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上下,依舊刀來劍去。


    四麵八方的城防營兵將,源源不斷的朝著刑場匯聚。


    更有黑龍堂幾千弟子加入戰陣。


    周顯心知他的命已經與李修祁綁在一起。


    說是同生共死也不為過。


    如此一來,李修祁一邊足有兩千多修士。


    而馮青陳樹這邊則隻有區區幾百人,大部分還是沒見過血的愣頭青。


    一個個畏首畏尾,半天難以斬殺一人。


    更有細皮嫩肉的小姑娘,見血便暈,也不知道來這兒湊什麽熱鬧。


    就在這激戰正酣之時,一道黑影直射向周顯。


    後者正與馮青纏鬥,餘光掃見那黑影時,已經難以躲閃。


    無奈之下,雙臂灌力,左手套著的指虎,藍光一閃,撞在馮青的劍鋒之上,將其逼退。


    而後其右手的斬馬刀掄圓,刀身赤色刀芒暴起,迎著那黑影斬去。


    噗!


    一刀兩斷,血濺三丈,潑了周顯一臉都是。


    他沒想到如此輕易的將來者斬殺,這一臉血躲無可躲,潑了個正著。


    血色模糊了雙眼,他隨意抹了一把,稍稍能夠見到光亮。


    忽然喉頭一涼,脖頸被人死死鉗住,頸骨哢哢作響,而後整個人都被提了起來。


    多年生死之間的搏殺,他第一反應便是斬向鉗著自己的手臂。


    叮!


    出乎意料,那手臂堅若磐石,竟然紋絲不動。


    反而是他的手臂酥麻,刀刃差點脫手而非。


    下一秒,一股大力襲來,周顯眼前一黑,便沒了知覺。


    迷迷糊糊間,隻聽到有人大喝一聲,“李修祁已死!誰還要跟隨他?”


    這聲音帶著龍吟虎嘯之勢,已經完全失去了原有的音色。


    似是遠在天邊,聽起來又在耳邊一般。


    其威勢如山嶽鎮壓,聞者噤若寒蟬。


    喧鬧的戰場瞬間安靜了下來,刀兵之聲瞬間熄滅,隻留下微弱的唿吸聲。


    所有人都麵麵相覷,而後目光都被大喝之人吸引過去。


    隻見渾身浴血的虎威軍,一手提著滴血的牛角刀,一手提著不知是死是活的周顯。


    冰冷的眸子掃過周遭的城防軍和黑龍堂之人。


    目光冷冽如刀,逼視的眾人微微收迴目光。


    或看天、或看地、或看腳尖。


    總之沒人敢與其對視,畢竟其剛才與城主一戰,神勇非凡。


    雖然最後的搏殺,眾人沒看到。


    不過現下也沒人敢站出來質疑他。


    張有為收迴目光,牛角刀斜指地上的兩節屍體,“這便是李修祁,誰願意跟隨他!”


    這話依舊是用龍虎拳勁所發,如此一來便能夠將其原本的音色遮蓋。


    畢竟人群中陳家人和肖山對他的音色熟悉,能夠識別出來。


    此時在場之人,哪有人敢迴話。


    一個個嚇的瑟瑟發抖,生怕這魔神一般的虎威軍哪根弦不對應,手起刀落...


    “李鐵頭!哪裏跑?”


    安靜的人群中,忽然發出一聲爆喝。


    中氣十足,十分熟悉。


    正是滿身血汙,還提著破錘古河的肖山。


    他距離張有為不遠,此時暴起,指著人群中一點光亮大喝道。


    隨即不管不顧的衝了上去。


    城防營之人本就是驚弓之鳥,此時見肖山氣勢洶洶,竟然嚇的分海一般朝著兩邊躲閃開。


    這一躲不要緊,將躬著身子,準備開溜的李鐵頭給讓了出來。


    肖山一聲爆喝,飛身就是一錘,直接錘在其背後。


    李鐵頭雖然身強體壯,但畢竟不是修者。


    這一錘下去,直接一個狗啃食,趴在地上,摔了個滿麵桃花。


    嘭!


    肖山一錘落下,口中大喝,帶著悲腔,“這一錘是李連青的!”


    嘭!


    “這一錘是王河的!”


    嘭!


    “這一錘是趙四喜的!”


    話畢,剛要再舉錘,忽然人群中擠出一人,灰頭土臉,帶著些傷,手中提著個小錘。


    正是棄物坊的老趙,“師傅!我!趙四喜!”


    肖山打的起勁兒,聞言一愣,皺著眉頭看向來人,“哦!對了,你還沒死!”


    老趙聞言,一臉尷尬,“托您的福,還活著!我這一錘,我自己來!”


    說著轉頭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李鐵頭,上去就是一錘!


    嘭!


    嘭!


    嘭!


    ....


    一會兒的功夫,人群中擠出好幾個提著錘子的人,加入了肖山的錘人隊列。


    張有為倒也眼熟,大都是棄物司或者分揀司的老弱病殘,沒想到這些人居然還是器者。


    其實李鐵頭早就死了,隻是這些人還不解氣,一個個帶著哭腔,邊砸邊說著一些人的名字。


    這時張有為才迴憶起來,那日肖山的大箱子裏有個名冊,貌似正是這些人念叨的名字。


    之前也聽李修祁說過,肖山當年是被人陷害,導致煉器失敗。


    更連累了諸多鍛器坊之人慘死。


    其中大多是他親手帶出來的徒弟,便如喪子之痛。


    想來,此事的主謀便是李鐵頭!


    而這場鐵劍城最大的“反叛”之戰,也以如此“詭異”的一幕收場。


    就在眾人都被肖山吸引去的時候,陳樹走到了張有為身旁,倒提著長劍,做了個揖。


    雖然隻有單臂,但陳樹依舊儒雅的像個教書先生。


    “這位前輩高人,在下陳樹,多謝搭救!”


    說著,抬頭看向張有為,二人目光相交之時,陳樹不禁驚訝,“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閣下?”


    張有為看著陳樹,默然良久。


    今日大戰之前,他便在思考這個問題。


    他是否應該與眾人相認?


    與肖山相見是迫不得已,畢竟他若不升級為大師級器者,便無法將牛角刀和精鐵甲升級。


    那陳樹呢?


    陳五、陳七、甚至柳三娘呢?


    他應該如何麵對?


    如果相認,他便要暴露自身實力,即便陳家人能夠替他保守秘密,但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更何況李修祁背後還有長樂城的諸多勢力,後續定然不會輕易放過他。


    如果對方有什麽詭異幻術能夠將人的記憶提取呢?


    那即便陳家人不願意透露他的秘密也不行了!


    既然如此,他不如暫時斬斷這層關係,就讓他們以為自己死在了鐵錠山。


    日後他無敵之時,將對手一一拔除再相見不遲。


    屈己者,能處眾,好勝者,必遇敵。


    思來想去,他最終還是決定不與陳樹相認。


    就在他剛要說話之時,忽然身後一聲高亢之聲響起,中氣十足,“馮老鬼,你看你教的徒弟,黏黏糊糊的,非貼著咱們這位恩人問東問西!有啥好問的,這位俠士,一看便是世外高人,路過此地,路見不平!”


    說話之人,正是肖山。


    他一身血汙,傷痕累累,被鞭子抽壞的嘴說起話來還有些不自然,邊說邊走了過來。


    站到張有為麵前,靜湖般的眸子裏,毫無波瀾,自來熟似的拱了拱手,“在下肖山,閣下...高義!”


    張有為做夢也沒想到肖山會說出這麽一句話,他隱隱有種感覺,肖山應該是認出他來了,但是依舊如此說話,便意味著二人想到了一起。


    他隨即對著肖山拱了拱手,沒搭腔,算是謝過,也算是認可了他的話。


    “這位前輩,我等還要清理李氏餘孽,不知您下榻何處?待此間事了,我...”陳樹聽了肖山的話,也不氣惱,繼續道。


    沒等張有為說話,肖山便擺了擺手,“還下什麽榻?城主府不是空了嗎?那府中定然還有高手,不如高人替我等清繳一番!順便在那休息!”


    肖山說著,朝著陳樹使了個眼色。


    那意思是,別礙事兒。


    後者見狀心下了然。


    哪兒有什麽高義之人,肯定是和李修祁有些冤仇的,或者圖他點什麽,不然何必冒如此兇險?


    不管是哪個原因,這人肯定都要去城主府拿他想要的東西。


    既然攔不住,那不如順水推舟了!


    陳樹朝著張有為拱了拱手,“那就有勞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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