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聽到這話立刻轉頭去看,唐一山的泥娃娃臉上有三根豎杠,怎麽那麽像三毛?


    這還不算啥,那眼睛愣是化成了葫蘆娃裏的蛇精,跟她的樣子差十萬八千裏!唐果趕緊低下了頭,她絕不承認那是她!


    絕不承認!


    好在唐一山和大鵬都發現他們捏的很不好,衝著唐果嘿嘿一笑,把泥人給毀了,大鵬又有了別的主意,“我們來做土qiang!”


    這年頭,能有一把玩具qiang多拉風,用土做一把,曬幹了,就能拿著到處玩了。


    小孩兒們都很支持,有個小孩兒問道:“大鵬,你要是做好了qiang,能讓我摸摸嗎?”


    大鵬想了想鄭重的點頭,“能,不過你能摸壞了!”


    小孩兒們聽到,立刻嚷嚷道:“我也要摸,我也要摸!”


    大鵬為難的歪了歪頭,“要是都摸,那就不好分,還容易摸壞,不如我們一起來做qiang,到時候人手一把,走出去多拉風!”


    “好好好!我也要做!”


    常淑蘭看著和那群髒孩子玩在一起的唐果,心裏很瞧不起,她娘說了,她以後是要去城裏的人,不能沾染太多農村人的窮酸氣,最好不要多跟他們接觸,這些天她一直在家裏練字,就連夢凡姐姐都說她的字比以前更好看了,唐果天天都在玩,等到時候開學了,肯定沒她成績好!


    她提著水罐皺著眉頭在田間找她娘的身影,她娘也是,非得讓她中途送一次井水,這麽熱的天,她都快熱死了。


    路過他們的時候,常淑蘭忍不住不屑的說了一句,“一群野孩子!”


    好巧不巧,這句話剛好就被唐果聽到了,她看了過去,常淑蘭心虛的趕緊瞥開了視線,動作太快,夾在耳後的頭發飄下來了,迷住了眼睛。


    常淑蘭趕緊伸手去夾頭發,但腳下還是晚了一步,踩進了大人們挑水時,弄灑的草窪裏,鞋子瞬間濕了,一股透心涼的感覺從腳底往上蔓延。


    常淑蘭厭惡的低下頭,扯著褲子看了看腳底,鞋子濕了,她沒忍住看著唐果翻了一個白眼,“真是晦氣!”


    唐果一直堅信有因必有果,看,自己還沒做啥,老天就已經懲罰她了,想到這裏,唐果忍不住低頭無奈的笑了笑。


    常淑蘭一看到常秋香就忍不住抱怨鞋子濕了,常秋香低頭一看,是她給她新做的鞋子,留著上學的時候穿的,一口井水硬生生的被她快速的吞進了肚子裏,涼意直達小腹。


    “咋穿這雙鞋了?你不是有舊鞋嗎?今天抗旱你不知道啊,還敢穿新鞋來,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還有你這頭發,大熱天的不紮起來,披著幹啥,不熱嗎?仔細捂一身痱子。”


    常淑蘭沒敢說她是看掛曆上的女郎都是披著頭發的,夢凡姐姐也說了,一個女孩子最有魅力的時刻就是她放下頭發的時候,所以她才披著頭發的。


    不過,她不敢說出口,找了個借口支吾著,“我,我剛洗了頭,娘,你不該跟我一樣覺得倒黴嗎?每次我遇到她都沒啥好事。”


    常秋香又喝了一口井水,用井水把毛巾打濕,抹了抹脖子,“我警告你啊,你隻用事事比她優秀就行,可千萬不要湊上去找她麻煩,要是壞了娘的好事,仔細你當不了城裏人!”


    第33章


    8月中下旬是農村最忙的時候,收小麥之後種的豆子、玉米類雜糧都可以收了,這些粗糧可是農民生存的基本保障。


    唐家和每天都往返在各大田埂和麥場中間,宋英子帶著唐果一起在麥場弄玉米,濕玉米收迴來之後,要把玉米外麵包裹的皮弄開,把玉米羅列成圓形,堆高,讓玉米棒可以被陽光直射,期間底部和頂部來迴換動兩次,讓上麵和下麵的玉米都可以基本脫水,脫水的玉米脫粒的時候更方便,不會輕易的弄爛,速度也更快。


    豆子那邊就更讓唐果大開眼界了,因為暴曬,麥場的土地中間會有很多縫隙,濕的豆莢曬幹後有些小豆子就會順著縫隙掉下去,所以在村長確定哪一塊曬豆子之後,唐家和就會先把牛糞拉過來,兌點水,把地先糊一遍,等他們把豆莢從地裏運過來,地麵已經幹了,再把豆苗全都倒下來,負責摘豆莢的人就搬著小板凳坐在那裏邊摘邊聊天。


    等豆莢全弄下來之後,再把豆苗全部規整在一起,稍晚的時候唐家和就和拉驢的老大爺一起把豆苗放進倉庫,牛和驢都特別愛吃這種豆苗,尤其是新鮮的,吃的別提有多香了。


    而撕下來的玉米皮成堆的放在一邊晾曬,引火做飯最方便。


    唐果熟練的撕開玉米皮,取出玉米棒,宋英子看在眼裏,忍不住伸手擺正果果頭上戴的草帽,“娘大意了,應該讓你爹給你編一個草帽,這個太大了!”戴著容易遮住眼睛,往上推就容易往後跑。


    “大點好,擋的位置更多!”這個年代沒有防曬霜,就連防曬衣都那麽難的,雖然她有長袖的棉布衣,但再熱死和曬黑之間,她寧願選擇曬黑。


    “這倒也是,娘去喝水,要不要一起?”坐久了,起來動動也好,唐果拿起水壺跟她娘一起去打水了。


    這水是村裏的土方子,用茅草根煮出來的水,據說多喝點可以防暑,村長就派了一個人專門燒這種水,全天不間斷的供應,放涼了之後喝著還挺好喝的。


    “奶奶!”


    唐老太太也來打水了,看到臉頰紅紅,流汗被汗打濕的果果,忍不住取下草帽給她扇了扇風,“熱不熱啊!”


    唐果把水壺遞給她娘,取下草帽也給老太太扇,“熱!”


    “英子,迴頭在她背後塞一塊毛巾,能擦汗!”


    宋英子喝了一口水,摸了摸唐果汗濕的頭發,“我弄了,她不要,說熱,戴著難受!”


    “今天是比往年熱多了!”唐老太太喝了一口水,用毛巾擦了擦臉,“行,我過去了,你們多喝點,可別中暑了。”


    宋英子連忙點頭,唐果嘴裏包著水,鼓鼓的像個倉鼠一樣,也跟著點了點頭。


    老太太剛走到一半,就聽到摘花生那邊發生了爭吵。


    “李芳!你這是令人嚴重譴責的行為,你懂不懂!雖然是一點花生,但你這就是在偷集體的財產!你認不認罪!”記工員唐永年手裏拿著一把花生,這花生正是從李芳褲子口袋裏掉出來的。


    李芳都幹過好些次了,從沒想過會被發現,坐的太久,腿一直蜷縮著,剛想伸伸腿,沒想到唐永年就過來了,好死不死的,她口袋裏的花生因為這個動作掉出來了,早知道她就不伸這個腿了,旁邊的人肯定都是故意的,也不跟她說一聲記工分的人來了,現在事情敗露,她就跟這毒辣的太陽打在臉上一樣,臉火辣辣的疼。


    “作為懲罰,你這幾天的工分全部沒有,開大會的時候,你要上台念檢討書!”


    李芳抿著嘴唇,很不甘心,這幾天的工分啊,就這麽沒了,她男人要是知道了,會罵她的!“永年兄弟,我真不知道這花生怎麽到我口袋裏的,我估計是我剛剛去喝水,忘記扔進筐子裏了,我絕對沒有一點想要偷集體財產的意思,肯定是我中間忙忘記了,你看看這次能不能就算了?”


    唐永年搖搖頭,“不行,若是我沒發現,這花生就被你裝迴去了,那對今天辛苦付出的其他人不公平,你說你是忘了,但夏天衣服這麽薄,你把花生裝在兜裏,不可能沒有感覺,你這就是在狡辯,再則,如果是別人我還可以相信是真的忘了,但你有慫恿孩子偷西瓜的前科,我十分懷疑你話裏的真實性!”


    然後唐永年舉著手裏的工分本,板著臉對在場的所有的人說:“如果再被我發現有人偷集體的財產,我一定秉公處理,希望大家不要為了一己之私,影響咱們生產隊的榮譽!生產隊的榮譽就是大家的榮譽,損害集體榮譽的人,足以讓每個人痛恨,希望你能引以為戒!”


    “就是,咱們生產大隊可是一連拿了好幾年的第一,要是因為你帶頭偷東西,讓產量下去了,咱們生產大隊拿不到第一,你能負這個全責嗎?”


    “負責?到時候不倒打一耙就好了,記工員,我們都可以給你掏一下口袋,你看幹幹淨淨,啥都沒有!”


    “我說她怎麽老去喝水,我估摸著她偷的花生肯定不止這點,我申請好好盤問,肯定還有藏起來的花生!”


    唐永年聞言皺了皺眉頭,“你還藏了其他的花生嗎?”


    李芳趕緊搖搖頭,心虛的止不住咽口水,“沒,沒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啥時候放進兜裏了我都不知情,肯定是天太熱,我昏了頭,才會忘記,你們這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咋能這樣害我,我眼皮子就那麽淺?非得偷這點花生迴去?都不夠炒一盤的!”


    “合著你還想炒一盤啊,唐永年,我們大家都知道李芳的個性,我也覺得她肯定偷的不止這一點花生。”


    唐永年上下掃了眼李芳,“你站起來,讓大夥看看!”


    “咋!你們還想來硬的不成!”李芳急了,這要是被收身了,那也太丟人了。


    “夏天穿的薄,你藏沒藏東西我們一看就知道,你快站起來!”


    李芳不情不願的站起來,原地轉了一個圈,把口袋翻出來,“這下你們相信了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永年兄弟,真的是熱糊塗了。”


    口袋裏確實沒有,旁邊也沒有可以藏東西的袋子,唐永年隻好作罷,揮揮手,示意她坐下來,“行了,你坐吧,繼續幹活,李芳你記住,我會牢牢盯住你的!”


    李芳心裏鬆了一口氣,趕緊坐下來,幾日的工分沒了就算了,大不了到時候她少吃一點白麵大米。


    可誰知道唐大寶來了,他拎著小筐子,裏麵裝著從花生地裏撿的花生,“娘,我好渴,快給我喝水!”


    說著他就去拿李芳板凳旁邊的水壺,李芳看到他的手,氣急敗壞的把水壺奪了迴來。


    “這裏麵空的!要喝水迴家喝去!”


    “娘,水壺很重,裏麵肯定有水,你快讓我喝嘛!”唐大寶急的隻擦汗,伸手去拿李芳手裏的水壺。


    “我說空的就是空的,要喝迴家喝去!”李芳板著臉,瞪著唐大寶,語氣很嚴厲。


    唐大寶熱的難受,口渴又被兇,終於忍不住坐在地上哭,可地上又太燙,他被燙的一骨碌爬起來,繼續哭,本就口渴,嚎了幾嗓子之後,嗓子也嘶啞了,開始幹嘔了。


    有人看不下去了,“李芳你幹啥呢,孩子要喝水你快給他喝啊,水壺裏空的就去那邊打水啊,這天這麽熱,可被讓孩子中暑了!”


    “就是,你也太狠心了,這麽熱的天還讓唐大寶跑迴家,等在家喝了跑迴來,肯定又渴了!”


    “李芳,你把壺給唐大寶,讓他去打水去!”


    李芳狠狠的瞪了眼唐大寶,“真是個討債鬼,我去給你打水!”


    有人疑惑了,“李芳,你不是去打了好幾次水嗎?咋喝這麽快?大寶說你水壺是重的,裏麵難道裝的不是水嗎?”


    李芳捏著水壺的手一緊,“小孩子,太渴了,以為裏麵有水,亂說的,大寶,跟娘喝水去!”


    “李芳,我想不明白,這麽熱的天你讓唐大寶迴家喝水,這太奇怪了,如果是我家臭小子來了說口渴,我肯定第一反應是把空水壺給他讓他自己去打水,”


    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她手裏的水壺,她說空的,唐大寶卻說重,自己家的水壺,沒裝水時的重量他肯定比誰都清楚。


    莫非?


    唐永年眼睛眯起,徑直的走到李芳麵前,“請你把水壺給我看看。”


    李芳心虛的笑了笑,“永年兄弟,我家大寶渴了,我得趕緊去給他打水!”


    說著她就拉著唐大寶要走,可被唐永年伸手攔住了。


    “花生是不是在水壺裏?”


    李芳心裏一咯噔,嘴角也跟著顫了顫,好幾秒之後,她才說道:“你說啥呢,水壺裝水的,我怎麽可能裝花生?”


    唐永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從她手裏奪過水壺,墊了墊重量,“是挺重的,看來裏麵有東西啊!”


    李芳剛剛太緊張,這水壺才會脫手,現在心口就像被一隻手攥緊了,絕對不能讓他打開水壺,她趕緊伸手去搶,唐永年快她一步,打開水壺的蓋子,往下一道,一顆顆花生悉數全出!


    “娘!娘!”


    “快!抬到樹下麵去,掐她人中!”


    ——


    李芳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的,唐有為氣的指著唐家定破口大罵,“你就不能跟你媳婦兒好好說說,這麽多人看著,影響多不好,你說說你們這些日子以來鬧了多少事,明天出工時你們倆給我上台做匯報!”


    唐家定站在那兒臉上陰晴未定,他現在恨不得迴去把那個婆娘拉過來,憑什麽她做的蠢事,他要在這兒受罰,真的太他媽丟人了。


    宋英子撿了一點幹淨的玉米皮迴家,決定給家人做點好吃的犒勞一下。


    唐果看她摘了一個嫩南瓜迴家,不禁有些好奇她娘要做什麽。


    迴到家宋英子就把南瓜削皮切塊備用,唐家和還在忙,還沒迴來,唐果準備幫她娘燒火。


    “果果,你不會燒,我一會兒自己燒,你去跟你薑思姐姐玩去!”


    她怎麽不會燒了!燒火有啥難得?


    唐果不服氣的坐在灶台前麵,用火柴點燃了軟柴,放進灶洞裏,她按照他爹的方法先放一點細樹枝,然後又放硬柴,“娘,要大火嗎?”


    宋英子把切成塊的南瓜放進蒸籠裏,然後在鍋裏麵添上水,聽到果果的問題,她看過來,“大火。”


    說完還不放心的看了眼火勢,“你小心點,不要把頭發燎著了。”


    唐果點點頭,“好!”


    火一上來她就趕緊往裏麵填硬柴,可填著填著火就滅了,濃煙從灶洞裏冒出來,唐果聞了一口,嗆的她忍不住打噴嚏。


    宋英子正在洗玉米皮,聽到唐果打噴嚏的聲音,趕緊讓她過來,“快過來快過來!”


    唐果捂著口鼻,把洞口裏的硬柴往外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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