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他們眼前的,不是他們想象中擺放著巨大儀器和計算機的信號接收室,而是一個大約隻有十幾平米的狹窄房間。裏麵的空氣汙濁憋悶,靠牆邊堆放著一摞摞壓縮餅幹的紙箱,還有一排排桶裝飲用水,有點像是倉庫的樣子。


    但他們麵前的空地上,光光的金屬地板上竟然坐著一個身穿襤褸衣服的瘦削少年,大概十七八歲年紀的樣子,頭發亂蓬蓬的,長得披到了肩膀上。那少年聽見他們的動靜,似乎是被嚇了一跳,連滾帶爬往牆角後麵退去,聲音裏滿是驚恐:“怪物!……不要……不要過來!”


    夏然和零一下子都懵逼了。這是什麽情況?


    他們在這黑漆漆的地下突然看到一個人,該被嚇一跳的應該是他們好嗎?


    這少年又是誰?為什麽會在這裏?


    夏然舉起手電往那少年那邊照去,他驚恐萬狀地用兩隻手擋在麵前,不過仍然看得出來那張臉雖然蒼白消瘦,但容貌極為清秀,眉目烏黑如畫,漂亮得簡直猶如精靈一般。尤其那雙大大的眼睛,瞳眸顏色比一般華夏人要淡得多,是淺琥珀色的,仿佛半透明的水晶琉璃般,通透明澈,隻不過裏麵的目光完全是散的,沒有一點焦距。


    這少年……是個盲人?


    “怪物!……”那少年滿臉恐懼,還在一個勁兒地往牆角縮,“……別過來!”


    貌似腦子也有點問題。這少年看上去一副已經與世隔絕生活了很久的模樣,夏然掃視一眼周圍,這個狹窄的房間裏放了這麽多食物和飲水,十有八九就是給這個少年的。


    那麽,這裏就是他的住所,他就一個人住在這黑洞洞的地底深處?


    “小心!”


    零突然把夏然往後麵一拉,夏然隻感覺周圍的空間似乎產生了一陣怪異的扭曲,緊接著,一大片虛無的漆黑就憑空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和剛才一樣的空間通道!


    “別過來!”少年縮在角落裏,捂著腦袋大叫道,“不然我會把你們傳送到……傳送到很可怕很可怕的地方去!”


    夏然和零麵麵相覷。這少年……難道就是建造出死循環樓梯的那個高等級空間異能者?


    “我大概明白是怎麽迴事了。”夏然說,“空間通道是靠異能製造出來的,需要精神力來維持它的存在,所以這個空間異能者必須要一直在離它比較近的地方,才能持續性地為它提供精神力。”


    零點點頭:“這個少年,恐怕就是被‘鐮月’關在地下,用來維持死循環防禦機製的。‘鐮月’主管一直以精明著稱,所以才能把殺手組織發展成這樣的商業化模式。如果利用機關陷阱之類來作為防禦機製,要消耗大量的能源。但隻要提供一點水和食物,養活一個空間異能者,就能夠製造出有效的防禦的話,這肯定是最節約資源的方法。”


    夏然把手電筒的光調到最強,這才看見,那少年所在的角落裏,牆壁上還有一個門,這後麵應該才是真正的信號接收室。但那少年製造出的空間通道橫亙在他們麵前,她也不敢輕易靠近,這種異能她以前沒怎麽接觸過,鬼知道要是被吸進去的話,會被傳送到什麽地方去。


    看那少年很明顯是有點癡呆的樣子,夏然盡量放柔和了語氣,安慰地哄他:“不要怕,我們不是怪物,不會傷害你的。把這個空間通道撤掉好不好?”


    “不好!”那少年激烈地反駁,“主管跟我說了,除了他以外,其他所有人都變成吃人的怪物了!我不會讓你們靠近我的!”


    夏然繼續耐著性子,柔聲哄他:“如果我們是吃人的怪物,還會這麽好好跟你說話嗎?主管是騙你的,我們是跟你一樣的人類,不信你把空間通道先撤掉,讓我們過去,你摸一摸看不就知道了?”


    這少年雖然看著已經十七八歲了,但似乎單純得比三歲孩子還不如,半信半疑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把那一片漆黑的空間通道撤除了。夏然走過去,把手輕輕地伸給他:“看吧,我們不是怪物。”


    那少年在她的手上和零的手上依次摸索了一遍,這才放下心來,不再是那副驚恐的神情了。


    靠近了看,這少年的一張麵容更是美得不似凡人。大約是因為長期生活在地下,不見天日,皮膚白得近乎半透明。麵容清瘦,顯得那一雙淺琥珀色的瞳眸格外地大,清明如鏡透徹如水,猶如新生嬰兒的眼睛一般明澈,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底。眉目間帶著一種鏡花水月般的空靈之意,不沾絲毫紅塵煙火,而充滿了不屬於這個俗世間的靈氣。


    “可是……”那少年一臉懵懂,又帶著困惑地嘀咕了一聲,“主管明明說這外麵都是怪物的……你們又是誰?為什麽你們能從上麵的樓梯上下來?”


    “我們是好人。”夏然迴答得眼睛都不眨,“因為我們聰明啊。”


    “那你們來這裏幹什麽?”


    換做是平時,夏然哪來這麽好耐心跟一個半癡呆的傻子廢話,早就趁他不備把他敲昏了事了。但此刻對著少年那雙水晶琉璃一般純淨的眼睛,雖然她明明知道這雙眼睛看不見,卻感覺他仿佛能夠一直看到自己的心底。非但下不了手打暈他,而且竟然連隨便編個說法哄騙他一下都沒法再做到,開口就莫名其妙地說出了實話:“……我們要去你後麵的那個房間裏。”


    少年立刻緊張地攔在了他們麵前:“主管說那個地方很危險,不能進去的!”


    “這也是主管騙你的。”夏然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跟他解釋,指了指零:“這個房間裏麵的儀器控製著這位大哥哥的生命,如果我們不進去解除控製的話,他再過幾個小時就會死了。”


    少年睜大了眼睛:“那……就是說主管在控製著大哥哥嗎?”


    夏然一驚,她本來也沒指望這少年能夠理解她在說什麽,但他卻立刻就明白了更深一層的意思,顯然思維是十分敏捷的。


    他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


    “對,所以你要趕快讓我們進去,否則就來不及了。”


    少年立刻從門前讓開了:“那你們快進去!”


    夏然跟他實話實說,沒想到這麽容易就能說通,倒是十分意外。看這少年已經沒有什麽敵意了,示意零先去開門:“時間不多了,你趕緊先進去,試試看能不能刪除自毀程序。”


    零打開牆角裏那道門,這次沒錯,門後果然是一個比較大的房間,裏麵有一台極為複雜的巨大機器,連接著兩台大型計算機,牆上一排的液晶屏幕。這應該就是控製著“鐮月”幾百個殺手的信號接收儀了。


    時間已經不多,零立刻開始在兩台大型計算機上同時操作,幾麵電子屏幕上飛快地閃過一排排長長的數據,其中還夾雜著無數極其複雜的公式、表格、模型等等,跳得人眼花繚亂。


    “果然,刪除自毀程序也需要三重密碼。”他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眼裏光芒不斷閃動,手指在鍵盤上一刻不停地跳躍,速度快得幾乎隻能看到殘影,“上次我遠程破解的時候,花了有十幾個小時。現在這七個多小時,時間隻有一半,我也不敢肯定能不能來得及,隻能盡量拚一把了。”


    夏然在前世裏也學了一點黑客技術,但她的水平頂多就夠黑個學校的多媒體控製係統,這麽複雜的儀器就無能為力了。那滿屏幕飛快閃過的數據她看都看不懂,幫不上零什麽忙,站在一邊看著也是幹著急,隻能先去外麵的那個小房間守著。


    那少年不知道是不是一個人在地下太久了,終於碰到人可以說話,一聽到夏然出來,就很親昵地靠了過來。他的個子比夏然高出大半個頭,但夏然看他這副親熱樣子,簡直就跟一隻流浪了很久終於找到主人的小狗一樣。


    “我叫顧流深,靜水流深的流深,今年十七歲了。你多大?你叫什麽名字?”


    “我二十歲,名字叫夏然,夏天的夏,然後的然。”


    顧流深雖然像個小孩子一樣,這時候的表達能力似乎還是很清楚的,隻要稍微耐心一點,就可以跟他正常交流。


    照他的敘述,他從小起頭腦發育似乎就存在障礙,呆呆傻傻的,所以父母不喜歡他,一直讓他寄住在別人家裏,還把他送進過孤兒院。這十幾年來,他幾乎都是一個人長大的。


    後來末世來臨,他的空間通道異能很快就顯露出來,並且越來越成熟。當時他還沒有雙目失明,靠著這強大的空間通道異能,他在末世裏活了挺長一段時間。不久後偶然遇到“鐮月”的主管,懵懵懂懂不解世事的他,輕而易舉就被騙進了總部的地下。


    主管定期下來給他提供水和食物,還告訴他地麵上已經全部都是怪物了,所以他必須用他的空間通道異能來保護自己,不能讓其他任何人闖入地下。傻乎乎的他信以為真,就這麽留在了地下,一直給信號接收室充當防禦。


    以前他的視力是正常的,雙目失明也就是到了地下之後不久的事情。雖然他自己並不明白到底是怎麽迴事,但夏然猜想,十有八九是主管故意弄瞎了他的眼睛,就是為了他能夠更加死心塌地地呆在這黑漆漆的地底。


    夏然本來對“鐮月”主管並沒有什麽看法,但這時候卻有了強烈的反感。殺手組織本該冷血無情,這是沒錯,但哄騙一個精神上有缺陷的十幾歲少年,還把他的眼睛弄瞎,讓他一直孤零零在這種不見天日的地底深處,像一台機器一樣為“鐮月”的防禦提供精神力,這種做法她看不上。


    “流深,你一個人呆在這巴掌大的地下室,就不覺得難受嗎?”


    “我不喜歡呆在這裏。”顧流深露出一臉委屈的樣子,“沒有人陪我,除了下棋之外什麽都不能做。”


    “下棋?”


    “對了。”顧流深興致盎然地拉起夏然,“然姐姐,來陪我下棋好不好?”


    夏然抬起手電筒照亮房間的另一邊,這才注意到顧流深剛才坐著的地方,地板上擺著一副木板製成的圍棋棋盤。上麵的方格都是刻上去的,用手可以摸出來,棋盤上擺滿了黑白雙色的棋子。


    夏然對圍棋略懂一點,隻看了幾眼,就發現這棋局竟然極其高深莫測,完全是世界頂級圍棋棋手的水平。黑白雙方勢均力敵,廝殺得難解難分,十分激烈。乍一看之下黑方像是處於死境,再看又發現可以絕處逢生,甚至反撲白方,但再看下去,這逢生之處又像是白方故意設下的陷阱……以她的棋力,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頭都已經暈了。


    問顧流深:“這是主管下的棋嗎?”


    “不是呀。”顧流深搖搖頭,“他從來沒陪我下棋過,這是我下的。”


    “你下的?”夏然吃了一驚,“你不是就一個人在這裏嗎?自己跟自己下?”


    “嗯,左手跟右手下。”


    “可是……”夏然不敢置信地瞪著那局圍棋,“這黑棋子跟白棋子除了顏色不同以外,不是一模一樣的嗎?你眼睛看不見,怎麽能下得了棋?”


    “不用眼睛看。”顧流深一臉這還不簡單的表情,“我把棋盒擺在棋盤兩邊,在左邊那個盒子裏拿的是黑棋子,右邊拿的就是白棋子,這不就分辯出來了嘛。”


    夏然這下是真的震驚了。這孩子……是自己跟自己在下圍棋盲棋?


    他什麽也看不見,在一片黑暗中下棋,就必須準確無誤地記住落在棋盤上的每一子在什麽位置,分別是什麽顏色的,和那種蒙著眼睛,用嘴來說出棋步的盲棋是一個性質。


    象棋盲棋並不罕見,但圍棋因為棋子數目眾多,變化複雜,盲棋一直是一塊“禁區”。至今能夠成功下完盲棋的棋手寥寥無幾,就連很多九段棋手的挑戰,都隻在一兩百步之內就失敗了。而且顧流深還是自己跟自己下,難度又高了一個級別,竟然都能下得出這種頂尖水平的棋局?


    “然姐姐。”顧流深天真爛漫地邀請她,“你跟我下一局好不好?”


    “咳咳……還是算了吧。”別說她現在還在擔心零的事情,哪有這個心思在這裏下棋,就算是她狀態最好的時候,就她那點水平去跟人家下,也絕對是被完虐。


    顧流深好不容易碰到一個人能陪他,這時候十分失望,又像是一條沒吃到肉骨頭的小狗一樣,可憐巴巴委屈兮兮地:“……哦。”


    夏然最看不得一個美少年做出這副表情,想了想,在空間裏找出一個魔方來給他:“……這個給你玩好不好?”


    顧流深很開心地接過來,轉了幾轉:“這是什麽?”


    “這個叫魔方。”夏然給他解釋魔方要怎麽玩,“你眼睛看不見,我給你把六個麵上九個方塊裏的顏色全部念一遍。”


    他既然能下得出盲棋,盲轉魔方應該也是可以的吧?


    “這個好玩!”顧流深一下子來了興趣。夏然依次給他說完五十四個方塊裏的顏色之後,他那十根修長而蒼白的手指若有所思地擺弄著魔方,一開始時還比較慢,後麵速度越來越快,不到一分鍾時間,一個拚好的魔方就出現在了夏然的眼前!


    “然姐姐,我拚得對不對?”


    “對……”夏然看得目瞪口呆。這讓她這個就算用眼睛看著,一分鍾也轉不出來的人情何以堪?


    要不要這麽打擊人!


    “我喜歡這個!”顧流深十分興奮,“然姐姐,能不能幫我打亂了,給我再玩一次?”


    夏然僵著一張臉再給他念了一遍打亂的顏色,這一次顧流深的速度比上一次要快了足足好幾倍,魔方轉得令人眼花繚亂,喀啦喀啦輕響連成一片。夏然下意識地看著手表給他計時,僅僅十八秒鍾的時間,他就再次把魔方給拚了出來!


    末世之前盲轉魔方的世界最快記錄好像是21秒左右,他第二次玩魔方,就已經破了這個記錄!


    雖然這孩子看過去呆呆傻傻的,但實際上,他的記憶能力和思維能力到底是到了一個多逆天的程度?


    之前夏然就在奇怪,能夠創造出死循環樓梯的空間異能者,物理頭腦必定極其出色,怎麽會是這個跟三歲小孩子一樣的智障少年。但現在終於知道,這個少年其實並非真正的智障,而是像華夏的雨人一樣,一半是被人們所嘲笑和鄙視的癡呆腦殘,另一半卻是無人能夠超越的絕世天才。


    正在這個時候,地下室的上方遠遠傳來了一陣微弱的響動,顧流深的臉色突然一變:“……樓梯上的那個木門被正常打開了!”


    因為他所製造的空間通道是在木門非正常打開的時候開啟,所以他的精神力跟木門有聯係,自然能夠感應到木門的狀態。


    夏然的臉色也變了。木門被正常打開,就說明進來的是“鐮月”的主管。木門上的警報器已經被他們破壞,這也就意味著,主管肯定已經發現有人潛入了信號接收室,他們已經暴露了!


    ------題外話------


    編輯大大建議我把更新時間調整到早上,所以我這兩天估計會暫時少發一點,先把時間調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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