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凱這幾年在業界的名聲極好,想掛專家號的人更是數不勝數。也就是說,馮凱能出現在董玉的麵前給大米小米檢查,完全是托了白瑞揚的福。馮凱大老遠過來,舟車勞頓不說,就連歇腳的地方也是剛剛才安排下來,白瑞揚連喘口氣的機會也不給他,直接就趕鴨子上架了。


    馮凱和白瑞揚的關係匪淺,這點小忙幫一把倒也不成問題,而且白瑞揚曾有言在先,若是治好了這兩個孩子,必有重金答謝。馮凱的經濟條件不差,可他也不嫌錢太多,既然白瑞揚能夠允諾重謝,想必不會少給了。


    馮凱在給大米小米檢查之前,還要和董玉進行大致的溝通,因此,馮凱並不希望兩個孩子留在現場。馮凱畢竟不是這個家裏的主人,他在和董玉聊天的過程中,偷偷衝白瑞揚使了個眼色,之後才把房裏的一個阿姨叫了出來。


    大米小米不跟她,掙紮的厲害。實在沒有辦法,董玉隻好先陪著先上了樓,做了簡單的安撫以後才偷偷跑了出來。董玉從樓上下來,白瑞揚和馮凱正小聲說著什麽,看見他時,竟是突然閉了嘴。


    董玉裝作沒有看見,走過去坐在了馮凱對麵,“孩子太鬧騰了,讓您見笑了。”


    馮凱笑道:“你是瑞揚的朋友,和我就別客氣了。”馮凱端正態度,直言道:“兩個孩子都四歲了,現在一句話不會說,而且我看他們連走路都走不穩,這裏麵和你多少也有關係。”


    董玉不可置否,“嗯,自從把他們接迴來,我就寵著他們,生怕讓他們吃一點苦。”


    馮凱深思片刻,“這個我可以理解,很多父母都是如此,但是……”馮凱頓了頓,“這裏麵應該沒有這麽簡單吧?”


    董玉臉色陰沉,為了孩子的健康著想,他不得已把當年的事情說了出來。大米小米剛出生不久,董玉的二哥董進平就因為意外去世,二嫂杜秀娟獨自撫養兩個孩子,起初倒也沒什麽問題,過了有小半年吧,杜秀娟的娘家給她介紹了一門親事,男方也是離過婚的,聽說是在市裏的銀行工作,而且右眼還是有點毛病的。杜秀娟被家人逼著和男方見了一麵,男方對她很滿意,慢慢交往下來,男方對杜秀娟的情況了解的更為深入,直到他提出了一個至關緊要的問題,大米小米的去留問題。


    男方自己也有孩子,是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因此,他希望杜秀娟能考慮一下把大米小米送迴到老董家。杜秀娟起初的態度是堅決的,她死活不同意把大米小米送走,因此也將這段婚姻劃上了一個暫時性的句號。之後的日子裏,杜秀娟天天遭受家裏人的訓斥,父母兄弟皆是如此。杜秀娟不想“寄人籬下”,隻好在大米小米斷奶之後出去工作,沒想到讓人無法預料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杜秀娟白天出去工作,晚上迴到家裏照顧大米小米,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段時間,慢慢的,杜秀娟發現大米小米開始變的不對勁兒了。他們怕人,怕這個家裏的任何一個人,兩個弱小的身軀總會靠在一起,縮在臥室的床角裏。直到有一天大米發高燒,一切的真相才得以揭開。


    原來,杜秀娟出去工作了以後,家裏人從來不去管兩個孩子,有時候會餓他們一整天,甚至還會對兩個孩子大聲辱罵,每每都把大米小米嚇的嚎啕大哭。杜秀娟怎麽也沒想到家裏人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和家裏人爭吵過後,杜秀娟冷靜了下來,她想帶著孩子離開,可是……她又能去哪呢。離開以後,她又該怎麽去撫養兩個孩子呢。


    杜秀娟善良,但她更懦弱,在家人不停的勸說下,她終於低下了頭。杜秀娟是在和那個男人確立了婚姻關係以後給董家打了電話,說她願意放棄大米小米的撫養權。收到這個消息,董玉成為了董家最高興的人,他終於可以把二哥的孩子接迴來了。


    第二天下午,董玉帶著董文莉直接去了鎮上,就在董玉看到兩個孩子的第一眼時,他不敢相信這還是他二哥最寶貝的兩個兒子。董玉氣瘋了,指著杜家人的鼻子就是罵。兩個孩子穿著破舊的衣服,眼神驚恐的看著董玉,好像下一刻他們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一樣。董玉始終記得,二哥去世以前,大米小米是多麽的可愛,靈動的雙眼,胖嘟嘟的小臉……一切的一切都和眼前所見到的成為了鮮明的對比。董玉沒想到老杜家會這麽對他們,氣急之下,董玉把老杜家砸了個底兒朝天。董玉的兇狠讓他們不敢上前製止,隻能看著家裏的東西被砸,等董玉泄了恨,抱著大米小米頭也不迴的離開了杜家。


    董玉和董文莉抱著孩子走出沒多遠,杜秀娟追了上來,她看著孩子嚎啕大哭,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董玉,她說:“我對不起他們,讓他們受苦了,等我條件變好了,我再……”


    董玉冷聲打斷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想都別想,除非你們想打官司的話。”


    杜秀娟僵在原地,她又何嚐不知道家裏人對孩子們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傷害呢。看著董玉和孩子遠去,杜秀娟無法忍受的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迴去的路上,董文莉問董玉,“哥,咱們要告杜家嗎?”


    董玉搖頭,看了看懷裏瑟瑟發抖髒兮兮的兩個娃娃說:“我不想讓他們把這件事記一輩子,二次傷害是我們任何一個人都沒辦法彌補的。”董玉恨的牙根癢癢,如果不是考慮到孩子,他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事情到了這裏並未結束,迴到董家的第二天,董玉給杜秀娟去了電話,讓她每個月給兩個孩子八百塊錢的撫養費,同意不同意她自己掂量。掛斷電話,董玉心裏也很不是滋味,想起二嫂的好,他又於心不忍,可是大米小米現在這種狀況,他又有別無選擇。


    這是杜秀娟欠孩子的,她必須要做到。


    故事講完了,董玉抬起雙手從臉上抹過,就好似要抹掉那本就不愉快的記憶,抹掉留在心裏最痛恨的痕跡。白瑞揚沒想到事情會這麽曲折,再看董玉痛苦的表情,他慢慢伸出手,在董玉的肩膀上拍了拍,安慰道:“都過去了。”


    董玉苦笑道:“是啊,都過去了。”


    馮凱了解了前因後果,冷靜判斷的說:“接迴來孩子以後,你無微不至的照顧他們,甚至是過分的寵溺,是這樣嗎?”


    董玉點頭,“是,我害怕給他們留下陰影,所以我才過分的寵著他們,我希望他們能夠健健康康的成長。”


    “好的,我明白了。”馮凱站起身,“瑞揚,我先去上去,你陪董玉聊聊吧。”


    白瑞揚沒說話,反倒董玉站了起來,追問道:“馮哥,大米小米能治好嗎?”


    馮凱笑道:“別擔心,遇上這樣的事情,年紀小都是好壞參半;壞處是會讓他們陷入自閉區,他們害怕麵對每一個人,就算不懂事也知道害怕,想要躲開。好處就是,容易忘記。”說完,馮凱轉身快步上樓。


    “坐吧。”白瑞揚把麵前一杯還冒著熱氣的咖啡推了過去。


    董玉坐下以後低著頭,“謝謝。”


    白瑞揚歎了口氣,朝董玉的身邊靠了靠,“放心,馮凱會幫你把大米小米治好的。”白瑞揚把手放在董玉的腿上,用力捏了捏說:“大米小米以前是不幸的,但他們的未來,卻是充滿了數不盡的可能。”


    董玉艱難的擠出笑容,“白先生是在勸我嗎?”


    “或許是吧。”白瑞揚仰起頭,靠在沙發上說:“他們有你這樣的‘爸爸’,難道不是幸運的嗎?你比任何人都關心他們,他們的將來,自然有數不盡的可能。”白瑞揚幻想道:“有可能做醫生,有可能當軍人,也有可能當進入職場,總而言之,你是他們的驕傲,他們的將來也是你的驕傲。”


    董玉承認白瑞揚的話起到了作用,排遣掉了他內心的鬱憤,他笑看向白瑞揚說:“白先生太會說話了,讓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接了。”


    “過去的事情總歸會過去,你要為了孩子往前看。”白瑞揚直起腰板,“難道你不想聽大米小米開口叫你一聲‘爸爸’嗎?”


    董玉興奮道:“當然想,每天都在想。”


    “那你就要相信馮凱,而且自己也要拿出最好的狀態來陪著他們。”白瑞揚把董玉拽到了身前,雙手在他的臉上狠勁兒的揉著,“哭喪的表情還是留給我看吧,麵對大米小米的時候,隻要讓他看到你的笑容就好。”


    董玉怔怔的看著白瑞揚,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白瑞揚勾起嘴角,“其實,我也很喜歡看你笑。”說完,白瑞揚俯下身子,低頭在董玉的唇上啄了一下。


    “你幹嘛啊。”董玉驚恐的推開白瑞揚,“這是在馮哥住的地方,你不怕被人看見,我還怕呢。”


    白瑞揚笑著皺眉,“怕什麽,這裏是老子的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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