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一身墨色鐵甲,麵甲似虎,呲著短小鋒銳的獠牙,隱沒在眼洞後的眸子,漆黑一片,透著冰冷死氣。


    四肢軀幹被層層疊疊的墨色甲片包裹,怪異的紋路,在甲片之間緩緩蕩開。


    這鐵甲人默然而立,卻滿是殺伐之氣,即便相隔百米,依舊能感受到刺鼻的血腥氣。


    嗞!


    鐵甲人握緊刀柄,緩緩將其從地下拔了出來。


    金屬摩擦石塊的聲音,刺啦作響,如同鈍刀刮骨一般,讓人不寒而栗。


    刀長兩尺,木柄蒼勁,刀鋒冷寒,如犄角般畫出一個弧度,銀白色的月光下,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血色。


    “牛角刀?”張有為心下暗驚。


    他躲在暗處,卻看的分明,這就是大一號的牛角刀啊。


    而且那濃鬱的血腥味,正和那日他親手滅掉的血色身影一模一樣。


    甚至要要狂暴幾分,似是下一刻要脫離刀刃,飛出來吃肉飲血一般。


    那恐怖的氣息,絕對不弱於妖獸。


    按照肖海的說法,這城中能夠鍛造血器的隻有李鐵頭。


    但是能夠使用血器的,應該....


    思緒還沒理順,張有為忽然瞪大了眼睛,微微仰起頭。


    虛空靜默深邃,卻有一道厚重若山的氣息籠罩下來。


    以那妖獸為中心,十丈之內幾乎被完全籠罩。


    一些隻是“骨折”的屋社,這次就徹底趴窩了。


    一時間,稀稀拉拉的嘩啦聲迭起。


    緊接著,白色影子,驟然落下,輕描淡寫的點在地上,如一片落葉般輕柔,絲毫沒有鐵麵人的隆重。


    來人約莫三四十歲的名俱揚,眉眼間帶著一抹滄桑。


    一身水色長衫,手中提著一柄五尺長劍,看不出品相,不過那劍鞘上鑲金描銀,嵌著幾顆低調的寶石。


    “城...城主大人?”


    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裏有人顫顫巍巍的站起身,試探性的低聲唿叫了一聲。


    逃命的百姓忽然駐了足,紛紛朝著這邊看來。


    開始的驚魂未甫,也漸漸平息下來。


    看著那白衣男子,三三兩兩的竊竊私語,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隨著走的近了,便有人認了出來。


    倉皇的麵色一掃而空。


    劫後餘生的喜悅溢滿而出,有人坐地失神,有人喜極而泣,更有痛失親人的百姓嚎啕大哭...場麵再次亂了起來。


    而在暗處的張有為一直看著發生的一切,也是一臉驚訝,沒想到城主居然提前一日迴來了。


    所以說,古代的這種交通水平,就沒什麽準點兒的概念。


    這個倒是不難理解。


    他更困惑的是,起初以為這鐵甲人便是李修祁,但從剛才百姓的反應看來,那白衣人才是城主。


    如此說來,這鐵甲人另有他人!


    之前聽薛遠說過,這城中二境的高手不到十個,都是有名有姓之人。


    而且此人剛才,僅憑一刀之威就能將二境妖獸劈成兩半。


    按照張有為的經驗,這至少是二境中境的實力,甚至頂峰實力。


    城中什麽時候多了這麽個高手?


    難道是黑龍堂的堂主?


    張有為微眯起眼睛,正思索著。


    忽然人潮已經朝著李修祁湧去,平複了心情的百姓,準備靠過去表示感謝,這也是理所應當的。


    亂世之中,人命如蚍蜉飛蓬,輕賤的很。


    若有絲毫可依附之人,便會蜂擁而至。


    不過張有為察覺到李修祁那清冷的麵容上,泛起一絲嫌棄,下意識的朝後退了半步。


    隨即其身後黑暗處,響起嘩啦啦的脆響,聽起來是甲胄碰擊的聲音。


    隻見兩隊黑甲軍從其兩側魚貫而出,擋在其身前。


    鎧甲和手中刀刃竟然和剛才的鐵甲人一模一樣。


    如同一道溝壑將百姓擋在一側。


    那冷冽的殺氣比之妖獸隻多不少,尋常百姓哪裏經受得起,紛紛後退,一臉不解,卻也不敢有半分怨言。


    而躲在暗處的張有為更是驚的瞠目結舌。


    如果說一個李修祁加上一個鐵甲人,他還勉強能對付。


    但是現在看來,這一隊鐵甲人至少有五十多個,而且看起來實力不相上下。


    這讓一向以群毆見長的張有為有些為難。


    看來計劃要再改改!


    起碼要將這群黑甲人“策反”才行。


    至少那鎧甲和刀刃要“策反”才行!


    就在這時,一個圓滾滾的白皙的胖子從隊伍的最後跑了出來,一身師爺打扮,麵上堆著笑意。


    小心翼翼的從鐵甲人的縫隙中走了出來,朝著眾人一揮手,樂嗬嗬道,“諸位同鄉,別怕!這妖獸已經被城主大人的虎威軍就地正法!”


    說著朝著身後的李修祁躬身示意。


    後者也微微頷首,示意他繼續。


    那胖子這才轉過身,“皇朝天恩,知我鐵劍城本月有妖獸海侵襲,特調撥虎威軍五十人,助我鐵甲城平定妖邪!”


    說到這裏,那胖子適時的收了聲,笑吟吟的看向滿麵風霜的百姓。


    眾人聞言,先是一陣沉默。


    而後四下交換眼神,已經明白了胖師爺的意思,僵硬的麵容漸漸擠出一絲笑容。


    這便是亂世中的貧賤,隻剩下委曲求全四個字。


    漸漸的,躬身作揖,口中感恩戴德。


    在這滿地死屍的悲涼之地,竟然生生開辟了一片歡騰盛世。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喜慶日子。


    甭管真的假的,麵子上便是得了人心。


    那胖子對這個結果也是頗為滿意。


    啪!


    啪!


    拍了兩下胖手,正了正色,“快把這些苦命屍身收斂了!”


    話畢,老百姓更是直唿“菩薩”。


    鐵劍城生活困苦,沒錢買棺材,死者便是草席裹身,草草收斂。


    而這胖子所言,當是配個棺材下葬。


    這已經是莫大的恩惠,老百姓當然感激涕零了。


    然而,虎威軍卻無一人聽令,甚至動都沒動一下,似是沒聽見一般。


    那胖子一臉尷尬,卻還強掛著笑容,退了一步,抻著脖子,在一名虎威軍士耳邊低聲道,“沒聽見嗎?”


    言語裏透著一股子不滿。


    頃刻,依舊無人移動。


    就在那胖子麵含怒色,剛要發作之時,忽聞李修祁輕咳嗽了一聲。


    隨即虎威軍動了起來,一個個漠然無聲的在殘垣斷壁之中翻找死屍。


    這些人皆是修者,力大無窮,每個人抗個十來人都不在話下。


    大概半個時辰,方圓百米的死者便被收拾幹淨。


    張有為粗略一數,足足有一百多人。


    這還隻是一個二境妖獸的手筆。


    若是妖獸海破開城門,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鎮守城池是他的職責,入殮死者也是嗎?”


    陰影中的張有為有些奇怪。


    李修祁能在這魚龍混雜之地混跡百年,肯定不是善茬。


    為何多此一舉,難不成心有愧疚,要積德行善?


    說出去,應該沒人相信!


    就在這時,張有為的目光被一個鐵甲人吸引過去。


    那人單肩扛著三具屍體,站的筆直。


    那屍體缺胳膊斷腿的,雖然血液已經凝固,但也偶有血液低落。


    那血液剛一碰觸甲胄,甲胄上的怪異紋路便微微亮起,那亮度極低,微不可查。


    但在張有為眼裏卻清晰無比,那妖異的紅色,奪魂攝魄,一瞬間便將血跡吞噬掉,再次華為虛無。


    張有為見狀急忙朝著其他虎威軍看去,竟然皆是如此。


    隻是天色暗沉,常人難以發現便是。


    他不禁皺眉,越想越覺得這虎威軍不簡單。


    血器!


    死氣!


    屍身!


    鮮血!


    還有那個道貌岸然的李修祁。


    這一連串的信息匯聚在一起,張有為本能的嗅到了一絲詭異。


    今日妖獸突襲,想來並不簡單。


    不過對方人多勢眾,不適合現在跟著調查。


    想到這裏,他扭頭看向不遠處,差點被蕩平的陳家。


    聽肖海的意思,李鐵頭下一個要對付的便是陳家人,或者說是陳樹。


    不知道這短短四日,他們怎麽樣了!


    既然來了,不如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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