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上麵就那麽一點地方,這數十上百隻的黑色大甲蟲一起撲上來,花璿根本來不及躲避,身上一下子就落滿了甲蟲。


    這時候才能看清,這些黑色大甲蟲和普通的甲蟲並不一樣,身體扁平,後背光滑,應該是一種水生肉食性的昆蟲,龍虱,也被叫做水甲蟲。但普通的龍虱一般隻有三四厘米長,而這些都快有巴掌大了,形態也有些區別,應該是變異過的。


    “啊!——”


    花璿立刻發出了一聲慘叫,拚命地掙紮拍打著,想甩脫那些附在她身上的變異龍虱。但撲上來的龍虱越來越多,很快就把她整個人給埋住了,小船上隻見一片黑壓壓的萬頭攢動。


    普通龍虱就已經十分兇猛貪食,連體積比自己大幾倍的魚類蛙類也會去攻擊捕食,更不用說這些是變異龍虱,更加具有攻擊性。它們腦袋上那對口器堅硬鋒利得猶如鋼剪一般,一扯就能將人的皮肉硬生生扯下一塊來。


    花璿慘叫著摔倒在小船上,翻滾掙紮著,周圍的湖水已經變成了一片滾沸的黑色,更多的變異龍虱從水中湧上來,幾乎把整艘小船都給淹沒了。


    “快上岸!”


    林涵之聽著那一聲慘厲過一聲的尖叫,身體比腦子更快地做出了反應,拔出手槍,朝著小船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變異龍虱堆連開了數槍。一部分體型較小的變異龍虱被子彈打穿,受驚紛紛逃開,但大龍虱身上的鞘翅已經有足夠的硬度,像甲殼一般,子彈根本打不進去,更多的變異龍虱仍然在爭先恐後地往小船上撲。


    普通的龍虱是可以飛行的,但這些變異龍虱大概是因為體形太大太重,雖然也可以飛到空中,卻隻能飛出水麵數米的高度。林涵之站在岸上,也有一些小型變異龍虱想朝他這邊飛過來,但繞了一圈就又迴去了,似乎是不願離開水裏。


    林涵之咬了咬牙,從儲物空間裏取出一套防護衣和頭盔,給自己罩上,衝到湖岸邊跳下水,向那艘已經漂離岸邊的小船蹚去。岸邊的淺水裏全是黑壓壓的變異龍虱,轟一下朝著他包圍過來,一下子也爬滿了他的全身。


    “嘎吱嘎吱……”


    耳邊全是變異龍虱鋒利的口器切割撕扯防護衣的聲音,讓人聽得毛骨悚然。林涵之一邊不斷地將趴在頭盔麵罩上的變異龍虱扯下來,一邊艱難萬分地頂著在湖水裏擠得密密麻麻的龍虱群,好不容易才走到那條小船旁邊。


    花璿還在船上掙紮翻滾,但動作和慘叫聲已經變得越來越弱,林涵之開槍打死了她身上幾隻最大的變異龍虱,其他爬滿她全身的龍虱也顧不上了,費力地將花璿從小船上的龍虱堆裏麵拖出來,帶著她再次往岸上走去。


    花璿身上大概是已經被變異龍虱嚴重咬傷,帶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從小船上一下來進入水裏,一股赤紅的鮮血立刻在水中擴散開去,頓時引來了更多的變異龍虱,瘋狂地往兩人身上撲。


    小船到岸上還不到十米的距離,林涵之幾乎是舉步維艱,隻能朝著周圍不斷開槍震懾龍虱群,減緩它們的攻勢。他的防護衣隻是普通的橡膠材質,在這麽多變異龍虱的撕咬下根本撐不了多長時間,上麵很快就裂開了一道道口子,龍虱們正在瘋狂地往裏麵鑽,但他也顧不上了。


    等到帶的所有子彈全部打完,兩人終於到了岸邊,林涵之艱難地拖著花璿上了岸,往小島中心逃去。那些變異龍虱果然不能離開湖水太遠,飛出水麵隻追了數米遠,就不情願地迴到湖水裏去了,但是仍然密密麻麻地圍在岸邊。


    林涵之這才鬆了一口氣,把花璿拉到那片苔蘚地上,顧不得精疲力竭,先把她身上攀附的那些變異龍虱全都扯了下來。有些龍虱的口器已經深深地紮進她的皮肉,他不敢用力拉扯,怕把傷口撕裂,隻能點了火把它們燙下來。


    還好,他剛才的搶救還算及時,而且這些變異龍虱似乎不太喜歡花璿身上帶的氣味,撕咬起來有些勉強,要是換成一個普通人類的話,大概幾秒鍾內就啃成一具白骨架子了。


    林涵之自己的防護服裏麵也鑽進去了幾隻小型的變異龍虱,在他身上咬出了幾處傷口,不過不算太深。花璿就要嚴重得多,她身上的變異龍虱全都除掉之後,露出來的身體上到處都是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傷口,滿是鮮血,雖然都是皮肉傷,沒有傷筋動骨,但這麽多也夠受的。她這時候還是清醒的,一動就痛得直皺眉頭,咬牙強忍著不發出呻吟。


    “我這裏有傷藥和繃帶。”林涵之作為醫生,儲物空間裏總是習慣性地帶著醫療用品,這時候取了出來,“幫你清理包紮一下吧。”


    花璿厭惡地朝後一退:“……不要!就算你救了我,那也是另外一迴事,算我欠你一條命,以後我會還給你。但我討厭男人碰我!”


    這以為他是妹子時和知道他是男生時,前後態度真是天差地別,就算是拉拉,至於這麽抵觸男人麽?


    林涵之隻能一臉無奈地把繃帶遞給她:“那你自己來好了。變異龍虱會被血腥氣味吸引,你現在這滿身是血的不包紮,隻會惹得更多的變異龍虱包圍過來。”


    花璿一看不遠處的湖岸邊,湖水裏的變異龍虱群果然還沒有退去,蠢蠢欲動地想要往岸上爬,岸邊的湖水全都成了一片黑色,像是潑了無數桶墨水下去一樣。不知道有幾萬幾十萬隻的變異龍虱,在水中密密麻麻地蠕動著,蔓延出去足有十幾米遠。


    “別靠近我。”花璿一見林涵之過來,立刻又往後退了好幾步,一臉排斥,“把東西放在草地上,我自己過去拿。”


    林涵之更加無奈,把毛巾、繃帶和傷藥全部放在苔蘚地上,遠遠地退開。花璿一邊給自己包紮傷口,一邊疼得齜牙咧嘴直抽冷氣,費了一個多小時才把身上的大部分傷口處理好,全身裹得跟木乃伊一樣,但背上的幾處傷口就實在夠不著了。


    林涵之作為一個醫生的職業習慣,就是沒法容忍有人帶著傷口在他眼前晃而他不去管,對著花璿背上那些血淋淋的傷口怎麽也看不下去,最終還是沒忍住開了口:“還是我來幫你吧,我會小心不碰到你的。”


    花璿猶豫一下,僵著身子把背轉向他。林涵之手法比她好得多,輕巧細致但動作迅速,三下兩下就包紮好了,不會弄疼傷口,而且果然沒有碰到她。


    “還不錯,算是沒有白瞎你長了一張這麽可愛的妹子臉。”


    林涵之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你休息一下吧,有的傷口很深,隨便亂動的話不好愈合。”


    花璿看了一眼周圍。這小島還沒有足球場大,中間高四周低,一眼就能看到小島周圍的湖水裏全部密密麻麻圍滿了變異龍虱群,半點沒有散去的意思。那艘小船還漂浮在龍虱群中,但就算能拉得迴來,她也沒法穿過龍虱群出去。


    “你的異能應該不是戰鬥異能吧?”


    她的目光落在林涵之腰間的那把手槍上,眼底神色有些複雜。他身上帶著槍,剛才她離開時明明可以偷襲她奪走小船的,但他非但沒有,還在她陷入危險時把她救了迴來……


    “不是。”林涵之搖搖頭,“我的異能是感知係的,而且子彈已經全部用完了,現在身上沒有武器。”


    “那隻能等著變異龍虱群自己退去了。”花璿歎口氣,坐了下來。她的迷惑異能同樣不是戰鬥型的,雖然作為半狐人,靈活性上要高出人類很多,但也沒那個能力對付這麽多變異龍虱。


    這時候她似乎對林涵之沒有那麽抵觸了,打量了他半天,很遺憾地歎口氣:“唉,兩人被困孤島什麽的狗血戲碼,你要是個妹子的話,時間就好過多了。你說你長成這麽一副我最喜歡的身嬌體軟易推倒的萌妹子模樣,為什麽性別偏偏是個男的?看著讓人想撲倒,但是一想起來就不爽。”


    林涵之:“……”


    更加哭笑不得:“就算你喜歡女生,也不用這麽討厭男的吧?”


    “不,正好相反。”花璿聳了聳肩,“我以前那啥取向很正常,隻是因為後來討厭男人,所以才開始喜歡女生的。”


    林涵之好奇地問了一句:“那你為什麽這麽討厭男人?”


    “因為我以前被……”花璿說到這裏,突然全身一顫,像是想起了什麽讓她厭惡和恐懼的迴憶,截住話頭,甩給林涵之一個白眼:“……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林涵之何等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立刻就閉上嘴不再追問下去了。能夠改變一個人的取向,並且還讓她對男人這麽反感,花璿以前發生過的事肯定十分嚴重,並且從她的表情來看,那絕對不是什麽愉快的事情。


    “姐姐肚子餓了。”花璿頤指氣使理直氣壯地對林涵之伸出爪子,“你既然有空間容器,有沒有帶吃的?姐姐剛才分了你一半的食物,雖然你沒吃到,但現在也得給姐姐分一半。”


    她逃離基地的時候帶了很多食物,但小船上放著的那些早就被變異龍虱拖下水去分食了,拎出來放在岸邊給林涵之的那幾袋也一點都沒剩下。


    林涵之聽她的自稱又從老娘變迴了姐姐,這態度應該是有了很大改變,但八成不是因為他救了她,而是看在他這副身嬌體軟易推倒的萌妹子模樣的份上。無奈地笑笑,從掛墜盒裏取出以前儲存的一點幹糧,給了花璿。


    花璿是半狐人,隻吃肉食,把裏麵的牛肉幹豬肉脯之類全部不客氣地挑走了,剩下的壓縮餅幹全部丟還給林涵之。林涵之看她吃得一副歡快的樣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省著點,我帶的糧食隻夠吃三四天,平分的話兩天都不到,這些變異龍虱群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退去,總得把撐的時間拉長一點。”


    普通的龍虱是可以吃的,還是一道價格昂貴味道鮮美的菜肴,但這些變異龍虱體內的汁液發黑發綠,又腥又臭,也不知道有沒有毒,就算沒毒也實在是沒法吃。


    “要省你自己省,吃個東西還不能暢快地吃,不是姐姐的作風。”花璿充耳不聞地繼續啃她的牛肉幹,“今朝有酒今朝醉,人都是要死的,姐姐不在乎能活多長時間,但活著的時候就得對自己好一點。”


    林涵之蹙起眉頭:“你……”


    “別給我灌心靈雞湯。”花璿抬起一隻抓著牛肉幹的狐狸爪子在他麵前晃了晃,“你要是也長這麽一雙爪子一對耳朵一條尾巴,你的人生觀也會完全不一樣。虧得姐姐心大,天天跟自己說長個狐耳其實也挺萌的,不然現在早就去跳樓了。能多活一天就是賺一天,所以姐姐隻要活得痛快就好,你們人類的那麽多大道理跟姐姐沒有關係。”


    林涵之這次沒說話。夏然以前也有說過,半獸人的身體狀態發生了改變,心理狀態也不能以人類的概念來衡量。難怪花璿之前在朝臨基地裏到處亂調戲妹子,溜進倉庫放倒守衛就偷了一些好吃的零食,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完全是隨性而為,似乎一點都不考慮後果如何。


    兩人在小島上一直等到天色黑下來,周圍湖水中的變異龍虱還是一點都沒有要散去的跡象,仿佛是不抓到他們兩人誓不罷休。


    “今天是走不了了,再過一夜吧。”花璿打了個嗬欠,在苔蘚地上躺下來,“睡得離遠點,姐姐一想到你是個男人,還是感覺別扭。”


    林涵之:“……”


    這小島就那麽巴掌大一塊地方,一半的地麵上都長滿草木,還有一半地上全是石塊砂礫。林涵之糾結了半天,還是不忍心虐待自己的一身細皮嫩肉,在那塊最柔軟的苔蘚地邊緣挑了個離花璿最遠的地方躺下來。這距離好歹也有三四米,應該夠遠了。


    結果到第二天早晨他醒來的時候,眼睛睜開看到的第一個景象,就讓他再次差點噴出鼻血來。花璿用跟昨天早上一模一樣的姿勢緊緊摟著他,手臂搭在他身上,大腿搭在他腿上,狐狸尾巴纏著他的腰,就連那對ecup都仍然緊緊貼著他。


    花璿也被驚醒了,一看自己的姿勢,嚇了一大跳,連忙撒爪子把他推開:“……你幹什麽!我不是叫你離我遠點睡嗎!”


    林涵之:“……姐姐,你看看你的位置,昨晚你是在苔蘚地那頭睡的,滾到這邊來的是你自己。而且,現在難道不是你抱著我的?”


    花璿:“……”


    一隻爪子忍不住捂臉。這三四米的距離都能在睡著時不知不覺滾過來,她的睡相有那麽差麽?還是說她已經饑不擇食到這種地步,實在沒有妹子可抱,長得像妹子的男生也能抱得這麽嗨?


    “你剛才什麽也沒有看見,我什麽也沒有做,什麽也沒有發生過……要怪也隻能怪你長得實在太身嬌體軟易推倒,姐姐隻是受了你的無恥誘惑,聽見了沒?”


    林涵之:“……”


    再往周圍的湖水中看了看,變異龍虱群還是密密麻麻地圍著小島,數量竟然比昨天還要多了一些。這一時半會兒的,恐怕是不能指望它們自己散去了。


    林涵之隻帶了三天的食物份額,花璿的那一半昨天就已經吃完了,林涵之把自己的壓縮餅幹遞了一塊給她:“說了讓你省著點吧,現在就已經沒東西吃了,我們還不知道要在這島上困多久。”


    花璿基本上隻吃肉,接過那塊幹巴巴的壓縮餅幹,一張妖嬈美豔的臉都糾結成了一團,又不好拒絕林涵之的好意。苦著臉咬了一口,眼角餘光突然瞥見下麵的湖水中,那片黑壓壓的顏色似乎正在飛快地退去。


    “看下麵!”


    林涵之也往湖水中一看,果然,本來將整個小島圍得水泄不通的變異龍虱群,不知道為什麽,正在迅速朝遠處散開遊走。水麵上翻騰起一片細小的浪花,不到幾分鍾的時間,成千上萬隻變異龍虱已經消失得幹幹淨淨,隻剩下湖邊被它們攪得一片渾濁的一片湖水,以及孤零零漂浮在水麵上的那條小船。


    “我就說吧。”花璿挑了挑眉,“車到山前必有路,姐姐的人品一向不算太差。”


    林涵之也有點傻眼。他們剛剛在愁被困在島上沒東西吃的時候,變異龍虱群就自己退去了,這運氣是不是太好了一點?


    “走了,趕緊離開這裏。”花璿往水邊走去,“現在隻有一艘船,這裏距離朝臨基地又太遠,你就先跟著姐姐一段路吧,等姐姐上了岸之後,或者再給你另外找一艘船,你再迴朝臨基地。”


    她身上一半是人類異能者,又有一半的狐狸特征,身體的愈合能力比一般異能者更強。之前被變異龍虱咬出來的傷口一夜之間就已經好了很多,正常活動已經沒有問題了。


    林涵之怔了一怔:“那你去哪兒?”


    “隨便。”花璿聳聳肩,“我這個樣子,走到哪裏都沒有多大區別。看看哪個基地裏的妹子比較水靈就去哪裏吧,其實你們基地妹子質量還是很不錯的,可惜我暴露了,隻能離開,我可不想被扒了皮做成狐狸圍脖。”


    林涵之猶豫了半天,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開口。他本來想說,花璿現在這副半人半狐的樣子其實也很有美感,但這麽說毫無疑問是在給人傷口上捅刀子。盡管他一向心思細膩善解人意煲得一手好雞湯,被眾多閨蜜們當做女性之友,現在卻第一次感覺不知道應該怎麽勸解她。


    以前有很多女孩子們,碰到芝麻綠豆大一點事情就來找他哭訴,男票太懶打遊戲拒絕送傘不愛自己,閨蜜太賤在朋友圈發合照不p自己,舍友太煩天天早起擾人清夢不尊重自己……統統都來他這裏倒苦水。但花璿……她能倒的苦水應該比所有這些嬌滴滴的女孩子們加起來都多,卻似乎活得比任何人都要瀟灑,根本就不需要他來勸解安慰。所以他才不知道能說什麽。


    兩人一前一後朝岸邊的那艘小船走去。誰也沒有看到,在他們的身後,和變異龍虱群們逃走方向相反的小島另一邊,渾濁的湖麵上正在緩緩地泛起一道波紋,並且變得越來越大,正在悄無聲息地向著兩人擴散過來。


    ------題外話------


    今天本來想二更的,但這一章不好拆章,所以還是合在一起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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