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兄妹?”


    這會兒三人的麵都已經上桌了,今天的麵館有些冷清,所以老板也選了一張桌子坐著,開始和邵喻言他們嘮嗑。


    “嗯,”邵喻言點點頭。


    許知微卻笑了,並解釋道:“我們是姐弟,我比他們大。”


    “哦哦,看不出來啊,”麵館老板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可見他是真的沒看出來。


    這一舉動惹的許知微心花怒放,畢竟誰不願意別人說自己年輕呢?


    “老板,你以前是幹什麽的?”


    眾人正吃著飯,文風突然發問。


    “我?”老板看上去有些驚訝,反問他:“我以前不就是做麵的嗎?”


    、“我看不像,”文風的眼神微眯,盯著他的手:“你的手,虎口有繭子,這不像是一個做麵師傅會有的繭子。


    而且你的食指關節有一些不自然的扭曲。”


    老板很快地反應過來,依舊是一幅奇怪的模樣;“這也沒什麽吧?”


    此時許知微和邵喻言正一臉奇怪地看著他,文風見狀笑笑隻道:“不好意思,我隻是剛剛想起了一個老熟人,不過他應該在緬北生活。”


    聽到緬北這兩個字,老板的眼神顫了顫,但再抬頭,又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


    文風的臉上也掛起了如春風般和煦的笑容。


    “唔......”邵喻言見這兩人眉來眼去的,當然不信文風的話,不過兩人也不像認識的樣子啊?


    說到底還是文風自己的事,既然他不想說,邵喻言肯定不會再問,而一旁的許知微早就識趣地認真吃麵。


    等他們吃完了麵,邵喻言和許知微走在前麵,而落在身後的文風遞給了老板一張名片。


    “我覺得我會和你成為朋友的,”文風話說的很含蓄,但是他的語氣卻給人一種不容拒絕的感覺。


    老板抬眸看了他一眼,接過名片。


    “好的,有需要我會加你的。”


    “沒關係,我不急,等我需要的時候,我也會加你的。”


    文風的臉上掛著體恤的笑容,說出來的話卻讓人細思極恐。


    老板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也對他露出一個微笑。


    “好的,我明白了。”


    見他收下了,文風點點頭,向邵喻言他們走去。


    等他走後,麵館老板拿出剛剛的名片,看著上麵“文風·瓦納卡的名字發呆。”


    “迴來了?”


    見文風過來,許知微隨口問了一句。


    “嗯,”文風笑了笑,打開車門。


    “我們出發吧。”


    等文風坐定後,他開口道。


    許知微透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隨後垂眸踩下油門。


    這裏離雲山寺還有一段距離,看著車窗外逐漸荒涼的景色,文風忽然開始背了一首詩:


    “春未老,風細柳斜斜。試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話。煙雨暗千家。


    寒食後,酒醒卻諮嗟。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


    “蘇軾的望江南。”


    許知微專心致誌地聽文風背完了整首詩。


    “是的,”文風看著窗外不斷略過的景色,低聲道:“我很喜歡的一首詩,因為無論在哪個國家,我都記得它,每當念起這首詩,我總感覺什麽都不會變。”


    文風語必,車廂內一片安靜。


    邵喻言也產生了一些感觸,這段時間在海外漂泊,邵喻言也難免有有些近鄉情更怯的思緒,所以他很能理解文風的感受。


    滄海桑田,浮世變遷,很多事情也許看上去沒有什麽變化,可是那種感覺已經不同了。


    “不好意思,是不是讓你們情緒不好了?”


    文風很快就從那股似有似無的悵然中擺脫了出來,見兩人都不說話,開口寬慰:“隻是突發感慨而已。”


    “沒什麽,詩的內容太好了,讓我也有些感慨。”


    邵喻言笑著解釋。


    看著眼前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臉,他偶爾還是會恍惚。


    坐在身前的這個人是他的哥哥,但是邵喻言仍然覺得陌生。這種陌生感不是源於十幾年的不接觸,而是源於對文風的一無所知。


    這兩種情緒是不一樣的,文風是個看不透的人,他似乎沒有刻意隱瞞什麽,但是他的很多舉動都讓邵喻言看不透,即使文風刻意地擺了出來,邵喻言還是看不透。


    汽車繼續疾馳在郊區的路上,遠處的高山越來越近,新的開始,仿佛就在眼前。


    “文風,如果見到我二叔,你想說什麽呢?”


    邵喻言忽然問道,他隻是莫名地覺得自己應該問這個問題,不然文風坐在這裏也太過於寂寥了。


    文風的眼中閃過一瞬的茫然,“我想想。”


    他把頭靠在車窗上,這個問題他並非沒有想過,隻是當他要把自己想說的話真的說出來以後卻發現他說不出來。


    有很多事情是沒辦法說清楚的,千言萬語匯聚成一些說出來的情緒。


    文風開始幻想他和邵冬青見麵的場景。


    邵冬青還會想見他嗎?自己還能認出來他嗎?


    文風已經記不清他養父的樣子,但是他有一種直覺,那就是在看到他的一瞬間,文風能認出來那人是誰,他想到這裏不免有些緊張,因為他心中還有小小的期許,那就是在他認出那人的瞬間,那人也認出來了他。


    會出現這種情況嗎?


    文風難免會產生一些想法。


    “快到了,”許知微突然出聲提醒道,與此同時導航的提示音也冒了出來:“距離目的地還有一公裏。”


    不知怎的,聽到這句話文風莫名鬆了一口氣。


    “馬上,就要塵埃落定了。”


    他靠在車座上,透過天窗看向遠方。


    邵喻言看著他,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樣。


    就在這時,張一鳴忽然打電話過來。


    邵喻言看了一眼手機,見是張一鳴就立刻把電話接了起來。


    “喂,張一鳴?”


    “是我。”張一鳴的語氣聽上去很高興。


    “怎麽了嗎?”邵喻言有些疑惑,這個點不是什麽特別的事,張一鳴應該不會打電話吧。


    可是現在還沒開學,也不會有什麽特別的事啊。


    “張露迴學校了,然後她說想加入我們的項目。”


    張一鳴聽上去很開心。


    “這是好事啊,你直接讓她來不就行了,”邵喻言說到這裏,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不行啊,她好像很忙的樣子,新學期她應該要兼職吧?弄我們的項目是不是有點太占她時間了?”


    “不怕,”電話那頭傳來了清亮的女聲,聽上去朝氣蓬勃。


    “張露?”邵喻言的語氣也帶了一絲驚喜。


    這會兒車已經到了雲山寺的山腳下,但是由於邵喻言正在打電話,所以沒人出聲打擾他。


    “你居然就在旁邊!”


    “是啊,”張露愣了一下,繼續道:“其實這段時間,我一直想謝謝你!因為你那天說的話,讓我意識到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邵喻言聽完,臉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他也為張露感到高興。


    許知微則是看著眼前的山發呆。


    她不知道在想什麽,文風想了想,從口袋裏拿出一顆糖遞給了她。


    過了一會兒,電話裏傳來張一鳴的聲音:“反正到時候我們去拉拉投資,總會更好的。”


    “投資?”


    文風聽到這兩個字,看向邵喻言,似乎在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


    “好。”


    兩人又聊了幾句,邵喻言這才把電話掛了。


    看著坐在車內的二人,邵喻言意識到他們這是在等自己,難免有些不好意思。


    “還要你們等。”


    “沒事,”文風答道,“你剛剛在電話裏說了投資?”


    “是的,怎麽了嗎?”邵喻言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猜測,文風該不會要給自己投錢吧?


    畢竟文風可是妥妥的總裁。


    不過邵喻言馬上又把這個猜想否決了,畢竟自己的項目文風什麽都不知道,怎麽可能會參與,頂多是出於投資人的直覺,多關注幾下罷了。


    “沒什麽,”文風的迴答也沒有出現反轉,但是他最後又提了一嘴:“提莉亞下學期會來你們學校,你可以給她說一聲,她其實很喜歡搞這種比賽一樣的東西,你可以向她拉投資。”


    這......邵喻言好像聽懂了他的畫外音,這是讓自己找提莉亞拉讚助的意思?


    邵喻言看了文風一眼,文風也衝他露出一個“你懂得”的表情。


    邵喻言恍然大悟,自己原來沒搞錯。


    “所以,我們出發?”在一旁的許知微見二人眉來眼去的,一直賴在車上不走,怕他們耽誤時間,所以出聲提醒了一句。


    “嗯嗯,我們走吧!”邵喻言率先迴應了她的話,文風也跟著點了點頭。


    三人離開汽車,看著眼前高聳的樓梯,邵喻言忽然覺得這個見麵的任務更加艱巨了。


    在雲山寺的腳下有很多小商販,或是賣一些食物之類的遊客用品,或者賣一些香啊什麽的。


    在來之前,邵喻言就上網查過,雲山寺是不需要門票的,但是大多數人會在廟裏買柱香。


    既然廟裏有了,他們也不準備在底下買了。


    倒是許知微走到一旁買了一瓶脈動,還對二人道:“你們要嗎?”


    邵喻言想了想,點點頭。文風也道:“幫我帶一瓶吧,謝謝。”


    “嗯,”不一會兒,許知微抱著三瓶水過來了。


    於是三人的登山之旅就開始了。


    不得不說,雲山寺是真的高,邵喻言他們爬了大概半個小時,才勉強看見山頂的寺廟。


    “累,累死我了。”


    三人裏許知微的體能差一些,這會兒她正坐在一塊石頭上喘氣。


    遠處隱隱傳來鈴鐺的聲音,在空曠的山穀顯得有些渺遠。


    邵喻言和文風陪著許知微在路邊休息,因此對這突然出現的鈴鐺聲很好奇。


    很快,鈴鐺聲的主人就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那是一個穿著道士服的人,一時間邵喻言有些忘記他們來的是什麽地方了,不過他馬上就反應過來。


    他們不是要去寺廟嗎?怎麽會有道士呢?


    不過這不是重點,邵喻言也沒多想。


    反倒是那個道士看到他們三人,臉上閃過一絲詫異,然後徑自向他們走來。


    “我想問一下,二位可是請兄弟?”


    那個道士一樣的人,看著邵喻言和文風。


    這,他倆長得一模一樣,能不是兄弟嗎?


    邵喻言在心裏吐槽,雖然他在不久前也不知道這件事。


    那道士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解釋道:“不是說你倆長得不像,就是因為你倆長得像,所以我才會這樣問。


    我在你倆身上看到了分離的命運,如果你們是兄弟的話,可能馬上就要分開了,或者你們已經分來了很多年,最近才相距。”


    他這話一出,三人都愣了,因為這個道士說對了。


    邵喻言看他的眼神都變了,連文風的眼中也閃過詫異的情緒,顯然沒想到對方一語中的。


    那道士看二人這幅模樣,倒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笑著問道:“那你們倆是什麽情況呢?”


    “我們是分離剛相遇,”文風上前一步解釋道。


    其實文風一直暗戳戳地研究華夏傳統文化,今天被他偶遇一個傳說中的高人,他也變得有些激動了。


    那人看了他一眼,繼續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那個遠行的人,因為你的身上沒有這片土地上的氣息,但你還是迴到了這裏。


    你本不會來的。”


    那道士眼睛一轉,似乎是發現了什麽有趣的東西,他盯著文風的臉看了又看,似乎想看出來點什麽。


    文風則是安靜地站在那裏讓他看。


    “唔......”道士端詳了一會兒,點點頭:“我明白了,你之所以迴來,因為你在這個地方還有沒斷掉的東西,而且那人就在這山上。”


    文風眼中的驚訝更甚,雖然這種事情可以猜出來,但是對方未免猜的也太準了,就好像親眼所見一樣。


    看文風的表情,那人知道自己說對了,接著眼中閃過一絲不忍,看似在勸他:“其實有的時候,不去見麵反而是好事。”


    “請問您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文風有些急切地追問道。


    “哎,”那道士搖搖頭,卻隻是說:“沒什麽,你要是想去,也可以去看看,隻不過你們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我不好說你會釋然,還是更痛苦。”


    他這話說的也很對,這是文風一直糾結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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