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許慕平既是做了決定,便不喜歡拖泥帶水,吩咐了全貴去做事後,他則直接往許宅去。


    許正澤正在逗自己的金雀鳥兒,聽下人報說大少迴來了,他冷著臉輕哼一聲:“這個逆子!還還曉得迴來!”罵完後,便也不再說話,隻緊緊抿著唇。


    曹氏立在一邊,聽得此話,連忙扯著麵皮笑道:“老爺子,您消消氣兒,為著這事兒氣壞了自己身子,那可不值當。”幹笑一聲,繼而迅速抬眸望了許正澤一眼,但見老爺子氣得胡須直抖,她抿唇笑了一下,又嗲著嗓子道,“老爺,既然大爺此番迴來了,便是曉得自己錯了,肯定是迴來跟老爺您道歉賠罪的。再說,今兒外頭冷得很,可不能讓大爺一直站在外頭。”


    雲氏也道:“太太說得對,父子沒有隔夜仇,老爺您便原諒大爺吧。”


    “哼!”許正澤依舊冷著臉,默了片刻,才道,“將那個逆子叫進來。”


    說罷,他也沒有心情賞花逗鳥了,隻轉身朝大廳上位坐去。


    曹氏站在原處默了會兒,而後唇角輕輕抿起笑意來,繼而也蓮步走到上位,輕輕坐在許正澤旁邊。雲氏則隨便撿了個位置坐下,安安靜靜的,不敢多看多說。


    不一會兒,許慕平便帶著滿身寒氣,大跨步走到大廳來。外頭很冷,飄著大雪,屋裏燒著炭盆,暖和得很。乍一從嚴寒之地進入到暖和的地方,許慕平覺得臉上燒得有些疼。但他無動於衷,站在大廳之內,腰杆挺得筆直,隻默默垂首。並未言語,他是在等著自己父親先開口說話。


    “逆子!不是不迴家的嗎?不是不認我這個當父親的嗎?現在迴來做什麽?”許正澤黑著臉,說完抬掌狠狠拍在一邊的案上,震得案上茶具都晃動起來。


    許慕平抱拳道:“此番過來,隻是想跟父親大人說一聲,既然父親大人已經任命平安去管雲澤,想來就用不著兒子了。兒子有自知之明,無需父親大人趕我出雲澤,我自己離開。”說罷,他抬眸輕輕掃了坐在一旁的曹氏一眼,見曹氏明顯慌張得驚了一下,許慕平垂眸,唇角抿出一絲輕蔑的笑。


    曹氏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她的本意不是這樣的,若是此番這許慕平便離開雲澤的話,那她想再繼續貪墨銀兩,就尋不到替罪羔羊了。她原是想著,塞個自己人進雲澤,時不時動些手腳,積少成多,到時候就算叫老爺子發現了,她也可以裝無辜,隻將一應罪責都往許慕平身上推……


    原是想得好好的,可是萬萬沒有想得到,這許慕平竟然會說要離開雲澤。


    不過,這樣也未嚐不好,雖則說到時候尋不到替罪羔羊了,但是這個節骨眼上他跟老爺子提出離開雲澤,往後再想迴來,可就難了。他走了,那整個雲澤龐大的家產,便就全是他們母子的了。這般一想,曹氏心情又瞬間好起來。心情是好,可卻不能夠表現出來,她狀似驚訝地望了老爺子一眼,但見老爺子氣得臉都黑了,她道:“大爺,你這在胡說什麽呢!老爺是怕你累著,又是忙雲澤又是顧著錦繡齋的,這才特意差了平安去幫你。你可別多心,你若是因此對老爺產生誤會的話,再打發了平安迴來便是,何必這樣說呢?快,快跟老爺認錯。”


    許慕平看都沒有看曹氏一眼,隻望著自己年已半百的父親道:“該說的話我都說了,告辭。”


    說罷,隻冷漠轉身……


    許正澤氣得抓起案上的茶碗就朝自己兒子砸過去,其實以許慕平的身上,他是可以躲得開的。他沒有躲開,任由那茶碗砸向自己後腦勺,他腳下步子頓了一下,而後越發大步離開。


    “你這個逆子!你要是敢踏出家門半步,往後再也別迴來!”許正澤滿眼猩紅,衝著那身影嘶吼。


    他自是不想將事情弄成這樣,他也想跟長子好好相處,父慈子孝,可似乎每次見麵都會很糟糕。這個兒子,性子太冷了,以前織雲在的時候,他什麽都聽織雲的,連帶著,跟自己也親近許多。可是後來織雲葬身火海,他又續娶了曹氏,這孩子就越發冷漠起來。很多次,他想主動跟他說話,他都冷漠拒絕。


    他忤逆自己,頂撞自己,任自己待他再好,他都不承情。有些時候,真是想不明白,他無端對自己這個父親哪裏來的那麽多敵意。


    其實自己心中也明白,他恨自己間接害死了織雲,他恨自己娶了曹氏。可是這些事情,不是他一個小輩該管的,再說,曹氏雖則更為偏心慕雲憶雲,但是也是人之常情,慕雲憶雲畢竟是曹氏所出,可曹氏待他也不算差。而他呢,不但從來沒有喚過曹氏一聲母親,反而處處頂撞,根本就是叫他這個當父親的為難。


    曹氏倒了杯茶水,遞了過去,輕聲勸和道:“老爺,您快別生氣了,來,喝杯熱茶消消火兒吧。”


    許正澤竭力壓住心頭那股子怒氣,接過茶碗來,仰頭飲盡。


    曹氏道:“要說起來,這事情不能怪大爺,要怪就怪錦繡齋裏的那個小狐狸精。老爺您想想,咱大爺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可是自從跟錦繡齋合作後,便再不肯迴家來。先是寧可在安陽與那趙家一家過年,也不願迴蘇州,後來,又是花大筆銀子,幫著錦繡齋做生意。若這錦繡齋的老板是個大姑娘,倒是也罷,可以說給大爺做媳婦兒。可人家是有丈夫的人,如今咱們大爺與那娼婦廝混,背地裏不曉得多少人笑話咱們呢。老爺,依妾身看,想要製得住大爺,怕還得是先拿了那狐狸精。”


    再次提起錦繡齋,許正澤才想得起來,兒子此番毅然決然離開雲澤,怕是想全心全意去錦繡齋幫忙呢。


    “這個逆子!”想到此處,許正澤越發氣得不輕。


    曹氏見狀,連忙又道:“老爺,妾身聽說,如今錦繡齋一直有陌生男子出入。而且,瞧著似乎與那齊老板關係不一般,若這陌生男子並非齊老板夫君的話,想來就是這齊老板行為實在不檢點了。”她稍稍頓了片刻,抬起帕子來掩住鼻口,故意蹙眉道,“可是,妾身記得老爺曾經說過,那趙家二爺,可是去西北從軍去了。現兒雖則大敗敵軍,可是大軍還未抵達京都城呢,那陌生男子在錦繡齋已經呆了有半個多月了,若是那趙家二爺的話,想來也是個逃兵。朝廷的逃兵,那可是殺頭的大罪!”


    許正澤想起那趙家人來,十分客氣淳樸的一家人,那趙家老嫂子,還在他跟前說過,慕平跟她那兒子一般大。


    想到這裏,許正澤自是不忍心,隻冷眼望著妻子道:“殺不殺頭,與咱們何幹?”


    曹氏眼珠子滴溜轉了兩下,才陪著笑道:“老爺說得是,的確是與咱們無關。不過,妾身是怕,若是大爺一直與錦繡齋走得近,這萬一要是錦繡齋的老板獲罪了,怕是大爺也會受牽連。大爺終歸是您的兒子,父子沒有隔夜仇,雖則說大爺如今為著個女人背叛了老爺您,可是真獲罪了,老爺您……還有咱們雲澤,都得受牽連。所以……所以老爺您既然在大爺這兒說不通,便去尋了錦繡齋的老板,妾身相信,那齊老板縱是再不要臉麵,老爺您都親自找上門了,該是也會收斂一些的。至少,不能讓大爺進錦繡齋。”


    自己兒子如今離開雲澤,怕是已經會叫人私下笑話了,要是再轉身幫忙錦繡齋,想來更是要淪為天下笑柄。想到此處,許正澤心中便做了決定,他的確是得親自去錦繡齋一趟。


    齊錦繡坐在房間案邊描花樣子,甜寶靠在母親身邊,正在抓著細毛筆寫字。


    小荷敲了下門,而後匆匆跑進來,急切道:“姐,姐,大事情。”她緩了口氣,這才繼續說道,“許大少來了。”


    “大哥來不是很正常嗎?他如今沒地兒可去,原就住在這裏。”齊錦繡擱下筆,抬眸望向小荷,見她跑得小臉紅撲撲的,疑惑道,“這是怎麽了?別著急,慢慢說。”


    “姐,許大少來了是不奇怪,可是大少帶著雲澤很多人過來。方才見大少跟姐夫在說話,奴婢聽了幾耳朵,似是大少跟許老爺斷絕父子關係了。許老爺讓許太太的人接管了雲澤在京城的生意,所以,許大少一氣之下索性離開了雲澤。帶著與他一路拚殺過來的兄弟們,來了咱們錦繡齋,說是想讓姐您收留他們。”小荷大口喘著氣兒,話倒是也說得利索。


    “竟有這樣的事情?”齊錦繡覺得這件事情有些大,立即起身就要往外頭去。


    “娘,我跟你一起去。”甜寶擱下細毛筆,從繡墩上跳下來,緊緊跟在母親身邊。


    母女兩人還沒有出去,外頭趙昇推門而入,趙昇身後還跟著許慕平……


    小荷見狀,連忙彎腰對甜寶道:“甜寶,跟荷姨出去玩好不好?荷姨帶你上街去買好吃的,一會兒再抱你迴來。”


    甜寶抬頭看母親,噘小嘴輕喚:“娘……”


    齊錦繡摸閨女小腦袋:“聽話,跟你荷姨先出去,一會兒娘說完了正事,在去外頭找你。”又叮囑小荷,“天兒冷,就別出去了,你去廚房煮一碗雞蛋羹給她吃。”


    “是,姐,我這就去。”應一聲,小荷則彎腰抱起甜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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