從未想過黑刺客這樣的人物也有崩潰的時候,並且崩潰得如此徹底。他本是個大男孩,此刻卻像小姑娘似的依偎在傑克懷裏,第一次展露出來的麵容,除了清秀帥氣的底子外,卻是一把鼻涕一把淚,毫無美感。局麵又一次站在危機的邊緣,我們必須得知道讓黑刺客崩潰的原因。


    黑刺客哭得天昏地暗,甚至越發的迷離,難不成這裏的天外星還不是幻術的極限?不會還有第三層星象吧?盡管傑克對刺客聯盟一直都有看法,但單就這次探險來說,黑刺客不僅沒有算計我們,反而身先士卒,相當值得稱道。他拋開觀念上的積怨,將黑刺客摟在懷裏予以安慰。黑刺客縱使迷離,但一直沒有停止唿喊傑克的名字,這讓我們覺得很奇怪。


    忽然,我的腳被什麽東西碰了一下,低頭看去,那半殘的巢人引正以爬行的狀態往人堆中擠。


    “你們看。”我提醒道。


    “唔,它該不會又要割斷小腿救黑刺客了吧?”大耳朵說道。


    “它身上已經沒有香氣了,就算讓黑刺客全吃進肚子裏,也於事無補。”艾琳娜說道。


    她不提我還沒有意識到,巢人引的香氣,原本可以輕易的將屍體腐臭的氣味遮擋住,但是現在它已經距離我們極近,卻並未感受到任何清香。從其話語中還能得知,失去香氣的巢人引,便不能再像玉人巢那般治愈疾病、恢複體力了。


    巢人引直奔黑刺客而去,它既無惡意,我們又期待奇跡的發生,傑克便將黑刺客平放在地上。巢人引從背部伸展出一條傷痕累累的藤蔓,伸進黑刺客的衣服裏,在胸口的地方四處亂摸,像是在尋找什麽。很快,藤蔓卷著一個紅色的東西出來,放在了地上。我仔細一看,不禁渾身一顫,這不就是辛西婭那忽然發光的眼珠麽?


    一切都被大家看在眼裏,不過誰也沒有說話,繼續觀察巢人引的下一步動作。它向傑克身後爬去,不遠處的地上放著烏鴉頭盔。這個原本被傑克獲得的東西,早在戰鬥中被遺落。巢人引慢慢的爬向烏鴉頭盔的同時,不斷地以可憐的聲音唿喊著:“媽媽……媽媽……”


    當它終於觸及到頭盔的時候,整個殘缺不全的身軀,全都裹在頭盔上,更是不停的喊著媽媽,這一次的語氣明顯開心許多,好像它真的到了媽媽的身邊。我們看得驚訝,巢人引卻未做停留,拽著頭盔艱難的爬向黑暗之中。


    “放他走?”大耳朵問道。


    “難不成真的拿它熬湯喝啊?”艾琳娜說道。


    “唔,我沒想吃它,它可是救命恩人呢,我是想……恩,報答,對了,是報答。”大耳朵說道。


    “它既然已經走了,就隨它去吧,咱們得管好黑刺客。”艾琳娜說道。


    黑刺客的症狀與高燒十分相似,臉色漲紅,神誌迷糊。一旁的紅色眼睛一閃一閃發著紅光,仔細一看,裏麵似乎還有一個小東西遊來遊去的,不像是魚,好似還有翅膀。這樣的場麵,隻有等待艾琳娜想辦法,但是她並非萬能,急得滿頭大汗,也無法從腦海中的知識儲備中尋到答案。但就在這個當口,黑刺客猛地睜開眼,除了略顯疲憊外,整個人一下子恢複到之前的狀態。


    我一怔,大家也是一怔,黑刺客更加一怔,因為他發現自己的冒兜離開了腦袋。


    “是你自己摘的,不賴我們。”大耳朵說道。


    黑刺客強忍著壓抑,說道:“真是太可怕了……”


    “不就是讓我們看見你的臉了麽,有什麽可害怕的,何況你長得也不難看,我見過很多醜陋的人,人家自信著呢。”大耳朵不屑道。


    黑刺客搖搖頭,說道:“我指的是自己的經曆。”


    黑刺客說,他攀上雕像去毀眼睛,那一雙閃爍著紅光的眼珠近距離看時十分心慌,好似被它看透了心思。黑刺客強忍著心中不悅,伸出匕首準備挖出眼珠。但是那眼珠似乎察覺到危險,猛然瞥過來,直勾勾的盯著黑刺客,隨即一種極大的悲傷,伴隨著一些畫麵,一股腦的湧進黑刺客心中。縱使他精神再強大,也根本不是對手,好幾次險些直接從雕像上摔下來。不過好在他畢竟接受過嚴格訓練,就是這麽千鈞一發的時候,也還是努力的觀察,發現眼珠不是石頭質地,裏麵還有液體在流動,更有一個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在裏麵遊動。


    根據經驗判斷,這是個非比尋常的東西,黑刺客果斷改變目的,由毀壞變成獲取。


    他將雕像的右眼挖了出來,揣進懷裏,準備挖左眼的時候,之前極盡悲傷的畫麵再一次闖進他心中,這一次前所未有的痛苦,終於令他崩潰。他發狂的掙紮,隻覺得整個人的精神都被吸進那樣的場麵中,如同一葉扁舟麵對大海的漩渦。


    幾次三番的掙紮過後,黑刺客艱難的把精神拉迴現實,用盡最後的意誌力,戳破了左眼,當下以他剩餘的精神力,根本無法判斷局勢。他不知道是應該盡快損毀右眼,還是應該把右眼完好無損的帶給艾琳娜進行分析,隻能依靠本能,與我們匯合。


    “那你為什麽非要喊傑克的名字啊,還要往他懷裏鑽,跟個小姑娘似的。”大耳朵問出我們都不好意思問的問題。


    黑刺客麵色一紅,說道:“可能是迷糊了吧,我也不清楚。”


    “我一直認為你很堅強,但究竟是怎樣的畫麵,能把你給弄崩潰了?”艾琳娜問道。


    “艾琳娜女士,實在抱歉,我不能說。”黑刺客重新戴好冒兜,再一次遮擋住他的臉。


    “還有必要遮麽?”


    “我習慣戴著冒兜,還請諒解。”黑刺客說道。


    “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怎麽忽然醒了?”艾琳娜問道。


    “和之前的幻術不一樣,我根本無法找到擺脫夢境的方法,是夢境放我出來的。”黑刺客說道。


    夢境放他出來?我深深思考這句話,相信大家也在琢磨。


    既然黑刺客沒有大礙,我們就把焦點集中在那顆紅色的右眼上。它是一個兩端微尖的橢圓形,內部有紅色的液體,外麵由一層膜包裹。唯一摸過眼珠的黑刺客說,那層膜很結實,絕沒有想象中那麽脆弱。液體中有一個生物,如同魚兒遊水,卻還偶爾展開一對翅膀。生物極小,顏色被液體覆蓋,不明。


    “這是支撐天外星的關鍵物件,一個被毀之後,由幻術創造出來的無盡的巢人引便消失了,但是隻要這顆右眼還在,幻術就沒有停止。”艾琳娜說道:“當下必須把右眼戳破,但是裏麵的生物會有威脅。”


    “戳吧!不就是個小怪物麽,弄死它!”大耳朵莽撞道。


    “大家往後退,大耳朵保護我,我來戳。”艾琳娜抽出匕首,對準眼珠就要戳。匕首已經懸在半空,卻被黑刺客阻擋下來,他說聽見了微弱的流水聲,這是突如其來的聲音,必須引起注意。


    在這一片詭異的空間,任何細微的聲音都需要被重視。我伸著耳朵聽,果然有流水聲,聲音不大,由遠及近。很快,我就看到,一些紅色的液體正從雕像那邊流過來,與完好的右眼融合。在水流上空不到一個巴掌的高度,盤旋著一隻飛蟲,應該就是之前那個像魚又有翅膀的神秘生物。


    飛蟲離開紅色液體的浸泡之後,露出原本的顏色,我猛然想起自己曾見過這個蟲子,是的,我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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