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林觀瀾”六號十九樓,宋珂指揮工人把裝飾畫掛完。工人一走,周良遇看了看表,取了車鑰匙催宋珂下樓吃飯。宋珂道:“搬進新家的第一天,第一頓飯要在家吃。”她從冰箱裏拿出肉類及果蔬,周良遇讚同,把外套脫了要陪她一起下廚。宋珂係上圍裙,把他從廚房推了出來。“這頓飯我一個人做,你在客廳呆著。”周良遇奇怪:“兩個人一起做不是更好?”宋珂一副女主人的口氣:“我就想一個人做,我要給你做,給我們的這個家做。”

    周良遇會意一笑,開了電視,在沙發上呆了片刻,起身於各房內走看。新家宛如溫馨的天堂,手摸著房內的家具,他憶起剛來北京的那刻,這些年的變化天翻地覆,一切恍然如夢。感觸萬千下,想起前些年的艱辛和潦倒,他自言自語在心裏道:“人是自己成就自己!”人生的磨難有時是種財富——這話道理深刻,實在是正確——那時的走投無路,現在想想倒像是一種恩賜。它讓自己絕處逢生,讓他否極泰來。

    他笑命運太戲劇化,為前幾年的決定萬分慶幸。若那時一切順利,即使兢兢業業,成為某大企業的白領,那又如何?白領可是他以往的夢想,是那時的最大心願——想著曾經的理想,他搖頭嗤笑,拉開窗簾,站在落地窗前俯望樓下的湖水。公園裏的湖麵在夜色裏倒映出燈火,水光瀲灩。每次,他往這湖邊經過,可湖太大,很難感受出它完整的形狀。現今,在這豪華公寓的高處,他仿佛能高瞻遠矚,把這微波蕩漾、盈盈的湖水盡收眼裏;看湖邊的柳樹、鬆柏在湖邊密密圍繞,突然想起這公寓的名字——美林觀瀾,對這名字的隱意頓有會意。是啊,自己已經在這高處——美林觀瀾了!

    周五下午,周良遇與宋珂采購迴家,嘉陽公司的一群人已在門口按鈴。周良遇開了門,人們搬了幾大盆綠植進來,宋珂迎上,連連道謝。汪健直起身子,環視客廳驚歎:“美侖美奐——比咱公司做的樣板間還牛,現代歐式風格真是典雅溫馨,穩重氣派!”宋珂笑,說得感謝劉登,這是劉登的功勞。劉登道:“我哪行?這些全是宋珂自己設計,她要是做家居設計,我就沒法混了。”宋珂謙虛,領著汪健、方波、趙曉淩參觀其它房間。

    片刻,陶岩帶著新女友楊雯也到,兩名工人扛了一對玉石雕的貔貅進來。周良遇愣臉:“咳,陶岩這是幹什麽呀,這東西多貴!”“給你招財來了,明年我新房也擺一對,這東西擺廳門口好——有什麽貴不貴的?別矯情啊!”楊雯是重慶人,與周良遇、宋珂曾見過幾次。宋珂向陶岩道完謝,與楊雯說話,這刻,楊雯及韋洛鵬夫婦也到。一幫人在各房參觀,韋洛鵬嘖嘖稱讚,許麗婷看得震撼,卻不多話。陶岩道:我那房明年裝修,現在我改變主意,不弄什麽巴洛克、洛可可風格,色調也選咖啡、暗紅和米色,你們看這房多溫馨多富麗,我照搬宋珂的設計就行,哈哈!”

    大家參觀周小遇的房。人多手雜,周小遇擔心碗裏的狗糧被偷,打著響鼻進來守在自己的窩前。陶岩看靠窗擺了一架鋼琴,故意道:“周良遇會談鋼琴?”“宋珂會彈,彈得好著呢!我哪會。”宋珂道:“我平時瞎彈,他可不愛聽,我隻能彈給遇遇聽,對狗彈琴。”陶岩笑:“這麽說遇遇,它可不高興,它不是狗,人家是鬥牛,怎麽也算半隻牛——糾正一下,這叫對牛彈琴。”大家笑完,移步去了書房。狗糧安全了,周小遇竄了出來,纏住宋珂的腳在人群中湊熱鬧。宋珂嫌它絆腳:“遇遇討厭啊,老跟我,走開——跟屁蟲!”陶岩道:“遇遇真要生氣了,它不是一條蟲——人家不是跟屁蟲,是跟屁狗!”一群人又笑,楊雯抿嘴白他一眼:“你貧不貧啊,油嘴滑舌的,成天沒個正經。”

    書房裏一牆壁都是書,多是些企業管理及文史大著,陶岩誇周良遇是儒商,周良遇忙說門麵罷了,可當不了儒商。陶岩道:“那就是騷客。”周良遇老實,坦白這些書買來後,就翻了兩本,一本《寵物狗》,另一本《新編企業會計》。

    眾人參觀完,周良遇陪陶岩、韋洛鵬在客廳沙發處聊天;張毅偉、汪健等自告奮勇地在廚房裏忙活;宋珂仍和許麗婷、楊雯在臥室細看。許麗婷睜大眼,裏裏外外一處也不落下,不停誇宋珂懂設計,摸著高檔的家具問了價格,臉上卻沒驚訝表情,隻道真漂亮。

    廚房裏有人喊宋珂,宋珂過去,楊雯晃了一下迴到客廳,把許麗婷獨自留那。許麗婷逛到衣帽間,小房內的櫥櫃門正打開透氣,一排排衣服掛在裏麵。她下意識看了看宋珂的衣服,翻開內領查了查牌子。身後的擺架上全是高檔鞋,擺架上方有四、五件女款的頂級包,見四下沒人,她拿起一個,辨認完真假,慌慌張張地出了衣帽間,快步去了書房。

    客廳裏笑得熱鬧,她隨手抽出書架上的雜誌,漫無目的的翻了翻,又把雜誌放了踱步出來。韋洛鵬在沙發處樂得正歡,拍身旁陶岩的背道:“上次沒招,這次招了吧,我和良遇就放過你。”周良遇道:“我說那陣陶大俠忙,感情天天是在舞蹈學院蹲著!”陶岩搖頭:“楊雯早就畢業了,我跟那蹲啥!”楊雯倒老實:“半年前我們團裏演出,在保利劇場認識他。”陶岩忙說:“那時我老去看她演出,沒想到看上癮,後來晚上我便在那上班了,可那時楊雯把我當了壞蛋,天天白眼對我。”韋洛鵬笑:“陶岩可是我們的好同誌,已經過組織上的嚴格考核……。”周良遇接口:“此人思想端正、作風正派,廉潔自律,可委予重任。”楊雯道:“你們蛇鼠一窩,才不信……。”宋珂過來,催大家就餐。十來人圍著餐桌坐定,開酒擺杯,共祝周良遇、宋珂喬遷之喜。

    飯間,周良遇問陶岩的新公司裝修完否,陶岩說快了。張毅偉問:“聽說陶總成立了家影視公司?”陶岩道:“哎,純粹瞎玩。”周良遇說:“他現在是多元發展,不幹泥瓦活了,徹底脫離我們這行,進軍文藝圈。”“裝飾公司我讓別人管,幹了這些年,再不換個行業,實在是膩歪。”許麗婷道:“楊雯,以後可得看緊他,娛樂圈美女如雲……。”韋洛鵬桌下碰了碰許麗婷,打住道:“說什麽呢?陶岩可能嗎?我、陶岩、周良遇都是好同誌,對吧,良遇?”

    周良遇還沒迴答,宋珂卻道:“你和陶岩我相信,周良遇是不是就不知道。”周良遇心有鬼,沒底氣斬釘截鐵地說——我是個好同誌!隻好哈哈一笑,右手一舉:“多解釋無用,請宋珂今後考驗我。諸位在座,為了降低風險,我保證我不進娛樂圈。”陶岩放下杯子:“又把矛頭指向我了,招你們惹你們了?為了楊雯,我天天站崗值夜班,當司機,我容易嗎我?”大家哄笑,楊雯掩嘴,抬頭道:“我也是文藝圈,文藝圈沒大家想得那麽壞,也沒大家想得那麽好。商業圈就好?”大家點頭都說是,韋洛鵬舉杯:“不管進什麽圈,我們一樣不變壞,大家出汙泥而不染,來來,毅偉、汪健、劉登,大家幹一杯。”

    周良遇喝完杯中酒,道:“陶岩現在既是文藝圈又是生意圈,文藝圈不好,生意圈也不好,這迴陶岩要壞得發亮。”陶岩辯道:“我現在就文藝圈,生意圈已退了,壞的別全讓我沾,行不行?”劉登心細,對陶岩一身筆挺的西服道:“陶總不像,一身西服,完全是一幅商人打扮。”陶岩不好說昨晚沒迴家換衣,在楊雯那過的夜,舉手發誓道:“行,明兒我正式進軍娛樂圈。我,換身行頭還不行嗎?從明兒起,整一小圓墨鏡戴,剃個大禿瓢,留個大胡子,最好馬克思那種,實在不行,整個小山羊胡也湊合;牛仔褲破洞及長發,紮個大馬辨,那太低級,那也就是劇務、美工的幹活。我再套個唐裝開褂、中山裝什麽的。”一桌人哈哈笑,陶岩人來瘋,一本正經瞪眼道:“以後不許叫陶總,要叫陶老師,懂不?”大夥更樂,齊聲都說懂。周良遇笑完,正經道:“說真話,陶岩做這行相信他能成功,陶岩不用扮酷、玩深沉就能做好,我相信他的商業頭腦,他有這能力。”一桌人聽了點頭附和。

    夜已深宵,韋洛鵬夫婦迴到家互不說話。韋洛鵬洗漱完倒身於床,對正在拖地的許麗婷說:“別吵了樓下,大半夜的。”“你睡吧,我睡不著。”韋洛鵬道:“在周良遇那,你別說什麽楊雯今後可要看緊他,娛樂圈美女如雲的話,這不揭陶岩的短嗎?陶岩花花腸子一個,這讓楊雯怎麽想,麵子上也放不下。”許麗婷把拖把衛生間放了:“本來就是,娛樂圈什麽女人都有,這事明擺著,開開玩笑怎麽了?清者自清,渾者自渾,還擔心別人說?”韋洛鵬掐了煙,翻了個身道:“都是朋友,也別哪壺不開提哪壺。”許麗婷拉下臉:“我不喜歡跟你的這幫富朋友在一起,壓抑!怪累的,說話還要想好怎麽說。我也不低他們什麽,憑什麽要我討好這些外地人,真跌份!”韋洛鵬起身點了一支煙,把話混著煙一快吐了出來:“外地人怎麽了,咱北京人就怎麽了,還不都是人,誰也不比誰差?”

    許麗婷的鼻子冷哼:“那,你平時還老巴結這幫人,沒事常往那跑,總請客吃飯幹嗎?他們錢比你多!”韋洛鵬把腳一蹬,坐起憤慨道:“你懂什麽!我幹廣告這行能不維持客戶關係?陶岩、周良遇沒少在我這投廣告——真是沒腦子!交際圈重要,朋友圈重要,人脈就是錢脈!”“那也不見你錢脈怎樣,跟你快四年,結婚還得住我爸的房子,我可不想永遠擠在這五十平方的老房裏。晚上我在他們家,看了都失落。周良遇一個小地方人,他有什麽人脈、後台?你別說我,迴來你一路不說話,我看你比我還難受呢!”

    韋洛鵬最恨她這快嘴直腸的性格,說的話刺得他沒了自尊,恨恨道:“人不要太沒遠見。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懶得跟你說,我韋洛鵬會有飛黃騰達的一天,不信你等著。”他把煙又掐了,蒙上被子倒頭就睡。

    到了周六,周良遇、宋珂的炫耀再次進行。宋珂邀請了王羽琴、李均義、趙顯銘及大學的幾位校友來家聚餐。吃飯時,校友溫瑞蘭對宋珂道:“費詩明迴國了,現在就在北京,你知不知道?”宋珂美目一怔,喜形於色問:“真的!?”“就前幾天,我聽程浩說的,他們見了麵。”宋珂驚訝又歡喜,周良遇心頭一陣別扭,淡淡的醋意冒上心來。

    兩人剛熱戀時,宋珂把情竇初開的往事對他說過。費詩明曾是宋珂的心儀對象,他與宋珂同校,高宋珂幾屆,讀的是繪畫專業,不過與宋珂認識卻晚,兩人的情絲如荷葉剛露尖尖角,費詩明就出國留學去。早幾年兩人常有書信來往,宋珂畢業後,便再與他少有聯係。這刻,宋珂對溫瑞蘭道:“哪天把其他同學都叫上,一起見見麵。記得那時學繪畫時,我們總找費詩明幫忙交作業。”

    宋珂的同事及朋友剛走一會,溫瑞蘭就來電話,說剛和費詩明聯係上,費詩明說明天就聚。宋珂與校友婆媽了會,進臥室來見周良遇正躺在床上。宋珂輕問:“你睡了?”周良遇忽地睜大眼,拖長了聲音憂鬱道:“哎!睡不著啊,著名的大畫家迴來了……!”宋珂咯咯笑,照隆起的被子拍了下:“你煩不煩,無聊!”

    宋珂脫了衣服,變成滑溜的人魚鑽進他懷裏。周良遇合上被子:“明天你請客,好好給大師接風洗塵。”“明天你也去,說好了帶家屬的。”周良遇任性道:“我不去,怕見他一急,就算沒刀也要拿根筷子和他決鬥。”宋珂雙手摟住他脖子:“你也會有吃醋的時候,還以為你沒心沒肺呢!”宋珂撤開雙手藏在他懷裏:“我和他隻是牽牽手,每個女孩都會有初戀的時候,那隻不過是種情竇初開,朦朧的好感罷了。”

    宋珂快活道:“這世界上有很多女人一生都沒找到自己真正愛的人,她們都遺憾和不甘心地認了命,最後結婚生子,昏昏耗耗,就這麽過了一生。真感謝上天能讓我遇到你,在我心裏,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超過你。我隻想嫁給你,和你恩愛一輩子。”周良遇聽了感動,柔情肆虐,把她緊緊摟在懷裏,親了她前額,沉思片刻,說:“我一定要經營好我們的婚姻。婚姻不會是墳墓!宋珂歎息:“生活中最大、最難的就是婚姻,都說它是一門精深的生活哲學,可世上有無數人都沒把這門功課學好。”

    周良遇心想也是,書上,報紙對婚姻的教育遍布,可依舊無數人姻緣不得善終,最後橫眉冷對,結婚結成冤家仇人的例子比比皆是。他伸了個懶腰,對懷裏的宋珂堅定道:“我截然不幹那種傻事,一定要好好珍惜,好好對你。”宋珂莞爾:“說話算話,你永遠也不許氣我、欺負我。”“說話當然算話。就算以後和你吵架,我也隻用愛和寵來折磨你。”宋珂歡顏:“我們不吵架,永遠不吵架……。”兩人天仙配,喃喃的情話直至午夜仍未息。

    宋珂把宴席定在國貿附近,周良遇一時難找停車位,讓宋珂先上酒店,開車下了地下,泊完車上樓進了包廂,宋珂卻不在,去了大堂點海鮮。屋內已到六人,其中一位紮馬尾巴,穿牛仔外套的青年在桌前。周良遇上前熱情握手:“是,費詩明吧,你好,你好……”溫瑞蘭發笑:“他不是,他是我男朋友阿威——這位是費詩明。”旁邊一位立即起身,聽著溫瑞蘭介紹,過來與周良遇握手。

    費詩明比周良遇小兩歲,兩人一般高大。這人與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周良遇本以為畫家該是不太修邊幅,一副的不羈和叛逆。費詩明真不像個藝術青年,一頭短發,臉很白淨,斯文之極;這人很親和,著裝也隨意,但不是隨便的隨意,而是一種非常精心的隨意——或許費詩明正像他很會穿衣服一樣,才華橫溢在骨子裏,表麵卻不顯山露水。

    費詩明對他笑得友好既真摯,這笑不像男人初見麵時那種交際客套的堆笑,笑得倒像一位許久未見的老朋友,讓人看不到生疏和刻意。在這笑容裏,周良遇已經忘了該跳將起來,拿根筷子去挑釁。飯桌上,費詩明細心地照顧到每位的情緒,談話待人處處得體。周良遇不停與他碰杯,費詩明從不推諉,豪情爽快地一口而幹,周良遇甚至有點喜歡費詩明。

    過了幾日,費詩明來周良遇處拜訪,閑談間知道他正在找公寓,打算從賓館裏搬出來。周良遇道:“我們剛搬進新家,宋珂那剛好空出一套二居,你要不嫌棄,可在那住上一段時間。你先忙你畫展的事。”費詩明道謝禮讓,宋珂道:“就這麽定了,快到春節,房也不好找。你可從來不婆媽的,對嗎,費詩明?”費詩明感謝,說要給房租,周良遇一笑:“你要這樣,宋珂可就跟你急了,見外不是?”

    翌日,費詩明便搬到宋珂處暫住。宋珂心細,把二居中的一間騰空,留出來給他當畫室。沒過幾日,周良遇在客廳看報紙,大叫宋珂,宋珂過來拿報一看,上麵有費詩明的大名。報紙說費詩明留學意、德兩國多年,於他國取得可喜成就,蜚聲海外,現迴北京舉辦畫展,並在新年伊始與京城幾位知名藝術家於某藝術廳表演行為藝術……。周良遇道:“費詩明來北京才幾天,就成知名人士了。我看讓他在你那多住幾日,以後“柏麗苑”那房也蒙個名人故居,說不定有極大文物價值。”宋珂笑他這風涼話,指尖戳他腦袋一下獨自迴了臥室。周良遇盯住報又喊:“呀,這大畫家還關注環保及生態問題,具有強烈的社會責任感,真是可喜可賀,值得我去敬仰!”

    臨到年關,又到周良遇給各單位領導及有關人士拜年之際。這幾年,財富迅速地增長,他卻越來越沒安全感,常常感覺社會地位及人脈勢力的異常缺乏。平時工作繁忙,很難抽出時間去交結應酬,於是琢磨出個偷懶的辦法:公司的客戶名單裏不乏有各單位的高官或某某要人的子女。每半年,周良遇都帶上工人為這些客戶做裝修維護,費用大都免費,有時還主動墊些錢。周良遇常挑周六、日才去,主人往往都在家,他送上鮮花,遞上名片,一次二次,便混得個臉熟。中秋及春節,他帶上秘書提了禮物去登門迴訪;元旦、端午時,他便用手機發短信,以自己之名默默恭祝他們節日快樂。人心都是肉長,情誼到水也甜,周良遇投入的時間、費用不大,收效卻是奇佳。

    幾年下來,權勢們或權勢夫人們都知道嘉陽公司的周良遇,他價格公道,裝修質量好,人情味還十足,又從不提任何幫忙的要求。大家漸漸喜歡他,親切地叫他“小周”。小周這人不錯!——這種好感與平時那些前來送禮、受賄之人的好感有本質區別。後來,親戚、子女及朋友們買了房要裝修,他們便會不由自主推薦:“裝修我給你找個人,這家不錯,我打個電話,讓他過來。”故此,周良遇一舉兩得,攢了許多人情,人脈關係日發厚重,豪宅的利潤也大,實在有利於創收。

    周良遇與宋珂在朝陽區領完結婚證,跑了幾家商場,買了許多禮物及補品,封了四個大紙箱給雙方的父母寄去。宋珂向單位報了婚假,把一切大小事就備完畢,隻盼婚期來臨。一日,陶岩來電話,問兩人的行程,周良遇說:“年後初三去青島,雙方父母建議在北京過完年再走,第一年春節最好在新房過。”陶岩問:“機票訂了?”“早訂了。”“幹嘛不開車去?青島離北京也不遠。”周良遇說麻煩,一輛奧迪別惹老婆的娘家人笑話。“我把裝飾公司那黑奔借你,那還有一輛奔馳,你把奧迪拿過來調換就行。”周良遇客氣,說不必。“自家兄弟不必客氣,要不你問問宋珂,看她怎麽決定。”

    宋珂在旁聽得真確,想想道:“開車去也行,一路上就當旅遊唄!”周良遇正合此意,對陶岩道完謝,找出地圖看行車線路,宋珂湊上來,看完地圖道:“從青島到黃山,中間經過連雲港、南京,這兩城市我都沒去過。”周良遇也沒去過,這次順便可做短暫遊玩。這時,宋珂卻離了話題:“奔馳車後廂夠大,我再多拿些衣服,我要在你們家做最漂亮的新娘。”周良遇說好好好,心想羅亦佳結婚時自己還嘲笑那車隊,如今在虛榮心的驅使下,自己也難免俗套。

    宋珂坐在沙發查看歙縣,開心道:“歙縣究竟是什麽樣子?”周良遇往沙發一躺,懶洋洋說:“和國內很多縣城大同小異,不過風景清秀、古跡多些罷了,你不去過嗎?”“我忘了!那時我永遠沒想到會嫁給你——那我婆婆家是什麽樣子?”“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我家在一個農家老院裏,房屋是木質結構,雞鵝和黃狗成群結隊,屋裏屋外到處跑,它們還常去隔壁院串門,撈些偏食來。一吃飯,那就熱鬧了,它們便忙著在桌底下爭地盤。那鵝脖子老長,但總恨自己不是長頸鹿,隻好踮起腳掌,支起屁股,伸長了脖子往飯桌看,還眼巴巴的叫鵝、鵝——餓、餓……。”宋珂大笑,把靠墊照他扔了過去。周良遇躲開起了身,一臉正經道:“真的,真的!你在我家吃飯時要小心,我家飯鍋在地上,你蹲下盛飯時,我幫你喝退桌下的狗,拽住大鵝的脖子;你呀,要一手摁住母雞的背,一手才能往碗裏添飯……。”話還沒完,又一隻靠墊在笑聲中淩空飛來。

    周良遇青島之行給自己長夠了臉,也為宋珂的娘家掙足了麵子。宋珂的舅舅、舅母從石家莊趕來。婚禮舉辦的熱熱鬧鬧,周良遇的一表人才,宋珂的天生麗質,周宋結連理的喜事在青島的院校廣為流傳,但也有人感歎世風,鄙夷這“男財女貌”之姻,背裏說宋家的女兒嫁了大款,以後的命運實在難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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