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然怔怔望著趙景行,仿佛有無數句話想說,但最終卻什麽也沒有說出來。趙景行低低歎息一聲,走上兩步,緊緊將她摟進了懷中。


    “對不起,我來遲了。”


    從發現她被人帶走時的震怒後悔,到後來猶如大海撈針般尋找她時的心急如焚,過了多日還是音訊全無毫無線索的滿腹擔憂,想到她在別人手裏可能會受苦受傷的極度恐懼……


    為什麽他沒有一直陪在她身邊保護好她?他怎麽能讓她在眼皮底下就被人給帶走?如果……她出了什麽事,他該怎麽辦?


    不知已經有多少年,他幾乎從未感受過這般劇烈的情緒。古井般波瀾不驚的一顆心,在那些日子裏仿佛變成風浪滔天的洶湧海洋,讓以往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他,沒有一刻能夠平靜得下來。


    直到這一刻看見她,安然無恙地站在他的麵前。


    所有的後悔、焦急、擔憂、恐懼……在一瞬間全部化為無形。海上連天的驚濤駭浪,此刻變成微微起伏的萬頃柔波,似有一輪寧靜的明月從上方緩緩升起,銀輝滿天。


    還好,他把她找迴來了。還好,他沒有……失去她。


    “有沒有受傷?怎麽身上這麽多血?”


    夏然滿身都是濺上去的鮮血,雖然趙景行第一眼就看出來她沒有什麽大礙,但還是忍不住把她全身上下都檢查了一遍。然後握住她的手腕探了一下脈搏,確定她真的沒事之後,這才終於放下心來。


    零給夏然做的容貌改動並不多,現在已經是第二天,她的容貌恢複了足有*分,加上臉上都是鮮血,趙景行倒也沒有看出異樣來。


    “我是從城裏殺出來的,當然滿身都是血。”夏然迴頭看了一眼江對岸的罪惡之都,有不少人圍在岸邊,似乎是在對她揮舞著刀槍咒罵呐喊。因為距離實在太遠,以她的耳力也不可能聽見他們在罵什麽,不過八成是以下這些:


    “賤女人!你給我們等著!……”“我們一定會把你抓迴來,讓你生不如死!……”“你遲早會知道,得罪我們罪惡之都是什麽下場!……”


    這座罪惡之都裏的人,原本都是一些罪犯、流氓混混和極端分子,甚至末世前也許隻是很普通的人,隻不過心中深埋著被壓抑的惡念。人要向善總是無比困難,而墮落卻再容易不過,一旦沒有了法律和道德的束縛,人性陰暗的一麵往往被無限放大,直至最終徹底扭曲崩壞。


    混亂而血腥的末世,就是培養這些人惡念的溫床,最後反而成了他們的天堂。他們把犯罪當做榮耀,把惡行當做樂趣,把為所欲為當做自由,所以才建立起了罪惡之都這樣一個地獄般的城市。


    趙景行看到鐵門上方那張人皮橫幅,以及門上的那些守衛時,就猜到了這裏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也能想象出夏然在裏麵會有什麽樣的經曆。看著夏然臉上身上到處都是鮮血,將全身衣服染得一點都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他的五髒六腑仿佛都一下子疼痛得緊縮起來。


    “你怎麽到這裏來的?在這裏呆了多久?他們對你做了什麽?……”


    “你一口氣問這麽多,讓我先迴答哪個?”夏然聳了聳肩,突然感覺心情一下子輕鬆起來。似乎隻要趙景行來了,一切危險一切困難一切問題,在他麵前統統都微不足道,她終於可以緩過一口氣,安下心來。


    “也沒什麽大事,我是昨晚到這裏來的,就是看了一場篝火晚會和一場運動會而已。”


    篝火晚會和運動會?


    趙景行的眉峰微微蹙起,周身的氣溫一下子森冷下來,轉過身去,掃了對麵的罪惡之都一眼。目光所及的地方,空氣中瞬間一片徹骨的寒意,仿佛有冰碴嘩啦啦地往下掉。


    “要不要我再請你看一場災難片?”


    趙景行的念動力強度,能夠在頃刻間讓一座數百米長的大橋四分五裂,夏然相信他如果真打算毀滅了這整座罪惡之都的話,完全是做得到的事情。雖然她也很想出這口氣,但借著別人的手終歸不夠痛快,而且她現在還有更要緊的事情。


    “這個之後再說。”夏然走到布加迪威龍旁邊,打開副駕駛的車門,“我車上有一個重傷者,得馬上給他急救。”


    趙景行也看到了副駕駛上同樣也是一身鮮血,已經昏迷不醒奄奄一息的零。零之前使用的易容術效果,此時也已經退去了大半,隻是他那張臉上到處都是血肉模糊的傷口,看不清楚現在是一副什麽樣的長相。


    “這是誰?”趙景行不解地問道。


    “額……”夏然一噎,“……咳咳,他是跟我一起從罪惡之都裏逃出來的……難友。”


    她搜腸刮肚了半天,總算找出這個相對比較合適的詞,因為她實在不知道應該把零定義成什麽人。


    他是來殺她的殺手,抓走她囚禁她,還害得她陷入罪惡之都這種險地,差點就變成那些瘋子的一頓烤肉大餐。她這人一向心胸狹窄睚眥必報,這要是平時的話,跟這種級別的仇人絕對是不死不休的節奏。可是零後來在籠子中,寧願自己豁出性命也要保護她安然無恙,卻讓夏然本來滿心“你給我等著我絕對會把你削成人棍送去給變異喪屍暖床”的念頭,一下子變得複雜起來。


    夏然的待人原則一向是,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滴水之仇,海嘯相報。可是誰能來告訴她,先跟她結了大仇,後來又對她有大恩的人,她應該怎麽辦?


    似乎,隻能先想辦法把他救活,還了他的救命之恩,然後再狠狠揍他一頓出氣?


    ……


    趙景行給零做了一下簡單的檢查,搖頭道:“他傷得太重,我對醫術隻是略懂一點皮毛,這種程度的傷勢也沒法處理,恐怕還是得讓你小隊裏的林涵之來。他們都在附近找你,我這就通知他們跟我們會合。”


    他取出對講機,把找到夏然的消息告訴了同舟小隊裏的每個人,那邊一片又驚又喜的歡唿聲。


    “……小然然沒事!太好了!”


    “……等著!我馬上就過去!”


    “……哼,還敢教訓我,她自己不也是讓人操心得要死?”


    ……


    夏然聽著他們的聲音,眼睛裏突然有一種溫暖而酸澀的感覺。無論這個末世裏充滿了怎樣的腥風血雨,怎樣的黑暗坎坷,她還有這些摯愛的親人和朋友陪伴著她。


    “林涵之離我們比較遠,我們先往他的方向開,大概十五分鍾就可以碰上了。”


    趙景行從自己的空間中挪出一輛房車,用念動力把零移了上去,放在裏麵的一張窄床上。夏然這時候才突然想起來:“你可以在這裏使用異能?”


    趙景行莫名其妙道:“我為什麽不能?”


    夏然一驚,抬起手來,隨即就感覺一股久違的精神力流動衝向了指尖。她的掌心中飛快地升起一股細細的水流和一股小小的風流,交替著嘩啦啦地旋轉。


    她的水異能和風異能都恢複了!


    “這座罪惡之都裏的人,似乎有抑製異能者異能的方法。”夏然望著自己指尖上縈繞著的水流和風流,沉吟著緩緩地說。她的異能到現在終於恢複過來,說明罪惡之都用的方法並不能完全消除異能,而隻能暫時性地讓異能者無法使用異能而已。


    不過,他們到底用的是什麽方法呢?這個恢複異能的條件又是什麽?……


    這些問題夏然一時半會兒也猜不出個所以然來,也上了房車,本來想至少先幫零擦掉他滿臉的血跡,結果趙景行陰惻惻掃他一眼,來了一句“你十五分鍾不照顧他他也死不了”,就把她拖到前麵的副駕駛座上去了。


    他坐上駕駛座,像是想起什麽,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對了,那個把你帶走的易容異能者呢?”


    “他……”夏然差點沒脫口而出他就在你的車上,話到嘴邊,硬生生咽了迴去:“……他在罪惡之都裏已經被我滅掉了。”


    “算他好運氣。”趙景行一邊開車,一邊冷冷地道,“我在找你的時候,一直在想我這兩千多年總共看過多少種酷刑,可惜用不上了。”


    夏然:“……”


    趕緊改變這個危險的話題:“那個……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趙景行沉默了一下,想起這幾天來的尋找,仍然心存餘悸。一開始發現夏然失蹤的時候,他們不知道帶走她的人是誰,不知道那人帶走她是什麽目的,不知道她被帶去了哪裏……根本就毫無一點線索。而且他們發現時,都已經過去了一整夜,夏然可能早就到了幾百公裏以外,在這麽大的範圍內去找,機會簡直是令人絕望的渺茫。


    但他和同舟小隊都沒有一個人放棄。趙景行先是返迴基地,以比基地高出十倍的報酬,出動了基地裏二三十個外出小隊,前往這個方向地毯式地搜索夏然。開始時的幾天,仍然一點收獲都沒有找到,但後來終於有人在路上遇到一個孤零零的逃難女人,說她對夏然似乎有點印象。


    這個女人正是那個平頭漢子隊伍中的一人,當時她正好離開隊伍去公路附近的河裏打水,迴來時發現情況不對,躲在公路旁邊,看著罪惡之都的那些人帶走了他們的車隊,包括零和夏然乘坐的那輛suv。


    根據那個女人的描述,趙景行推測那群人應該也來自於像菱江基地一樣比較大的據點,否則,一般零散的幸存者很難擁有這麽多武器。在那個地點附近,再加上那個女人指出的方向,他很快就鎖定了地理條件特殊,最適合建立安全據點的慶州城。


    分散在各處的同舟小隊成員們,得到消息後,立刻分秒不停地趕往慶州城。趙景行以前來過這裏,用瞬間移動就直接過來了,然後就看到了大橋上罪惡之都的那條橫幅。


    在他殺光那道鐵門上的守衛,直接越過鐵門落到橋麵上,看見夏然的布加迪威龍朝著他這邊飛馳而來的時候,他那顆早已經不會跳動的冰冷心髒,竟然有了一種猶如擂鼓般瘋狂地在胸腔中起落的感覺。


    ……她還活著!她沒有事!


    兩千多年來,他看過無數人的生老病死,比任何人都要明白生命的必然逝去,以及死亡的必然來臨。他曾經感歎過那些想要追求長生的帝王,想要複活死人的術士,笑他們看不透生死,勘不破天道。可是在這一刻,他突然再清楚不過地明白了那種心情。


    天道算什麽?……這世上的所有活人都是要死的,可唯獨她不能死!


    如果她死了,哪怕攪碎時空踏破地獄,他也要把她找迴來!


    ……


    夏然默然地望著趙景行的麵容,他的臉色顯得略微有些蒼白,嘴唇血色淺淡,銀白色的瞳眸似乎也變得黯淡了一些。


    喪屍身體異於活人,從來不需要睡覺,也很難感覺到疲憊,能出現這種憔悴的臉色,這些天來他不知是費了多少心血,耗了多少精神?


    “……然姐!公子!”


    前麵傳來了林涵之遠遠的喊聲,兩輛汽車停在路邊,夏均、江紅花、龍蓁蓁幾個人都在,似乎是已經先到會合地點了,正在等著他們。


    夏然一下車,第一個就被江紅花撲上來,給了一個狠狠的熊抱,又哭又笑,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往她身上擦:“……小然然!終於找到你了!”


    龍蓁蓁也撲了過來,自從夏然把她收進小隊之後,她就對夏然特別親近。夏均倒是隻哼了一聲,十分矜持傲嬌地叉著雙手,不看夏然:“……這麽容易就被人給騙了,一點出息都沒有!”


    然後也沒忍住,一個轉身抱住她,差點哇哇哭出聲來:“……你知不知道我們找你找得多艱難?賠我辛苦費和精神損失費!”


    林涵之也熱淚盈眶,想過來一起抱一個,然而立刻就感覺到後麵有一股陰嗖嗖的目光在盯著他,冷得他忍不住全身一個激靈。弱弱迴頭看去,就看見趙景行站在他的身後,眼裏是這樣的台詞:


    “別人要麽是女孩子要麽是她弟弟,你又沒有血緣關係,男女授受不親,抱什麽抱?”


    林涵之:“……”嚶嚶嚶,好可怕,人家不抱了還不行麽?……


    ……


    那邊眾人和夏然久別重逢,圍著她接二連三地問個沒完,把夏然鬧得應接不暇,頭都暈了。最後隻能趕緊讓林涵之先去給零做急救,否則她千辛萬苦把他給救出來,要是他因為沒人管而在這裏掛掉了,她簡直不知道該找誰哭去。


    “對了,那個把你帶走的易容異能者呢?”夏均還在咬牙切齒地追問她,“要是讓我遇見他,我就把他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薄片,放到顯微鏡下麵去研究!”


    這個話題立刻得到所有人的響應。林涵之:“我拿手術刀把他剔骨抽筋,然後讓他感染一百種最可怕的細菌和病毒,爛得連骨頭都不剩下一根!”


    龍蓁蓁:“我讓他嚐嚐我們苗疆最毒辣的焚心蠱,讓他全身起火慢慢焚燒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全身化為灰燼而死!好吧雖然我不會這種蠱術……”


    江紅花:“哦嗬嗬,你們都弱爆了,我一定會讓他的菊花變成向日葵,不,變成千瓣蓮,不,變成泰坦魔芋!”


    眾人:“……你贏了!果然還是江哥最兇殘,吾輩隻有膜拜的份兒!”


    夏然慢慢地,默默地,幽幽地轉過身去,望著房車裏躺在床上的零,隻剩下一種淚奔的衝動。


    話說,她怎麽不知道她的隊伍裏原來也全是這麽鬼畜的家夥?難道就不能對同類包容一點麽?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變態何苦為難變態啊!


    ------題外話------


    今天寫來不及了,隻能拆開作為二更發,晚上還有一章三千字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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