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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耐著激動的心情,從赤露身上跳下來。我站在山丘上眺望遠方,目力所及之處,河水溪流,紅花綠草,藍天湖泊,森林草原。雖然景致並沒有特殊的之處,但眼界短淺的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廣袤的土地,與家鄉的感覺並不相同,好像沒有盡頭一樣。


    這裏就是赤鹿原?沒有任何稱得上“傳說”的因素,如此普通,實在出乎意料。


    我與赤鹿往山丘下麵走去,一路微風徐徐,到處充滿著花瓣清新淡雅的味道。這裏就是赤鹿的家,安寧且心曠神怡,廣袤可自由奔馳。這和我提供給它的環境截然不同,我的家很小,房間擁擠,更沒有芳香的氣息。倘若赤鹿靠味道擁有家的記憶,恐怕我留給它的印象是臭靴子、汗臭的衣裳,以及叮叮當當打鐵的聲音。


    穿過森林,跨過溪流,始終沒有看到其它動物。赤鹿離開這裏時雖然很小,可現在已然很有目的性的前進,我則安靜的跟在它的後麵。


    這是一片多麽美麗祥和的地方啊,想到赤鹿將在這裏度過一生,我可以踏實的離開了。


    走了很久,這個世界就像並不存在一樣,隻有我自己發出的聲音,就連赤鹿,都遊離在外了。前麵出現一位老人,坐在石頭上,穿著樸素的衣裳,臉上笑嗞嗞的,好像是在等我。赤鹿走過去,在老人的臉上輕舔,表現得相當親昵。老人撫摸著赤鹿,就像我撫摸時那樣輕柔充滿愛意,然後保持著和藹的笑容向我招手。


    誰能想到赤鹿原裏住著個長者?我快速走過去,恭敬地行禮。老人打量著我,問道:“你是如何與赤鹿一家相遇,又是如何曆盡辛苦帶小赤鹿迴家,我都看見了。”


    我並不感到驚訝,能待在赤鹿原的長者一定不是普通人。我把他當作神明,當作月亮女神的仆人,恭敬的懺悔道:“我因金幣而做錯了很多事,所以一定得努力彌補。”


    “年輕人,我知道你經曆了什麽,雖然一路上充滿艱辛,但你所遇到的困難都是一些無足輕重的亂象,這是對你的考驗,也是給你的懲罰。現在你已經經曆了這些,可以昂首挺胸,不再為曾經犯下的那次罪過感到自責。”老人說道。


    我遇到的死人、直道與岔路的幻象、綠色的蟲子以及藤蔓和無休止的山洞與黑暗,都是這個老頭給我的懲罰。


    “累了吧?跟我來。”老人騎上我的赤鹿,赤鹿猶豫了一下,好像在顧慮我的感受,我朝赤鹿做了個讓它不要管我的表情。老人霸占著我的赤鹿,緩緩向前走去,迴頭對我說:“別把我當成怪物,我和你一樣是個普通人,隻是提前看到和經曆過一些事,所以才顯得比你神秘,相信我,我和你一樣。”


    我緩慢的跟在赤鹿後麵,身心疲憊。我想讓老人停下,但倔強得不想表現出柔弱。可惜我畢竟還是太累了,赤鹿原之門後麵的神秘空間,帶走我最後的精力。我神誌不清,膝蓋一軟倒在地上。但並沒有昏過去,隻感覺地麵如此柔軟,觸感十分熟悉,就像……就像……我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被一頭赤鹿馱著。


    我發誓自己剛才絕對沒有失去意識,隻是恍惚了一瞬,怎麽就坐在赤鹿的背上呢?我身下的赤鹿並不是我的赤鹿,而是一頭更加高大魁梧,十分健碩的成年赤鹿,它的腦袋比我的小赤鹿大好幾圈,四條腿更加修長粗壯,脖子也很粗,身體因為健壯所以騎上去感覺很舒服。它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味與我的小赤鹿相比,就像人類中成熟男人和剛會走路的小孩的區別一樣。這種氣味帶給我震懾的力量,好像我被一個比自己強壯百倍的男人保護著。


    “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我問老人。


    “你救了小赤鹿,所以它爸爸報答你來了,好好休息吧,路還很長呢。”老人說道。


    我嚇得一個機靈,從鹿爸爸背上跳下來,它不帶任何感情的看著我,讓我不知該如何是好。


    “它不是死了麽?不是化成灰燼了麽?”我膽小的毛病又犯了,顫抖著問道。


    老人沒有迴答我,而是用他一貫的微笑催促我快點跟上。我看著鹿爸爸,它隻用眼角瞟我一眼,我能清楚的唿吸到它身上雄壯的氣味,加上剛才觸碰過它的皮毛,如此切實的感受,的確是活著的證明。我壓抑著緊張和不安,想到自己身處赤鹿原,一切都不能按照常理來推斷。


    重新騎到鹿爸爸的背上,它加快速度奔跑到小赤鹿身旁。


    一路來到湖泊邊上,湖水冒著熱氣,應該是個溫泉。老人讓我進去泡泡,好好放鬆一下,我欣然應允,自己實在太累了。脫光衣服,浸泡在溫泉中,就像在艾爾森林的瀑布時那樣,不知不覺睡著了。


    一覺睡得踏實且無夢,但我卻被奇怪的感覺打斷而醒。當我睡眼朦朧的睜開眼睛時,看到溫泉四周不知何時,竟然圍滿了健碩的成年赤鹿,數量多到數也數不清。


    它們平淡的看著我,沒有好奇,沒有焦慮,沒有憤恨,也沒有好感。這讓我想起村子裏曾有人活捉過一頭小熊,起初我們每天都去圍觀,後來時間久了,變得熟視無睹起來。現在赤鹿們看我的樣子就是這般熟視無睹的感覺,讓我心慌,好像它們經常看到人類。


    老人從鹿群中擠過來,拿著幾件整潔的衣服微笑著說道:“把衣服換上吧。”


    我在眾目睽睽之下,赤條條的鑽出溫泉,濕漉漉的把衣服換上。我覺得很不可思議,我曾經光著屁股在河裏跟夥伴們嬉戲玩耍,躺在岸邊曬太陽,從未感到不自在和羞澀。可是此刻,分明是些赤鹿,我卻緊張難受。看著它們的眼神,我總算明白,它們的眸子裏透著看穿一切的氣勢,就像許多自認為很聰明的人類一樣。


    “身材魁梧,不愧是打鐵的孩子。”老人看著我說道。


    “您什麽都知道?”我整理衣服,問道。


    老人依舊沒有迴答我,而是帶我走到一片林子,上麵掛滿了蘋果。他隨手摘下一個扔給我,我以為赤鹿原的蘋果有神奇的功效,但其實很普通,甚至不是很可口。一連吃掉五個,才算把肚子安頓好。


    赤鹿們在我身後不遠處集結,我問老人道:“那些赤鹿是在對我表達恨意麽?”


    “你看出什麽來了?”老人問我。


    我搖搖頭,說道:“實際上我除了不安,什麽都感覺不到。”


    老人並不感到意外,問我:“你有很多問題要問,是麽?”


    我禮貌性的說道:“不不,我隻是來把赤鹿送迴家,現在目的達到了,我該走了,至於我的問題,其實不用答案。”


    老人神秘的笑著,看著我的臉,但我卻感覺他在看我的心。我尷尬的笑了一下,說道:“好吧,我很想知道答案。”


    老人雙手背在身後,緩緩說道:“那麽,請跟我來吧,艾吉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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