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色波紋漾起,一股巨大的吸力從石碑中傳來。


    白天轉為黑夜,綠地變為黃沙,月光如霜雪一般照在颯颯身上。


    身邊沒有伏蒼的身影。


    颯颯運起共生契約,察覺他與自己的距離並不遠,但似乎隔了一層什麽。


    想來在麒麟族也沒什麽可擔心的。


    颯颯放下心,神識外放,感受周遭的環境。


    不像是幻境。


    颯颯隨便找了個方向往前走。


    前行不久,黑夜轉為白天。


    於漫漫黃沙之中,她見到一隻背上扛著鋤頭的成年麒麟。


    之所以能看出是成年,是因為這麒麟身形比阿琳還大上些許,周身色澤也要深得多。


    “你好,請問能幫我種一樣東西嗎?”麒麟口吐人言,眼神期待,態度禮貌。


    颯颯估摸著這就是所謂考驗,點點頭,道:“好,怎麽種?”


    “嗯……”麒麟沉默些許時候,“也許需要先找到種子。”


    颯颯問:“種子在哪裏?”


    “我忘了。”麒麟誠懇道,“你自己找一找,行嗎?”


    “那……你可記得大概是放到哪裏了?”颯颯盡力尋求提示。


    “嗯……”麒麟頓了頓,“不記得。”


    颯颯看向這漫天黃沙,心裏一動:“種子是什麽,要怎麽才能發芽?”


    麒麟很快迴:“種子就是種子,用心就能發芽。”


    颯颯:“……好。”


    “等你的好消息。”麒麟眼睛頑皮地一眨,靈氣一運將鋤頭送到颯颯手中,而後化為一道青綠色旋風,往大漠的一個方向奔去,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


    颯颯望著手裏的鋤頭,問題來了,她要怎樣找到所謂的種子?


    種子真的是種子嗎?沒聽說麒麟族擅長種地啊?


    神識外放,朝黃沙底部、外部一一探去。


    等耗盡,也沒什麽收獲。


    黃沙底下是黃沙,黃沙外頭是黃沙。


    無窮無盡的黃沙。


    再探向天空,地麵,同樣沒有收獲。


    耗光了幾十次神識後,颯颯將目光轉向鋤頭。


    鋤頭早就仔細探查過,就是普普通通的鋤頭。


    颯颯心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種想法:還是先挖個坑吧,種子之後再找,說不定它自己就跳進去了呢?


    忽略心頭那絲絲不對勁,她也不用靈力,隻一鋤頭一鋤頭地挖著。


    沒挖兩下,坑的周圍冒起一陣白光,旋即傳來一股巨大的吸引力。


    颯颯不由自主地被吸了進去,意識一片混沌。


    再次醒來,身體的一半都被埋入了土地之中,黃沙已經消失不見,四周一片綠意。


    事情好像發生了一些奇妙的變化。


    颯颯抖抖身子,周身一片嘩啦啦的響動。


    她成了一棵半人高的、通體翠綠的小樹,身邊還有一棵氣息熟悉的、散發著五色靈力光芒的小樹。


    “伏蒼?”颯颯用神念傳音。


    “是我,我在傳承中看過這種情況。”伏蒼很快迴答,道,“大約是考驗出了什麽差錯,我們進的是一位先輩的記憶世界,如今應當是被當成了記憶的一分子。”


    颯颯一愣,意識到自己心底的絲絲不對勁來自何方。


    挖坑什麽的……太傻了,實在不像她的想法。


    若是這樣,那她被迫扮演的角色,應當是一顆有靈智且化了形的種子。


    大約那位先輩覺得那種子會有這個念頭,而對方也確實這樣做了。


    所以……那位麒麟先輩是讓種子自己種自己?


    能化形的種子,能是凡品嗎?颯颯找遍自己的記憶,將能扒拉的傳承也扒拉一遍,還是沒有找到這種植物。


    那位麒麟先祖種它做什麽?


    兩人互相和對方交流了自己的經曆。


    同颯颯不同,伏蒼一開始進入的就是這片充滿綠意的世界,且沒有個哄騙的過程,直接被叼走種下,化為小樹。


    當然,他被種下之前,這裏就已經有了颯颯化身的樹。


    “我們之前應當在兩段不同的記憶之中,不過被種下的地點沒什麽變化。這裏最開始是片大漠。”颯颯坦然地說出“種下”這個詞,動用神念探查一番,輕輕“咦”了一聲,“這裏是不是麒麟族聖地前身?”


    天邊已經有了絲絲五色靈氣的氣息,遠處立著一塊黑色石碑。


    伏蒼抖了抖葉子,迴答,“我們進入的,大約是那位開辟麒麟族聖地的先祖的記憶。”


    颯颯若有所思:“看來麒麟族聖地的開辟,和被我們替代的兩棵樹有很大關係。”


    她化身的這課小樹,周身彌漫著濃重的生氣,還在不停往外散發;而伏蒼化身的那棵小樹,周身五行靈氣濃鬱,同樣影響著周圍環境。


    要說麒麟族聖地的變化同兩棵樹沒關聯,她是不信的。


    遠處跑來一隻眼熟的麒麟,看看兩棵樹,點點頭,眼底浮現絲絲滿意之色,又很快跑開。


    颯颯和伏蒼就這麽看著麒麟族聖地一天天發生改變。


    生機越來越濃,五色靈氣漸漸聚為雲霞。


    聖地裏也遷來許多麒麟,一天比一天熱鬧。


    麒麟們時不時來兩棵樹周圍轉轉,睡個午覺什麽的。


    就在颯颯以為她和伏蒼要在先祖記憶裏作為兩棵樹,陪著先祖走完一生、見證麒麟族興起的時候,意識忽然一陣混沌。


    他們進入了另一段記憶。


    半人高的兩棵小樹長到了一人高。


    聖地的上空浮現出黑色的、湧動著絲絲魔氣的大門。


    魔界之門!


    魔氣同靈氣祥雲交纏到一處,透出一股破壞和毀滅的氣息。


    聖地的麒麟們抬頭望天,眼露悲戚。


    颯颯內心愕然,原來魔界之門出現得這般早?


    麒麟族聖地少說也存在了十萬年的時間,神獸得天所愛卻不能與天同壽,若不飛升最多可得萬年歲月。


    阿琳用全部修為加固封印,也隻能維持幾百年的平靜。


    這數萬年的時光,麒麟族憑借什麽將魔界之門封印住?


    颯颯神識掃過自己和伏蒼化身的兩棵樹,心底有了猜測。


    下一瞬間,她和身邊的伏蒼化作兩道流光,飛向魔界之門!


    最後看到的,是麒麟們震驚和傷痛的眼神。


    從記憶世界脫離,颯颯和伏蒼眼前出現一片墓地。


    顯然,他們並沒能離開碑中世界。


    “你們倆怎麽跑到老祖宗的殘魂記憶裏去了?”旁邊一塊墓地中,一位男子推開棺木,“他老人家的都睡了很多萬年了。”


    他身軀是虛化的、白茫茫的一片,這是意識化形的顯著特征,同魂魄的半透明又不相同。


    “我們也不知道怎麽進去的。不過……殘魂?”颯颯覺得一抹意識不可能構建出如此逼真的記憶世界,但是殘魂的話,“他不願意去投生?”


    神獸投生,往往會再入族中,若一直不去投生,魂魄便部分消散於天地之間,變成殘魂,再漸漸地,完全消散。


    男子覷她一眼,“誰知道老祖宗怎麽想的,聽說連飛升也不願意。”也不問他們在記憶世界裏看到了什麽,道,“你是新來的接受考驗的傳承者吧,怎麽還和旁邊那隻混血的簽了共生契約?”


    混血的伏蒼眼睫微微一動。


    颯颯點點頭,簡單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得,又是一個倔的。”男子簡潔地評判了阿琳的舉動,揮揮手,“你們出去罷。”


    “沒有考驗嗎?”颯颯睜大眼睛,伏蒼也有些不解。


    “既然老祖宗的殘魂沒有排斥你們,就沒有這個必要。”男子揮揮手。


    一陣無色光芒蕩起,颯颯和伏蒼出現在墓碑之外。


    “怎麽去了這麽久。”青年眉毛微微一動,語氣倒並非疑問,隻是陳述事實。


    “是到了老祖宗的記憶世界之中。”颯颯斟酌著將他們的經曆闡述一番,著重強調了魔界之門和那兩棵樹。


    方辰和青年似乎都沒想到颯颯和伏蒼還有這番境遇,意味複雜地對視一眼。


    “十萬年前的卷宗被銷毀過一部分,先輩也從來對魔界之門之事諱莫如深,隻說該搬走時就搬走。”半晌,方辰神色凝重道。


    “那兩棵樹,長什麽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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