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珩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視著雲見離耳畔的發帶,艱難的抬起手,想碰觸它。


    雲見離一擰眉,身子微向後仰,避開了他。


    “你不配合,我怎麽給你治傷。”


    “夠了!”商珩氣若遊絲,苦笑道:“治了又有什麽用,總歸是個死。”


    雲見離麻木道:“我隻管完成我應下的事,反正你都要死了,配合一下又不會怎樣。”


    “我知道你……”一縷血絲沿著商珩的嘴角流出。


    雲見離不是隨口說的,商珩快死了,那些獄卒用刑太狠,致使他受了非常嚴重的內傷,放著不管的話,今晚就會死。


    商珩指了指雲見離腕上的小檀木鏈子,“……你是,棲霞鎮瘟疫,時的,那,位神醫。”


    “是麽。”雲見離不以為然,“那你應改明白,有我在,你死不了。”


    “不,我是說……”商珩再次擋住雲見離伸向他褲腰的剪子。


    雲見離不耐煩的皺起眉,“得罪了。”


    說話間,指尖寒光乍現,兩根銀針封住了商珩的行動,卻沒有封住商珩的言語。


    “你!”商珩的麵頰上驀然湧上一層淡淡地紅暈,那紅潤從頰邊一直蔓延到他的眼角眉梢。


    明顯被雲見離氣的。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雲見離淡淡道:“請你理解。”


    “不用!”商珩一聽,臉就漲得更紅,惱羞成怒地瞪著雲見離道:“你別!”


    雲見離哪會兒聽他的,拿起剪刀剪開他的褲子。


    “你!男女有別!”商珩急道,他全身無法動彈,隻能用言語阻止。


    “嗬,我是醫師你懂嗎,在醫師眼裏,沒有性別之分。”雲見離怕他情緒激動氣急攻心吐血而亡,拿著剪子想了想,轉身從藥箱中取出一雙手套戴在手上,衝商珩晃了晃,“府丞大人,在醫師眼裏,隻有疾病傷痛,沒有其他,你若嫌棄,我便戴上手套再碰觸你,這樣總可以了?”


    商珩被雲見離鎖了穴,全身動彈不得,沒法兒反抗,但見雲見離一臉坦誠,反襯得他心思齷齪過於古板拘泥,商珩皺著眉在腦海中做了半晌思想鬥爭,終於不得不向現實屈服。


    “勞煩神醫了。”說完,赴死般緊抿著唇,閉上眼睛聽之任之,模樣比之上刑還要難過。


    剪開囚褲,男人雙腿修長筆直,一看看去沒多少外傷,雲見離從腿骨開始摸到腳趾,也沒有骨折。


    牆後的季蒼旻不淡定了,幾乎要衝過去把雲見離拉走。他明明看見雲見離的目光在那那人的長腿間遊走,甚至微微點了點頭,似乎很好看的樣子。


    齊琰亦是眉頭大皺,不說別的,他自己也對雲見離露過膀子,從未覺得有什麽不自在的地方,畢竟和分筋錯骨的劇痛相較,他寧願到街上去裸奔,但看著別人在雲見離麵前隻著一條褻褲時,忽就覺得哪兒不太對了。隱隱覺得似乎,有些羞恥。


    那邊的雲見離一無所覺,扳著商珩的腿和肩將人翻了過去,這一看,不由得深吸了口氣,震驚的屏住了唿吸。隻見商珩股後的褻褲一片汙濁,並混有血跡。


    不用問也知道他身上發生過什麽,雲見離震驚的眼眸瞬而轉為憤怒,她是怎麽也想不到這幫喪心病狂的獄卒在對犯人嚴刑拷打折百般折磨使其飽嚐皮肉之痛的同時,還會做此等無恥之事摧殘其意誌,踐踏其自尊!


    起先以為劉勤是因為施酷刑被參,還覺得參他的那些文官多少有點小題大做聖母心了,現在再看,所謂的不人道,竟是如此。


    雲見離在議事廳翻看商珩殺人案的卷宗時,無意間看到了折插在卷宗末頁的一封求情書,那封皺皺巴巴的求情書是江寧百姓在商珩被抓後上呈的,其言辭懇切,有萬人署名。大體意思是商珩出任府丞以來,始終兢兢業業,事必躬親,親百姓,沐雨而櫛風,為民請命,深得民心,那狗屁不是的官二代知府所得的榮譽,全是商珩一步一個腳印做出的成績。


    這樣的人,不該是如此下場。


    雲見離壓著滔天怒氣,“誰傷的你?”


    商珩一怔,聽出了雲見離語氣中的憤恨,意外素不相識的神醫會為自己感到不平。


    緊咬著牙,似在忍耐將那些慘無人道的人扒皮抽骨嚼成碎末的恨意,終歎了口氣。


    “無所謂了。”末了又道:“……不過職責所在。”


    這意思,竟是要原諒那些施暴的人。


    雲見離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商大人,你這般,我該如何與那人交代。”


    商珩終於破防,顫抖著聲音問:“……可好?”


    雲見離拔除鎖在商珩身上的兩根銀針,反問道:“商大人覺得,一介平民,要進入天牢醫治一個死囚,得付出多少代價?”


    商珩艱難的翻過身,倚在長凳上,“自是……難以估量。”


    一介平民要疏通重重關節進入天牢,很難,難於上青天,但雲見離並非一介平民,百草堂和百草堂堂主被棲霞鎮民眾視作瑰寶,其醫術名滿天下,且善於經營,不僅富甲一方,還帶動了整個棲霞鎮的經濟發展,無私幫扶百姓,廣結天下名人誌士,多少人上趕著與她結交。曾經,他也是那“多少人”中的一員,不過和大多數人一樣,連百草堂大門都進不去。


    沒想到如今卻是以這種方式認識了。


    雲見離起身,不緊不慢的在藥箱旁配藥,聲音弱不可聞,“所以,可想而知,那人會輕鬆到哪兒去?”


    商珩默然不語。


    雲見離拿兩小瓶藥兼一套全新的單衣迴到商珩身邊,先遞給他一瓶,道:“商大人,治內傷的,要喝完。”


    商珩想也不想的結果小瓶一飲而盡,藥汁清苦,迴味甘甜。


    雲見離再遞給他另一瓶藥和單衣,“這個……外用,勞您自己動手,之後換上這套幹淨的。”


    商珩漲紅了臉,尷尬的接過藥和衣物,道了聲謝。


    雲見離看了他一眼,背過身走到牆邊麵壁。


    她不知道的是,她麵向的這堵牆正是隔開季聿修等人的那一麵。


    此刻,季聿修清楚看到她麻木不仁的冷淡表情,甚至能聽到她平緩的唿吸,絲毫沒有她語氣中所表達的那種憤怒和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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