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見老朋友?聊聊天說說話?


    雲見離才不會信,要真沒什麽事的話,幹嘛特地選在大清早,還趁蕭小賀沒睡醒偷偷出門。


    “還行吧,”雲見離隨口敷衍道:“雲府修得那麽漂亮,有花有水有池有魚有荷塘,一點也不覺得悶,也不覺得無聊。”


    雲見離心裏想著,到底該寫誰的名字和雲度飛配對呢?萬一神樹很靈呢?


    要不要問問大哥有沒有心儀的姑娘?


    雲度飛背著雲見離在難於上青天的石階上健步如飛。


    一路上遇到不少成雙成對的小情侶,他們或在石階上嘻笑打鬧,或在亭子裏小憩,你給我扇扇涼,我給你捏捏肩,好不親密。


    姑娘們驚訝的看見雲度飛背著雲見離輕輕鬆鬆從眼前走過,無不露出羨慕的目光,迴頭再看看自己身邊那個,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到了山頂,雲度飛輕輕放下雲見離。


    雲見離一著地,便駐足仰首環顧四周。山門莊嚴肅穆,門上題著“匯緣寺”三個筆鋒遒勁的金字,門柱上雕著飛龍走獸、花卉祥雲和姿態各異騰雲駕霧的各路神仙。


    匯緣寺依山而建,寺門、寺院、山門殿、天王殿、大雄寶殿的位置從低到高依次排列,一座比一座雄偉壯麗。站在這個位置,甚至能看見大雄寶殿前的石階。


    眼前是紅牆金瓦,光彩奪目;近處是輕煙嫋嫋,檀香撲麵;遠處是高山流水,青鬆蒼蒼鬱鬱挺拔堅毅神態萬千,依次看去嫩綠,翠綠,墨綠的顏色層層展開,最後隱於霧濃。


    置身其中仿佛置身仙境之中,令人流連忘返,心曠神怡!


    果真是個存在於世俗之外的清修之地。


    見此情此景,仿若海市蜃樓,雲見離忍不住有感而發:“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


    雲度飛非常滿意雲見離的反應,見其感歎發自肺腑,不由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淺淺的溫柔的笑。


    他找對了地方,若大個王城,能入雲見離眼的,唯有匯緣寺了。


    “阿離,”雲度飛輕輕喚道,“我們一起去見見他。”


    “嗯?”雲見離迴過頭,“誰?”


    “一個朋友,他或許知道一些東西。”雲度飛跨過山門,徑直向院中走去。


    雲見離跟在他身後,“哥,誰啊?誰什麽東西?哥?等等我!”


    二人一前一後走過三殿,再穿過四堂,到達住持院。


    一個差不多十五六歲年紀的俊俏小和尚立院在門邊,待雲度飛走近,雙手合十微微躬身,“雲施主。”


    雲度飛迴了一禮,問道:“了元大師在嗎?”


    小和尚垂著眼眸,聲音聽不出任何起伏,“住持已恭候雲施主多時。”


    雲見離驚了,大哥說的朋友竟是傳說中的住持。


    “煩請帶路。”


    小和尚看著雲度飛身後探頭探腦的雲見離,猶豫道:“這位女師傅……”


    雲度飛了然一笑,道:“這是舍妹,雲見離,事先和你師傅打過招唿,這次特地帶她來見了元大師。”


    小和尚麵無表情的垂下眸,推開院門,“兩位施主請。”


    雲度飛和雲見離將將跨過門檻,院門便關閉了,與此同時,院內的禪房門打開了。


    一灰白僧袍,眉目娟秀,臉部線條柔和,仙風道骨的和尚立在門內,仙風道骨的好似從畫裏走出來的仙人。


    雲度飛快步走了過去,雙手合十,“了元大師,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他聲線沉而清朗,似徐徐微風含著微笑,“雲施主,別來無恙。”


    這就是傳說中的那位住持?


    怎麽看起來才二十歲不到的樣子?


    雲見離目瞪口呆。


    印象中的住持不應該是慈目善目,和顏悅色,蓄著白須的老者麽?


    了元的目光越過雲度飛與他身後的雲見離打招唿,一雙澄澈的雙眼盛著溫和的笑意,“阿離也是。”


    “啊?”雲見離一下沒反應過來,規規矩矩的招唿道:“大師好。”


    雲見離訕訕地笑著,他好像認識雲見離。


    可為什麽在雲見離前世的記憶裏,完全沒有關於這位大師的隻字片語呢?


    了元如明月的一雙眼眸凝視雲見離,那眼神分明和煦輕柔如輕風似細雨若薄霧,卻給人一種很沉重的感覺,仿佛被這雙眸子不經意的一瞥,便可以看透一個人的前世今生。


    雲見離躲在雲度飛身後,扯了扯他袖子。


    雲度飛心領神會,“方便進屋麽?”


    了元招唿兩人入座,親自煮茶款待。


    茶香清淺,熱氣嫋嫋。


    雲度飛示意雲見離脫下麵具。


    雲見離依言做了,麵具下,一張詭異駭人臉驀地映入了元眼瞼。


    了元靜靜地注視著雲見離本來的樣子,神色與看一般常人無異。


    雲見離不由鬆了口氣,對了元的印象好了一些。


    雲度飛愁眉似鎖,自責道:“阿離為奸人所害,容貌盡毀,每到滿月便會經曆一次淩遲苦刑,痛不欲生,無論如何不能緩解,請問大師這是何故?”


    了元聞言後,搭了雲見離的脈,峰眉微擰,沉吟片刻道:“阿離中毒已深,換做常人恐怕早已化作一堆白骨,能存活至今,已是造化。”


    雲見離纖眉一挑,不錯,能診出中毒,有兩把刷子。


    季吾一那孫子在雲見離吃的每種食物分別下毒,食物不同毒不同,唯一相同的每種毒都是劇毒,不同的劇毒混在雲見離體內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雖不能立即斃命,卻也無時無刻不在損耗雲見離的本元,待損傷累積到一定程度,人依然會死。


    “……大師,無藥可解麽?”雲度飛聲音哽咽。


    “抱歉,貧僧,無能無力。”了元緩緩搖頭。


    禪房靜的出奇。


    氣氛壓抑。


    雲見離不敢說話,他怕雲度飛忽然失控暴起,掀了了元的茶盤。


    了元自斟自酌,“不過,阿離有生之年,雲施主若能幫助阿離的完成所有心願,或許,能求個善終。”


    等一下,他說什麽!完成所有心願?


    雲見離愣住了,這和尚怎麽知道完成所有心願才能解開重生詛咒成為一個正常人的?不是說好了天知地知,雲見離一個人知嗎?莫非這和尚真能窺破天機?


    是巧合麽?


    雲度飛始終緩不過來。


    盡管雲見離早就說了,那些毒早已在她體內混為一體,要想解毒必須在保證解藥的成分混在一起不會產生其他毒副作用的前提下,一次性服下所有解藥,才有一線生機。如果解藥少了一味,或者服下的一部分解藥先行起了作用,而其他解藥尚未發揮作用的話,也不行。


    貌似付一行也說過很難,他以為是他們一束還不夠高,所以無可奈何。


    現在連了元也這麽說,看來事實如此。要救雲見離,很難很難。


    雲度飛默然不語,放在膝上的手驀地握緊。


    大哥不會是又在自責叭。


    雲見離暗自歎了口氣,都說了不行,偏不信。


    論醫術,她有相當的自信,這一身亂七八糟的毒能不能解、好不好解沒人比她清楚,沒有必要求助於他。


    “至於雲施主的另一問……”了元抿了口茶,“其實阿離的容貌和中毒沒有關係。”


    雲度飛頷首,“我以為與蠱毒有關。”


    “的確。此蠱產自南疆百濮國,母子蠱的一種,名喚‘不知心’,母子遙相唿應,此類蠱蟲必須寄宿在人體內,子蠱奪人麵,母蠱擬人臉;如此,寄宿於阿離體內的是應該是子蠱,母蠱不難找,倘若施主遇見一個和阿離長得一模一樣的,那便是母蠱的宿主了,解蠱方法很簡單,母蠱的宿主不在了,母蠱不存,子蠱也會消亡。”


    雲見離暗道:好一個知人知麵不知心,隻會認人,模仿樣貌,李代桃僵,可不就是“不知心”麽?


    了元語氣淡淡,“想必雲施主已經找到那人了。”


    放眼王城,能長成雲見離那般美貌的少之又少,而長成那般美貌又身居太子妃之位的,僅有一個。


    如果不是雲度飛認出了雲見離,估計那人能扮雲見離一輩子。


    雲度飛沒有否認了元的話。


    他之所以遲遲沒動手抓了那人殺來解氣,是因為那個頂著雲見離的臉活著的太子妃並非傷害雲見離的主謀,她不過是一顆無足輕重的棋子,動她會打草驚蛇。主謀是季吾一,是他動的手,他不但殺人還誅心,而且這裏邊杜淩煙也有份。


    他要讓真正傷害雲見離的人付出慘痛的代價,管他是當今的太子殿下,還是當今陛下,敢害他妹妹,必須要十倍百倍償還迴去。


    否則,咽不下這口氣。


    了元察覺到了雲度飛的戾氣,輕輕歎了口氣,循循善誘:“雲施主,往事已隨雲煙,不必過多自責,舍妹得來不易,應當好好珍惜眼下才是,莫要再錯過了。”


    雲見離無聲輕笑,雲度飛要是能放下,就不會一見著雲見離這張鬼臉、一看雲見離承受天罰時痛不欲生的模樣內疚便自責到恨不能引頸自刎了。也不知道和雲度飛相認,讓他知道雲見離大難不死。究竟是帶給他的寬慰多些,還是賦予他的懲罰多些。


    了元似笑非笑的看向雲見離。


    察覺到了元的目光,雲見離身子一僵,尷尬又不失禮貌的迴之一笑,端起茶杯掩飾內心的驚慌,


    這和尚肯定知道點什麽。


    總覺得他眼神怪怪的。


    雲度飛無功而返,失望難掩。


    原以為至少會有些收獲,結果隻是個無關緊要的消息,他不在乎那麽“不知心”蠱,雲見離也不在乎,他要的是雲見離無痛無病無災。


    走出了元的禪房,雲見離長長地唿了口氣。


    唿,終於不用再受了元那探究的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壓迫了。


    嘖,好嚇人。


    雲見離牽著雲度飛的袖子,心情極好。


    “大哥,聽說這裏求姻緣很靈驗,我們也去試試好不好,不知大哥喜歡哪家姑娘?”


    雲度飛正自出神,仿佛五感盡失,什麽都聽不見。


    一聲擔憂的帶著疑惑的“大哥”,由遠及近。


    雲度飛迴神,下意識道:“什麽?”


    雲見離一喜,“我在問大哥有沒有心儀的姑娘,我們……”


    雲度飛依然沒聽見似的,“什麽?”


    “我說……”


    “你等等。”雲度飛忽然打斷雲見離道:“我想起來我還有事沒問了元,你等等我,很快。”


    說完,轉身走了。


    飄逸的發尾自雲見離眼前掃過。


    雲見離呆愣原地,喃喃,“就算不想成親,也不用講這麽蹩腳的借口啊。”


    也罷,你不去我自己去,哼,你不說,我就把王城裏所有名門閨秀的名字寫上去,那麽多,總能有個合適的罷,等你娶到大嫂可別忘了給我包個大大的紅包感謝我。


    雲見離挑挑眉,壞笑著往神樹那邊去了。


    匯緣寺的神樹是棵五人合抱的老榕樹,茂密的枝葉如傘覆蓋,像矗立在綠色海洋中的孤島,茁壯的樹幹勁健有力,垂掛的根須隨風飄動,墨綠色的葉子蒼翠欲滴,閃著膩脂和錦緞似的柔潤光澤,讓人頓覺沁涼、舒適。


    枝葉間係著許多紅布條,這些是香客許下的還沒有實現的願望。


    在陽光的映照下,垂掛的布條仿佛散發著淡淡的紅光,隨清風輕輕擺動,遠看榕樹好像舞著丹霞彩絛的仙女。


    許是時間尚早,到匯緣寺的香客也沒多少,稀稀寥寥的在大殿間來往,多是青年男女,他們結伴焚香跪拜,嬉笑著往許願池裏投錢幣,許願池的水澄清見底,一隻成人手臂長的老龜趴在許願池底休息,龜殼上落了好些錢幣。


    雲見離在天王殿小和尚哪兒拜得兩根紅帶,認真的寫下了雲度飛的名字。


    聽說這東西要掛高些才容易被神仙看見。


    雲見離借了一把梯子,掛好紅帶,坐在梯子上發了會兒呆。


    如果世間所有的事,靠誠心求拜神佛就能實現,那該有多好。


    所求即所得,不用苦心籌謀,不用步步為營,那該有多好。


    似是上天給的迴應,清風一拂,一條紅帶輕輕掃過雲見離臉頰,雲見離迴神,不經意的看了那條讓她迴到現實的紅帶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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