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裏關於拆遷的消息總會斷斷續續的蹦出來,可每次都會驚的董玉一身冷汗。按理來說拆遷是好事兒,有錢拿錢,沒錢給房,戶主們總歸是不會吃虧的,也沒有幾個人會傻到被開發商騙的。可是,這種情況對於董玉來說就顯得進退兩難了,他這個小店的麵積不夠大,想要房子就得添錢,以他現在的經濟狀況,除非是在夢裏,否則別想如願;前者行不通,那拿錢還不行嗎?答案還是兩個字,不行!還是那個原因,小店的麵積太小了,就算按照當前市場估價,最多也就十幾萬。


    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物價上漲的如此厲害,錢越來越不值錢了,十幾萬能頂個屁用。董玉要供董進峰和董文莉完成學業,又要撫養大米小米,光這些就足夠讓他在店裏壓彎腰板的了,如果真的小店被拆了,相對而言就是他的世界末日。


    董玉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真的拆遷他就選擇拿錢,再找朋友借點,興許還能把董進峰出國的錢給湊上。如果真是這樣,董玉又該怎麽去照顧大米小米呢,現下的情況讓董玉有了一種舉步維艱的無力感。


    趙強見董玉臉色不對,趕忙打趣道:“嗨,這拆遷的消息也是沒個準,誰知道是不是真要拆啊。”


    董玉苦笑道:“早晚都是要拆的。”


    趙強這迴得到的是可靠消息,他小姨子是在仲遠房地產商的分公司裏工作,上麵傳來消息說是看中了這塊地皮,而且還有政=府部門的大力支持,不久的將來,這裏將會從一個破舊的郊區搖身一變成為繁榮的經濟開發區。


    趙強大致能分析出董玉這個小店的未來,眼前是沒辦法繼續深說了,還是等確切的消息出來以後再做定奪吧。趙強終止了這一話題,直到董玉把兩個孩子喂飽,自己又扒拉了幾口飯,這才到後廚切了牛肉,上火燒炭,七十串三分熟不到半個小時就上桌了。


    濃鬱肉香與孜然所結合,肉片上還有一層芝麻粒。三分熟上桌時,趙強急忙用小碟倒了滿滿一下芝麻,笑著說:“饞好久了,總算等到了。”


    董玉被逗樂了,“又不是鮑魚龍蝦,你至於的嗎。”


    “至於,怎麽就不至於了。”趙強用筷子把鐵簽上的肉片擼到小碟裏,活著芝麻送進了口中,咀嚼道:“董玉,你這三分熟烤的可真是絕了。”


    “就這些牛肉了,慢點吃,吃完就沒了。”董玉笑著迴了後廚,準備把明天用的食材做個詳細的記錄,然後再打電話給市場的店鋪,明兒一早差不多就能送到。


    董玉在後廚忙活了有一陣,再出來的時候,趙強已經微醉了。他見董玉出來,大嗓門的吆喝著要結賬,隨後就是董玉司空見慣的場景了。一群人撕扯著,爭先恐後的搶著買單。爭搶了近五分鍾,董玉總算把八十塊錢收進了腰包裏。送走了趙強等人,也就意味著董玉可以收工了。他關了店,將桌上的餐具收進了廚房,隨後才把桌子拚湊在一起,頂著牆搭成了一張床。


    被褥足夠厚,中間隔著幾層放了電褥子,等溫度上來了,董玉才敢把大米小米放進被窩裏。孩子太小,不能長時間睡電褥子,容易上火。因此,在後半夜裏,董玉就成了大米和小米的取暖設施,兩個孩子一左一右被他抱著,爺三就是這樣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寒冷的夜晚。


    翌日早晨,董玉給市場常訂貨的幾家店鋪去了電話,因為這次定的東西比較多,店家很快就把貨送到了,同時還幫著董玉把貨物送進了後廚。董玉看著滿滿登登的廚房,想來到十五之前都不用再進貨了。接下來的幾天裏,小店的生意並不忙碌,也就晚上能迎來一兩波的客人。於是,閑著的時間就顯得難能可貴了,董玉全然用在了和大米小米溝通感情上麵。


    十一這天晚上,老天爺又作妖了,下了一場非常大的雪,幾乎覆蓋了整條馬路,讓行人和車輛寸步難行。董玉坐在店裏,牆櫃上放置的小彩電正演著一部都市劇。董玉的注意力沒放在劇情上,所以他也不知道演了些什麽。董玉趴在桌上,手裏拿著一條毛絨蛇正和大米小米玩的高興,突然店門被從外拉開,一陣寒風吹進門,還帶了零星的雪花。


    董玉下意識的迴頭去看,當即被眼前的陣勢給驚著了。來人有四男兩女,個頂個的好長相……不對,應該說穿的好,自然讓人覺著賞心悅目。借著他們尚未關門,董玉從門縫裏看到店門口停著的幾輛車,無一例外都是好車。


    董玉對車一竅不通,意識中也就認得個奧迪奧拓之類的,所以從外觀上來看,董玉自然而然把他們歸類到了“好車”行列。


    “我操,這雪要下到什麽時候啊。”白天亦咒罵了一句,順便撣了撣身上不多的雪花,“老板,你這兒還有吃的沒?”白天亦瞥了眼董玉,帶著人坐在了靠近暖氣的桌子前。


    董玉應聲站了起來,“有,菜單上寫著的都可以點。”董玉知道他要開始忙了,便把大米和小米放進了洗衣機裏。


    方南看到了這一幕,嬉皮笑臉地走了過來,“我說老板,你這也太圖省事兒了吧,連個嬰兒車都不給買啊。”


    董玉往孩子手裏放了玩具,一邊推著洗衣機一邊說:“地方小,嬰兒車太寬了。”董玉把洗衣服推到後廚門口,透過門玻璃正好可以看見兩個孩子的情況。


    白天亦把方南叫了迴來,舉著菜單說:“來五十串三分熟,再來一鍋涮肚,五張烤餅,二十串板筋,豆腐串十個,肉筋二十,脆骨十串,哎……你們誰吃腰子。”白天亦話音剛落,坐在他旁邊的美女舉了手,“我來一個。”


    白天亦抿嘴偷笑,“好,再來四個腰子,韭菜來兩份,就這些吧,都要辣的。”


    董玉一一記下,“喝的來什麽?”


    “就啤酒吧。”白天亦心想,他想喝紅酒這兒也沒有不是。


    董玉給他們上了一遝啤酒,隨後才進廚房忙活去了。


    “你說著十五都沒過,咱們跑這窮鄉僻壤來活受罪幹嘛。”白天汶倒了杯啤酒,抿了一小口就不停的皺眉,“太難喝了。”


    方南打趣道:“像不像馬尿。”


    話一出口,桌上的兩個美女都笑了,“惡心死了。”


    白天亦也沒辦法,誰讓這是他大哥下達的命令呢。仲遠集團是白氏企業旗下的一個中型公司,平時都有特別吩派的人來操控,要不是這一次開發經濟區的項目過大,他們又怎麽會跑到這裏來勘察地形。


    白天汶朝門口看了一眼,笑著說:“瞅瞅誰來了。”


    白天亦沒迴頭,“除了大哥還能有誰啊。”


    方南不同白家兄弟,連忙拽著兩位美女和另外一男人站了起來,待白瑞揚進門,他們恭恭敬敬的叫了聲,“白總。”


    白瑞揚點了點頭,“坐吧,這裏不是公司,不必客氣。”白瑞揚脫了大衣,裏麵依舊是熨燙妥帖的西裝。他來到兩個弟弟身邊坐下,“你們來之前是不是沒跟二叔說?”


    白天亦和白天汶是白瑞揚二叔家的孩子,因為這次項目比較大,希望他們可以試著從中學到東西,以後也好在公司裏幫他處理事務。說到底,這兄弟兩還是玩心太重,出來都不和家裏人說的,以至於白瑞揚不停的被電話炮轟。


    白天亦打諢道:“走得急,給忘了。”


    白瑞揚沒心思責怪他們,反而四周看了幾眼,“怎麽找了這麽個店吃東西啊?”


    白天亦滿腹苦水,“哥,這可是十裏八村唯一開著的店了,而且下著大雪,想去市裏都不行,再說了,忙了一下午,再不吃東西就真的成餓死鬼了。”


    白瑞揚眯縫著眼睛,笑道:“倒是難為你們了。”


    白天亦背脊竄來一股涼意,趕忙賠笑道:“我這可不是抱怨,再說了,吃燒烤挺好的,你們說是不是?”


    附和聲乍起,聽來虛偽至極。白瑞揚沒有揭穿他們的謊言,反而問道:“點過吃的了?”


    “點了。”白天亦話音剛落,廚房的門就被董玉推開了,“這不是上來了嗎。”


    董玉端著一鍋涮肚出門,闖入視線的是一張似笑非笑的臉龐,乍看之下不認得,若不是那人笑意加深,董玉還真不會細看。越來越近,董玉終於想起麵前坐著的人是誰了,那張飽含了太多情緒讓人琢磨不透的臉龐,還有那深邃仿佛時刻在捕獵的目光,瞬間喚醒了董玉腦海中關於這個人的記憶,這也太……驚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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