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羲九歌來了,黎寒光不方便再搞小動作,戰鬥結束隻是遲和早的區別。黎寒光將膽小柔弱貫徹到底,毫無心理負擔地躲到眾人之後。


    火球炸響在山穀中,聲音驚天動地。等火球雨結束後,羲九歌收迴手,意外地發現有好些蜘蛛還沒有倒下。


    姬少虞皺眉問:“這是怎麽迴事?”


    羲九歌看了看,道:“竟還有點能耐。它們的外殼能抵擋神火,看來隻有穿過皮甲,燒到裏麵的肉,才能把它們燒成灰燼。”


    羲九歌明白為什麽有這麽多神族失蹤在方壺勝境了,她的神火都燒不穿,普通神族碰上它們,攻擊恐怕和撓癢癢無異。


    姬少虞第一次遇到羲九歌都燒不死的妖物,他臉色逐漸變得凝重:“這是什麽怪物?我們不要戀戰,暫時離開,從長計議吧。”


    羲九歌卻不為所動,說:“失蹤的神族很可能就是它們害的,遲早都要對上,不如趁現在它們受了傷,一道擊殺它們。”


    姬少虞猶豫:“可是你的火無法穿透他們的皮甲,繼續留在這裏可能有危險。”


    “誰說的?”羲九歌說著雙手結成八卦,緩慢有力打出一連串法訣,“它們隻是比普通妖物能耐些,對上我,還遠遠不夠。”


    羲九歌話畢,手心燃燒起一團耀眼的火光,她雙臂緩慢展開,火光交錯織成火網,最後,竟然延綿成一堵牆。


    山穀裏其餘人都露出震驚之色,常雎隔著這麽遠都感受到火牆上的炙熱,本能後退:“天哪……”


    姬寧姒須得用一道靈氣盾擋在身前,才能抵住火焰的威壓。她皺著眉,問:“她打算做什麽?”


    姬高辛沉著臉不說話,黎寒光似笑非笑,他混在人群中,遙遙望著那陣明亮的火光。


    羲九歌雙手發力,火牆轟隆隆從地麵上平推過去,所到之處蜘蛛潰不成軍,空氣中彌漫起烈火炙烤皮肉的味道。黎寒光微微歎了聲,太暴力了,他都有點心疼那些蜘蛛了。


    黎寒光說:“這個法術應當很消耗神力,明淨神女堅持不了多久,我們也幫幫忙吧。”


    這群人愣愣站在後麵,聽到黎寒光的話這才如夢初醒,趕緊上前發法術、用法寶。不知道羲九歌是不是聽到了什麽,她發出一道火牆術後,平靜地伸出右手,四周的陽光像流水一樣湧向她,很快,羲九歌的神力再度充滿。她當著眾人的麵,輕輕鬆鬆推出更長、更高的一道火牆。


    黎寒光在後麵挑挑眉,好吧,是他見識短淺,沒見過有錢人的打法。


    眾人圍成一團,看似齊心協力打妖怪,其實有些尷尬。近戰他們怕受傷,遠攻又搶不過羲九歌。羲九歌放法術又快又猛,還不必擔心損耗,其餘人實在毫無用武之地。


    姬高辛不斷用法寶攻擊,他看著繁忙,其實十道法術裏最多隻有一道能落到實處,其他的要麽落了空,要麽先行一步被羲九歌搶走。


    羲九歌的打法實在太霸道了,這些人各個都是出身尊貴、備受追捧的公子小姐,哪個受得了這種落差。姬高辛心裏很不痛快,在場眾人中,恐怕唯有薑榆罔和黎寒光是輕鬆愉快的。


    薑榆罔本來就不是一個進攻性的人,神農氏擅長的是藥和治療,等戰鬥結束後才是他的主場。而黎寒光就不說了,他混在人群中劃水,混得不亦樂乎。


    半空中浮現出一枚巨大的金色法印,隨即猛烈的火矢朝下方蛛群射去。羲九歌從空中施施然落下,正好停在黎寒光身邊。她雙手運氣,從陽光中補充神力,嘴唇細微掀動:“你要是再出工不出力,我就把你扔出去喂蜘蛛。”


    黎寒光歎了口氣,唉,被發現了。他望向羲九歌,雙眼清澈黑潤,宛如葡萄,無辜道:“神女,不是我不出力,而是我有些害怕。”


    “你說什麽?”


    黎寒光唇邊帶著笑,手心無聲無息握上一柄刀:“神女,勞煩你照應我了。”


    他一邊說一邊轉動刀刃。短刀在他指間旋出一個漂亮的刀花,刀影剛落,他就握著刀翻上一隻蜘蛛的背,足尖一點又躍向下一隻蜘蛛。片刻後,這幾隻蜘蛛的血才噴出來,頭咕嚕嚕滾落,一道纖薄整齊的刀痕穿過皮甲,精準地將白蜘蛛的頭顱肢解下來。


    羲九歌大規模火攻,黎寒光穿越在山穀中,給沒被火燒死的白蜘蛛補上一刀。


    羲九歌注意到有一隻白蜘蛛逃走了,她召出神弓,拉弦搭箭,正要射死這隻漏網之魚。黎寒光走到她身邊,低聲說:“留個活口,我們還要尋找失蹤的真相。”


    羲九歌覺得有道理,緩慢放開弓弦。她皺眉:“它已經跑遠了,要是現在放跑,一會想追蹤它可不容易。”


    “無妨。”黎寒光說,“我在它身上留了標記。先休整,不急著追它。”


    羲九歌心道這隻蜘蛛原來是他放跑的,怪不得能逃過她的火攻。羲九歌收迴弓箭,問:“你鬼鬼祟祟藏在人群後麵做什麽?”


    黎寒光認真迴道:“我初來乍到,有些害怕。”


    羲九歌嗤了一聲,轉身朝後走去,黎寒光笑著跟上。後方眾人覺得好像隻是一晃眼,蜘蛛群就全倒在地上了。他們茫然站在原地,許久迴不過神來。


    姬寧姒早沒了剛進穀的神氣勁,她看著羲九歌和黎寒光一起迴來,驚訝問:“你們兩人怎麽從那邊過來了?”


    黎寒光不動聲色將刀刃收迴袖子,誠懇道:“剛才我被蜘蛛圍攻,多虧明淨神女救我。”


    羲九歌聽到翻了個白眼,她懶得搭理他,淡淡說:“這群蜘蛛看起來不對勁。前麵有一隻落單的蜘蛛,應該要迴它們的老巢。我們盡快調整,等休整好後去它們老巢探探。”


    羲九歌遇到落單的人都會順手搭救,沒有人懷疑黎寒光的話,他們早就累了,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趕緊休息,聽到羲九歌的話後一哄而散。姬少虞跟在人群中,莫名想起昨夜聽到的談話。


    他走前,不由迴頭望了一眼。黎寒光又去羲九歌身邊了,兩人麵對麵站著,不知道在說什麽。


    姬少虞心中不受控地冒出疑竇,羲九歌真的是順手救黎寒光嗎?


    他們兩人身上的巧合未免太多了。


    第27章 行漸遠


    姬少虞看了半晌,最終還是順從內心走了過去。他走近後,黎寒光看到他,自然停下說話,禮貌問好:“玄太子。既然太子來了,那我就先走了。今日多謝神女救命之恩,接下來就有勞神女照應了。”


    他在別人麵前裝模作樣就算了,在她麵前還說這種話,羲九歌笑了聲,並不領情:“不敢當。我覺得,少司幽壓根不需要我救吧。”


    黎寒光笑了,眼神中帶著些無奈縱容:“謝神女看得起我。”


    姬少虞看著這兩人說笑,隻覺刺眼至極。等黎寒光走後,姬少虞問:“你們剛才在說什麽?”


    羲九歌壓根沒放在心上,一語帶過:“說追蹤白蜘蛛的事。”


    “追尋妖物是我們共同的任務,大家都在這裏,他有什麽話要單獨和你說?”


    羲九歌聞言,抬眸看了姬少虞一眼:“你在懷疑我?”


    姬少虞也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他深吸一口氣,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沒有。我隻是覺得我才是你的未婚夫兼隊友,可是你有什麽事都找他。你和他的默契,似乎比和我還多。”


    羲九歌發現姬少虞越來越奇怪了,不專心完成任務,反而總是盯著她。羲九歌甚至覺得姬少虞其實對她有很多不滿,最近終於說出來了而已。


    前世時,她覺得姬少虞和常雎私奔堪稱毫無預兆,十分突兀。或許並不突兀,隻是她前世從未注意過而已。


    當著眾人的麵,羲九歌沒有表露,隻是淡淡說:“蜘蛛身上的標記是黎寒光放的,如何追蹤他最了解。我們談的是公事,如果你不信,大可叫他迴來再問一遍。”


    如果放在以前,羲九歌冷臉,姬少虞肯定立刻哄她,並且檢討自己哪裏做錯了。但現在,他第一反應卻是,她為了另一個男人和他置氣。


    他期待又痛苦地守候了一千年,始終無法融化她的堅冰,她待他和對待陌生人並無區別。他以為她天生冷漠,可是另一個人才出現一個多月,就能讓她特殊對待了。


    為什麽?憑什麽?


    姬少虞牽起嘴角笑了笑,說:“不用,我當然相信你。”


    羲九歌點點頭道:“那就好。先去調息吧,一會還有一場大仗。”


    兩人的語氣平和友好,並肩走迴隊伍,和以前千年別無二致。


    常雎跟著人群走,她隻是一晃神,發現黎寒光又不見了。常雎四處尋找黎寒光,沒一會黎寒光從後麵走過來,常雎看到問:“寒光哥哥,你和明淨神女說什麽了?”


    “沒什麽,道謝而已。”


    常雎“哦”了聲,沒有再追問。這時候羲九歌和姬少虞也走過來了,常雎看著那兩人並肩的樣子,說:“明淨神女和玄帝太子感情真好,親兄妹都難免拌嘴,他們兩人卻從沒有見過冷臉。”


    黎寒光極輕地笑了聲,道:“是啊。”


    傷口不怕重,隻怕捂。前世姬少虞是堅持到兩千年時受不了的,這一次,黎寒光覺得他根本不需要等那麽久。


    她本來就不屬於姬少虞,姬少虞偷了這麽多年,早就該還了。


    眾人打坐調息,等恢複神力後,便順著蜘蛛留下來的氣息走。


    黎寒光在白蜘蛛身上留下了特殊標記,蜘蛛爬過時,標記會在沿途留下獨特味道。尋常人聞不到,但如果用某種熏香熏染,兩種味道結合,會在周圍顯現出熒光色的絮帶,順著絮帶走,就能找到白蜘蛛。


    然而這隻是理論,實際上白蜘蛛並不會走直線,熏香必須熏到白蜘蛛經過的位置才能顯示出絮帶,他們到處尋找,一路走走停停,最後,絮帶消失在一處荒山前。


    山上怪石嶙峋,周圍光禿禿的,看不到任何樹木花草。黎寒光看了看,說:“蜘蛛的氣息就消失在這裏,我們分頭找一找吧,它們的老巢應當就在附近。”


    黎寒光提議分頭行動,眾人都想盡快找到蜘蛛,對此沒有異議。黎寒光將熏香分給眾人,說:“我和常雎去那邊看看。”


    黎寒光率先出發,其餘人也三三兩兩散開。但是這次眾人再分隊時,卻不像早上那樣其樂融融了。


    一路上都有人,西陵喬一直沒找到機會安慰西陵桑,如今終於能單獨相處,西陵喬走到西陵桑身邊,低聲解釋:“阿桑,早上事發突然,商金郡主離我最近,我隻來得及救起她。我並不是有意疏忽你,你不會怪為兄吧?”


    西陵桑垂下眼睛,低低道:“我明白。”


    她當然明白,兄長十分疼愛他,但在她和商金郡主之間,當然是兄長自己的前程更重要。


    西陵喬怕妹妹留心結,正要再說些什麽,這時候姬寧姒忽然在前麵喊疼。西陵喬要說的話卡住,他抱歉地看了西陵桑一眼,還是去前麵關心姬寧姒了。


    西陵桑默默看著兄長走向姬寧姒,姬寧姒嘴上喊著疼,其實隻是崴了下腳而已。姬寧姒如願享受到萬眾矚目的感覺,唇邊劃過一絲得逞的笑。


    西陵桑像自虐一樣注視著前方。姬寧姒嚷嚷著男女授受不親,不肯讓西陵喬碰腳,而是讓姬高辛為她揉腳踝,同時又靠在西陵喬身上,虛情假意喊著痛。


    如此做作,可是姬高辛和西陵桑就像看不出來一樣,依然對她噓寒問暖,寸步不離。


    西陵桑心中無比諷刺,她差點命喪黃泉,無人關心,而姬寧姒隨便喊了句疼,姬高辛和西陵喬就全圍了過去。這個輕浮虛榮的女人,除了投了個好胎,到底還有什麽可取之處?


    西陵桑對姬寧姒厭煩至極,連著對姬高辛都生出一絲怨懟。姬高辛私底下和她甜言蜜語,但白日西陵桑明明白白看到,遇到危險時,姬高辛第一個反應是保護自己,其次是保護姬寧姒,再次是偷看羲九歌,對西陵桑壓根沒有任何關注。可薑榆罔救了她後,姬高辛又過來擺臉色,表現出一副吃醋模樣。


    在姬高辛這對兄妹眼裏,她西陵桑到底是什麽?一個蠢笨又不值錢的玩物嗎?


    黎寒光如願將眾人打散,他給其他人的熏香其實是假的,他們壓根找不到標記。反正黎寒光又不急著完成曆練,便帶著常雎在山上慢悠悠打轉。很快,黎寒光“無意”遇到薑榆罔。


    黎寒光看到薑榆罔,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驚喜:“薑太子,你也在這裏?”


    薑榆罔和祝英無話可說,難得遇到一個同伴,薑榆罔也很意外:“是你們。你找到妖物老巢了嗎?”


    黎寒光搖頭:“還沒有。獨自尋妖太危險了,我們一起走吧。”


    薑榆罔沒什麽戰鬥力,對此當然求之不得。黎寒光順理成章走過來,看到祝英含笑問好:“祝英將軍。”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祝英對黎寒光的態度友好很多,不再挑鼻子瞪眼了。黎寒光加入他們隊伍,祝英也隻是麵無表情。


    常雎滴溜溜跟在黎寒光身後,看到祝英,尷尬地笑了笑。


    而祝英依然像石像一樣,視若無睹,毫無反應。常雎悻悻收迴笑臉,心道祝英這人真奇怪,明明是女子卻做男人打扮,平時不說話也不談笑,隻知道跟著薑榆罔,一點都沒有女人模樣,真是個怪胎。


    難怪薑太子不喜歡她。


    “那邊我剛剛找過了,沒有妖氣,我們去另一邊看看。”黎寒光一邊引路,一邊推心置腹問,“太子,剛才……你沒受傷吧?”


    薑榆罔搖頭,黎寒光鬆了口氣,低聲道:“那就好。其實早上我們本不必陷入險境,如果當時不降落,將商金郡主拉上飛行法器,我們完全可以靠速度優勢殺死那些妖物。被圍攻時,我們也有好幾次機會。但是金天王子執意指揮,我不好違逆金天王子的安排,一直忍著沒說。幸好明淨神女和玄太子來得及時,要不然,今日我們就兇險了。”


    薑榆罔唇邊劃過一絲冷笑,道:“他向來如此。”


    黎寒光歎道:“薑太子身上有辟邪之物,又精通藥物,其實應該讓太子站在中心當指揮的。但這種事實在沒有辦法,畢竟黃帝才是天界主宰,有黃帝的子孫在,誰敢越俎代庖。”


    黎寒光說完,不動聲色去看旁邊人的表情。薑榆罔抿著唇不說話,連祝英都沉默了。


    黎寒光心中暗笑一聲,他的策略果然沒錯,赤帝和黃帝是最好挑撥的。


    以前黎寒光隻是引導薑榆罔和姬高辛的矛盾,今日,他試著抬高,將小輩間的不愉快引到長輩身上去。而薑榆罔和祝英的表現證明黎寒光是對的,都不用他離間,這兩方天生就不是一條心。


    赤帝和黃帝早就有舊怨,這些年看似和平共處,其實赤帝的人一直不服黃帝。赤帝稱霸三界時,黃帝還是一個剛出生的庶子。神農氏嚐百草、驅百病,不知造福了多少百姓,而黃帝統治期間,隻給天下帶來了戰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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