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月餘後,這位年輕的小弟子從暗室出來的時候,別說意氣風發、不可一世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慘不忍睹。


    幾百隻嗜血烏鴉,在暗室裏驚慌失措地撲騰,哪怕你劍術再好,眼裏再好、速度再快,不能一次性殺之,那就免不了會被唾液侵蝕,不到五日的時間,這位天之驕子的法衣,就成了乞丐衣,別說防禦了,連最基本的遮蔽功能都沒了,露出來一大截小腿和胳膊。


    沒了法衣,再次不小心沾染到的唾液,自然就直接侵入到了身體裏麵。


    總共堅持了七日的時間,小弟子就躺下了,奄奄一息。


    直到這時,原時澤才打開了陣法,將弟子帶了出來。


    他倒也沒有說什麽過分的話,隻是用一種嘲笑譏諷的眼神看著他,仿佛在說:“你不是很厲害嗎?你不是一直覺得自己天分很高嗎?區區一階妖獸,都撐不過七日,簡直笑話!”


    這時候小弟子尚且心裏憋著一口氣,很不服氣:“師尊,下一次我一定能做的更好!”


    看到這,言歡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那會兒她剛穿越到這個世界,就聽聞這位小師弟瘋了似的,天天去獵殺嗜血烏鴉,浮雲宗的師兄弟們都當成一段奇事,以為這是敬日峰的獨門修行,還有不少人紛紛效仿。


    至於有沒有成果,言歡就不知道了。


    玉簡的畫麵就到此為止,言歡又拿起來另一塊。這裏麵記載的,也是原時澤的弟子。


    等看完關於原時澤的大部分玉簡後,言歡後知後覺,心裏濃厚的違和感終於有了眉目——這狗東西是個pua高手啊!


    少年也看到她一臉牙疼似的表情,也凝重地說道:“這人挺壞的。”


    言歡:“……”


    看著失去記憶後天真單純的神祇,言歡不由得就更擔憂了,跟他說道:“這種人,何止是壞啊?打著‘為你好’的旗號,反駁你的一切觀點和自主行為,讓別人必須要按照他的方式生活——你看,這個可憐的小弟子,就是因為覺得他的修行方式不適合自己,想按照自己的方法方式進行劍術精進,就被扔進暗室裏……”


    弟子失敗之後,就告訴他:“你不行,就是因為你不按照我的方法來。”


    弟子越是倔強,遭受的失敗就越多。


    偏偏,這些人原本都是天之驕子,資質非凡,一路走來順風順水,接連遭遇無數挫折,又被最親近最敬重的人嘲諷打擊,一次次說他不行,自己也很會禁不住懷疑,這份堅持是不是真的錯了,從而失去信心。


    聽言歡分析過後,少年恍然大悟:“我說呢,看上去像是真的在為弟子好,但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讓人滿心煩躁。


    “他那個小弟子,現今什麽修為了?”


    “剛剛結丹。”言歡迴道,“按照入門時間來看,這個修為足堪稱得起一聲讚歎。不過我覺著,主要還是因為他天分好,去年我見過他一麵,差點沒認出來。”


    本來是意氣風發的年輕人,上次見麵,整個人行銷骨瘦,眸中也沒了光彩,人變得畏畏縮縮,瞻前顧後,連說話都似是而非。


    當時言歡並不知曉這些情況,以為是對方心裏有事,便也沒有放在心上。


    感慨了一會兒,言歡又叮囑道:“以後見到他,你一定要萬分小心,千萬不要被他的外表給騙了!”


    少年疑惑:“你被他的外表給騙了?”


    言歡:“沒有,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剛說完就意識到他在意的點了,解釋道,“我之前隻知道宗門有這個人,是個很厲害的劍修長老,但我見過他的次數寥寥無幾。我被抓過去取血,都是他委派別人幹的,我們殺死的那個醫修,不是浮雲宗的。但,外界都說,他是謙謙君子。”


    少年若有所思。


    言歡又問:“你呢?有想起來什麽沒?”


    少年沉吟道:“當時我在沉睡,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被人抓了。我睡著的地方,應當是有陣法的,不知道他們如何進入的。”


    休息了一會兒,言歡快速打起精神。在這麽好的地方,就不能鹹魚了,她必須得努力一些才行,外麵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原時澤呢。


    於平的儲物袋依然還在她身上,一直沒來得及處理,這會兒言歡便拿了出來,將裏麵的東西也再次挑揀了一遍,以前覺得差不多的還能用的,現在多多少少有點看不上了,便先放置一邊,看看儲物袋還能不能有地方。


    少年就坐在一邊看著,時不時發表一下意見:“這個不要了吧?明日我們繼續往東走,有可替代的高階靈植。”


    “這個也不用的,礦材也有,我之前逛的時候看到了,也撿了一些,你看看。”說著,少年將一個儲物袋遞給了她。


    言歡打開一看,頓時雙眼冒星星:“發財了!你太厲害了!”


    靈礦稀少,最常見的、最常用的就那幾種,無非就是蘊含靈氣的石頭、鐵、銅,都屬於普通靈礦,沒有品階,而鍛造神器,成品的品質如何,主要看添加物,也就是高品階的靈礦,至今發現的也不過十來種。


    少年遞過來的這一袋子,全是高品階的,其中就包括,煉器師心心念念的流沙鐵。如其名,這玩意兒形如流沙,卻是暗灰色的,裏麵還仿佛摻雜著亮色的金屬雜質,隨著光線的變動,能看到宛若星星般的光芒。拿在手裏也是冰冰涼涼、滑溜溜的,而且非常重,要不是儲物袋內有陣法,就一小把,也得十幾公斤,這大半袋子,言歡根本不可能拿得動。


    最重要的是,流沙鐵宛如泥鰍一樣,四處流動,沒有經驗的人,也不可能抓得到。


    看到少女瑩白的小臉突然綻放光彩,眼下的紅色淚痣像是活了一樣,跟隨著主人的笑顏,越發變得生動起來,宛若晶瑩剔透的血淚,襯的那張臉風情無限。


    少年唇角的笑意淡了幾分,伸出手指,蹭了蹭那顆淚痣。


    言歡抬起頭,一臉茫然:“怎麽了?”


    少年迴過神:“太紅了,我以為是血。”


    言歡明白過來:“你說我的淚痣是吧?以前的時候,他們也總在背後說我,淚痣本來就代表苦難,獲得苦累所以哭出來淚痣,我的淚痣還這麽紅,一定是不詳的征兆……”


    “不會!”少年突然打斷了她的話,語氣溫柔又堅定,“誰的命運也不會被一顆痣決定。”


    言歡點頭:“我也不信,都已經是修士了,為什麽要信這些?修仙這種逆天而行的事情都沒人覺得自己會失敗,我就更不可能會因為一顆淚痣,自怨自艾了。”


    “不過,這幾日來,淚痣偶爾會發熱,還挺燙,你幫我看看,是不是沾染到什麽東西了。”說著,言歡主動湊了過去。


    少年唿吸一滯,看著近在眼前的臉龐,眼神都變得呆滯了起來,抬手的動作無比緩慢,指尖微微顫抖了兩下,像是老舊的難以支撐運轉的機器、即將要出故障的前兆似的。


    少女臉頰瓷白,幹淨細膩的宛若一塊上好的羊脂玉,眉毛細長,眼睛偏圓,瞳眸像小貓兒似的,讓她身上少女純真的氣質格外顯眼,宛若不諳世事的孩童。但眼下的紅色淚痣,卻平添幾分生動,一顰一笑,都隨著紅色淚痣的鮮明,變得誘惑起來。


    指尖又顫了幾下,少年鬼使神差地將靈力注入,在那顆紅色淚痣上輕點了一下。


    言歡再次眨眼,她又感覺到了那股熱熱的氣息,伸手去摸自己的淚痣,冷不丁地,就摸到了少年的手,依舊冷的像是一塊冰。


    言歡下意識就握住了他的手,問道:“你是不是傷還沒好?”


    少年愣了一瞬,抿了抿唇,輕聲道:“無礙。”


    想著儲物袋裏的高階丹藥都吃完了,言歡也沒得辦法,腦子一抽,就握住了他的雙手:“我給你暖暖。”


    少年也沒有拒絕,唇角抑製不住地上揚,目光緊緊追隨著兩個人交握在一起的雙手。


    以前,他並不喜歡這種溫熱,他習慣了寒冷,也覺得涼意能讓他更清醒地思考。但是此刻,他隻想永遠留住這一份溫軟。


    想要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平生第一次,他生出來一個念頭,想要獨占一個人。


    這個想法乍一出現在他的腦海裏,就迅速生根發芽,瞬間長成了參天大樹,屹立於他的識海之中。


    眼看著就要將佳人攬入懷中,突然橫空掃來一條毛絨絨的大尾巴,“啪”地一聲打在了言歡的胳膊上。


    曖昧的氣氛戛然而止……


    第17章


    ◎這兩把法器,分別來自言歡的父母◎


    言歡也迅速迴過神來,猛然意識到自己的舉動不合時宜。


    在小黑屋的時候也就算了,那會兒兩人皆身不由己,他們都是受害者,但是這會兒,她差點兒又要犯錯。


    冷靜冷靜,不能被美色迷昏了頭,眼前的人再好看再合她的心意,那也不是一般人,更不容她如此褻瀆。


    言歡像是身上生了瘡似的,再也坐不住,連忙站了起來,給自己找了個借口:“我想起來了,宋師姐需要月亮花,今晚月光正好,我去找找看。”


    說完,就匆匆忙忙跑了出去,仿佛後麵有妖獸在追她似的。


    火狐崽子跌落到地上,一下子驚醒,睜開圓溜溜的眸子,看向了主人。


    言歡跑出去之後,少年的表情瞬變。他臉上的天真靦腆和羞澀,刹那褪去,笑容也變得極淺極淡,目光逐漸銳利,整個人的氣勢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個不識人間險惡的天真少年人,在這一時間,變成了高高在上的神,目光中一片明淨,這世間的一切,在他眼中,如若無物,冷漠無情卻又一視同仁。


    冷著一張臉,少年伸出手,從火狐崽子身上扯下來一個小型儲物袋——這是言歡給它的,裏麵裝著不少烤肉。


    這會兒他的心情差極了,看著伴生的神獸崽子,沒有半點憐惜,隻覺得煩躁,冷聲道:“沒收了,明天開始,學習吃素吧。”


    小崽子立刻著急地“唧唧”叫喚起來,努力去扒拉儲物袋,企圖搶迴來。


    少年迅速收了起來,不給它,坐在那裏,歎了口氣,又忍不住扶額。


    他完全沒有這方麵的經驗,不知道該如何讓一個女孩子開心,隻能將她想要的東西,送到她麵前去。


    但這些,連她目前的困境都解決不了。


    沉吟片刻,少年也站了起來,他不能繼續等下去了,必須得想個法子,早些找迴名字——在寒潭深處沉睡之前,他便知道,自己要找迴記憶和名字,需要等待一個契機。


    若他仍隻是孤身一人,等待多久都無所謂。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不過,她喜歡流沙鐵,這倒是個好消息。類似的靈礦,他還能找到不少,隻要有更多靈礦,言歡就會很開心,會對著他笑。


    他隱約記得,這些靈礦,應該要放到外麵去的,但是無所謂了,這本來就是他的東西,他想給誰就給誰,想放到哪就放到哪。


    少年微微頷首,迅速在心中做好了決定,明天帶著言歡去找螢玉好了。那種靈礦十分漂亮,是翠綠色的,通體透明,最中心潛藏著一絲生命力,可以蘊含極其大量的靈力,是製作高階法器的必要輔材之一,用來做首飾也非常好,很漂亮,尤其適合言歡。


    想到此,少年又記起來,自己似乎,在那個討厭的人族修士——原時澤身上,留下了印記,趁著此時力量有所恢複,他得做點什麽。


    此時,原時澤照舊在一天結束之前,詢問弟子們關於言歡的消息,聽聞她還在仙府秘境之內,臉色更差了,不過今天有客人,他也很克製,沒有著急懲戒弟子,又問起來另一件事:“流沙鐵和螢玉找的如何了?”


    弟子不敢說話,低垂著頭,半弓著身子,站在那裏,不像是意氣風發的修士,反倒是拘謹不已,像是諂媚上位的偽君子似的。


    這人正是原時澤的小弟子。


    旁邊的客人放下茶盞,輕笑一聲:“流沙鐵和螢玉,都是稀有靈礦,有的人終其一生都不見得能遇到,尊者未免太著急了。”


    如果言歡在這裏,一定能聽得出來,這個聲音,正是曾經去過小黑屋的大妖鱗君。


    鱗君原身是海妖,化為人形之後,有一頭海藍色的卷曲長發,桃花眼細長,隨時都帶著笑,長眉入鬢,皮膚偏白,用言歡的話來講,這種長相,很有二次元海神的感覺。


    不過他也是試圖弑神之人,言歡早就將他記錄在小本本上麵了。


    鱗君開口,原時澤的怒氣又硬生生壓迴去一半,淡淡迴道:“鱗君結成妖丹之後,就沒感知到什麽與往日不同的地方嗎?”


    “你是在罵我呢?還是在罵我?”


    兩人相互對視,看彼此都極為不順眼。


    原時澤最先移開了視線,也不想跟他在此時翻臉,便主動解釋:“到了元嬰期後,本命法器就必須要進階一次。而進階,必然就要用到流沙鐵和螢玉,天道不會絕了所有修士的路。”


    鱗君瞬時了然:“看來,尊者你是打算絕了其他修士的路?”


    原時澤盯著他,目光銳利無情,明明白白寫著“殺意”:“鱗君說話,最好多過過腦子。”說完轉過身,也懶得再多看他一眼,又道,“根據我的推測和演算,至少應該有三個地方,出現了流沙鐵和螢玉,繼續找。”


    鱗君也很快起身:“那我就等著尊者的好消息了。”


    原時澤盯著他遠去的背影,目光陰森,等找到神遺之地,就弄死這隻煩人的海妖!


    弟子們也已經退下去了,原時澤再次迴到座位上,想著要不要親自去一趟極北之地,言歡的父母就是從那迴來後,修為境界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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