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腳細弱之人,正是流螢長老。


    雖然她易了容,眸子裏也沒了那日的金芒。


    但器者本就對人對物的細節捕捉異常敏銳,就算流螢再往臉上抹一把泥,張有為依舊能夠看出來。


    隻是為何她迴來呢?


    張有為收迴目光,低頭思索。


    忽然合上雙眸,感應那日留在流螢手中的牛角刀,那柄被他賦魂的牛角刀。


    頃刻,他嘴角微翹。


    那刀就在流螢身上,顯然還是貼身收藏。


    張有為沒入那刀鋒的神識,甚至能感受到軟妹子特有的溫暖和柔軟。


    這幾日,不是斬殺妖獸,就是給阿九升級,都忘了這牛角刀的事兒。


    此時與其神識交融,竟然讀出了不少新鮮事兒。


    原來,流螢這一行人正是要去太華鎮,這幾個大漢竟然是長平門的打手。


    而且據他們所說,長平門真正的門主,不日也將來此。


    一個飛雪門的長老,加上一個長平門的門主,如此大陣仗,這太華鎮到底有什麽呢?


    繼續深入探索,張有為不禁心頭一喜。


    原來他們打聽到李氏在這小小的太華鎮藏了一處靈脈。


    李修祁一死,虎威軍也斷了香火,李氏在長樂城勢微。


    這飛雪門和長樂門便是想趁此機會將李氏鏟除,坐收漁翁之利。


    至於慕容家,若是李修祁這層關係,估計早就把李氏殺個血流成河了。


    這兇險的世界,昨日還稱兄道弟,今日便有可能殺你全家。


    “不過,這些人狗咬狗,我倒是可以坐收漁翁之利!阿九和精鐵甲都需要提升境界,若是沒有足夠的靈丹妙藥,那有個福地也不錯。按照兩個器物的魂力等級,吐納起來,應該也不會比妖丹差吧!”


    幾乎是一瞬間,張有為便已經計劃好下一步了。


    長樂城可以晚點去,畢竟那幾家的碑文也不會長腿跑了!


    這靈脈要是被人奪了,可就沒地兒找去了。


    “老板!結賬!”


    張有為趁著身旁的兩個腳夫聊的火熱,將差錢拍在桌子上,便和阿九一同離去。


    他本想跟著流螢去太華,但是這官道上常年匪患,來迴之人並不多,跟著容易被發現。


    此外,他也有恃無恐,畢竟還有牛角刀。


    流螢可是貼身保管!


    不怕跟丟。


    茶攤距離太華鎮並不近,大白天的,張有為也不敢彰顯腳力。


    更何況精鐵甲被放在乾坤戒指裏,他啥都沒帶,也沒啥腳力可言。


    阿九倒是不急不躁,慢悠悠的跟著他前行。


    這一走,便是一上午的光景。


    到了太華鎮的時候,已經是烈陽高懸。


    這小鎮地處小東山和太華山之間,無憑無欄,連個像樣的城牆都沒有,更別提守城的兵將。


    “在這妖獸山匪橫行之地,這樣的小鎮居然能存活下來!也算是個奇跡了!”張有為有些奇怪道。


    不過這也不關他的事兒,他也懶得過問。


    不過麻雀雖小,卻也五髒俱全。


    酒肆、茶館、客棧、商鋪,應有盡有,沿著鎮中主道一字排開。


    灰瓦灰牆的民居更是數不勝數,朝北一直延伸到太華山腳下的一片翠綠的湖泊。


    大略算了下,這鎮子裏少說住著二三萬人。


    沿街倒還算熱鬧,偶有衣衫襤褸之人帶著小孩兒,在街頭小店置辦生活所需,鍋碗瓢盆、針線被褥,看來確實是山寨掏出來的難民。


    湊近一聽,這鎮長劉有德還真的給眾人施舍了些錢物,以供他們在此地安居。


    如此亂世,居然還有如此善人!


    這到是給小鎮又添了幾分怪異。


    畢竟一路殺來,張有為就沒見一個善良的有錢人。


    不過想了想乾坤戒指中搜刮的一些銀錢,他倒是覺得自己算一個善良的有錢人。


    他捋了捋長發,心道,他並非什麽大善之人,隻是想要在這亂世借一份善緣罷了。


    “燒餅!熱乎乎的肉燒餅!”


    “這位小哥,您看看我家這包子,皮兒薄餡兒大!”


    ....


    鎮中午市開始,中央主路也熱鬧起來。


    人流攢動,吆喝聲不斷,一片熱鬧,堪比鐵劍城的夜市。


    不過張有為有事而來,並不想在此鬧事停留。


    他倒是不怕被流民認出是澆滅十八寨之人,畢竟那日他出手時帶著甲胄,阿九出手時,仙力凝聚的金光,凡人無法看穿。


    但有些流民家住鐵劍城城西,保不齊有人認識他。


    若是張有為沒死的消息傳迴鐵劍城,那可能就穿幫了,畢竟陳樹等人本以為他死了。


    想到這兒,他便帶著阿九朝鎮子的角落而行,盡量找人煙稀少之地。


    七拐八繞的,最後看到個客棧,門口的油膩膩的殘破黑底幌子,在風中微微搖曳。


    飛鷹客棧!


    張有為微微蹙眉,這鄉下之地,還整這麽“黑幫”的名字,這老板腦子莫不是有坑吧!


    不過山匪都絞了,也不怕黑幫。


    此地偏僻,人煙稀少,倒是很符合他的要求,而且晚上行動也非常方便。


    沒多想,便步入這客棧之中。


    七八張木桌,不是缺角就是掉色,還有幾張角落裏的蒙了灰,還有蜘蛛網。


    櫃台後,一個披頭散發的壯漢趴在桌子上,手中還提著個酒壺,濃鬱的酒氣在屋內彌漫。


    嘎吱!


    陳年的木地板,不堪阿九一腳,以肉眼可見的幅度彎曲變形,發出聲響。


    “小崽子!來客人了!還特麽偷懶!”


    隻聽那漢子微微起身,朝著後堂的藍色簾布怒喝道。


    那人蓬頭垢麵,雙目赤紅,一道疤痕,從左側嘴角一直到耳朵根,似是嘴被豁開了一般,看起來有些恐怖。


    “來了!來了!”隻見一少年從藍色簾布中擠了出來,雙手帶著血,在灰色的圍裙上不停的擦拭,跌跌撞撞的到了前廳。


    看著張有為和阿九不禁一愣,隨即又是一喜,“哥!你怎麽來了?”


    張有為看著麵前的小全,眨巴了兩下眼睛,尬笑一聲,“是...是啊,果然是有緣再見,隻是這緣分來的有點突然!”


    他邊說邊在桌旁坐下,“小全,你不是打獵的嗎?怎麽...”


    “嗨!不打了,太危險,小命差點沒了!”小全將肩頭泛黑的白布扯下,給張有為擦桌子,邊擦邊說,“不過聽說十八寨被拔了!這倒是件好事兒!”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對了,哥!你咋來了?”


    “走錯路了!”


    電光火石之間,張有為也不知道說什麽理由好,所幸如是說。


    沒想到,小全卻沒有意外,“嗨!估計是山匪把路標給拔了,故意讓人往小東山腹地走。”


    原來如此,倒是歪打正著了。


    “哥!正好,我剛去翠湖打了太白魚來!今兒算我請客了!”小全倒是爽快的拍著胸脯說道。


    張有為剛要拒絕,隻聞櫃台後一臉失神的掌櫃嘿嘿一笑,“小崽子,人不大,腦袋不小!還請人吃魚!”


    “老板!這魚是我抓的,菜是我做的,就用下你鍋!怎麽了?”小全倒是不退縮,雙手掐腰,理直氣壯。


    那老板倒也不計較,擺了擺手,“隨你隨你,先給我打壺酒再說!”


    說著抬手一扔,那酒壺便恰好丟到了小全手中。


    雖然是隨手一丟,但仙力的波動,卻也沒逃過張有為的眼睛。


    這老板是個修者!


    不過,很多修者都隱姓埋名,不想卷入什麽紛爭。


    這人臉有刀疤,看來也是有故事的人,更沒必要去打擾人家。


    小全剛走不久。


    便又有幾個壯漢進了這客棧,朝著老板一抱拳,“鷹王,這是喝醒了!”


    言語間,卻帶著幾分譏諷。


    那老板也不生氣,笑嗬嗬的擺了擺手,“哥兒幾個坐下吃酒,坐下吃酒!”


    隨後又朝著後堂怒喝了幾聲,“小崽子,快給客人上酒!”


    那幾個漢子聞言,也跟著喝道,“對,我們要喝鷹王喝的酒!”


    說完,又是帶著譏諷之色哈哈大笑。


    那老板依舊不生氣,依舊笑嘻嘻的朝著幾個漢子點頭。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女人的哭聲,“誰看見我家香兒了!”


    這哭聲一起,那老板和幾個漢子都變了顏色,齊齊朝著門口看去。


    隻見穿著破舊紅衣的中年婦女,麵容消瘦慘白,弓著身子,赤著腳,踉踉蹌蹌走進客棧。


    走到那幾個漢子身旁,看著黑乎乎的腳尖,不住的作揖,可憐巴巴道,“你們看見我家香兒了嗎?”


    那哭腔中,帶著讓人心煩意亂的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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