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小陸可是警覺得很,立馬將書合攏,“糾正一下,衛女士,這是名著,世界名著,瑪格麗特米切爾巨作,你能不能別把眼光放在‘愛情’兩個字上。”


    衛孟喜再次被她噎到,但衛小陸是深諳打一巴掌給個紅棗精髓的小滑頭,立馬就把書扔一邊,保住媽媽使勁蹭蹭,“媽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耽誤學習的,要真耽誤了,讓我考不上大學,那我就迴家照顧你跟老爸,讓哥哥姐姐們去飛吧,我給咱們守著家,守著你們。”


    老母親這一顆心啊,頓時軟得不像話,她老閨女真懂事,孩子知道要守著他們,希望這不是哄她開心的。


    被這麽一打斷,衛小陸也沒再繼續,還當著媽媽的麵把小說放書房去,拿起自己的作業開始寫。


    這下,衛孟喜還能怎麽辦呢?人家都這麽乖了。


    她在屋裏陪著學了一會兒,見閨女是真的在用心學習,不是假把式,於是也就隻能先下樓,看新聞去。


    最近一大事,就是國家開始做第三次工業普查,對鄉鎮企業、三資企業正在做一個全麵的、準確的、係統的統計,她的企業也屬於被統計範圍,她自然要關心。


    客廳裏,老陸正優哉遊哉的看著報紙,還專門把一篇套紅的文章隻給她看,“衛老板這次又做好事了。”


    衛孟喜一看,原來是在批評當今國有企業在深化改革和引進外資及與境外合資合作過程中,產權結構發生很大變化,企業資產底數不清及流失的狀況嚴重存在【1】的問題。


    以嚴明漢為首的這些歸國華僑,不就是這樣的嗎?打著買這買那企業重組的旗號,其實就是在悄無聲息的蠶食鯨吞龍國的國有資產,金水村小煤井差一點就進了他們口袋!


    不過,具體嚴明漢背後的人是誰,衛孟喜現在還不知道,張川不可能知道這麽機密的事,知道也不能告訴她,她但凡去打聽,都是害了這孩子。“隻能寄希望於越來越多的人都能覺醒吧,以後搞合作引進外資還是得多留個心眼。”


    老陸深以為然,“對了,你們煤礦是不是準備動工了?”


    “嗯。”


    “那你看看這幾個人怎麽樣。”說著,從襯衣口袋裏掏出三張名片。


    衛孟喜想起來,上次他就說要幫自己介紹幾個人,這三個看名片都是煤炭行業的專家,有專業做礦井營救的,有做安全掘進的,還有一個直接就是做防塵的……這無疑,正是她目前最需要的人脈!


    “好啊老陸,這麽多年難得沾你一次光。”


    陸廣全於是借機提要求,“那今晚……”


    衛孟喜搖頭,她最近失眠的老毛病又犯了,還跟以前不一樣,以前是隻要喝藥,或者老陸一迴來,她就能睡著,現在變成睡前必須安安靜靜的,不能動不能說話,要是來一場愛的運動,她能一整晚睡不著。


    這種毛病,去找大夫她都不好意思說,得挑個老中醫家人少的時候,悄悄的去,老中醫年紀大了,腿腳不便,請來家裏看那是為難人家。


    “唉,你說我這年紀輕輕的,毛病咋這麽多,二十幾歲的時候吃嘛嘛香,一沾枕頭就睡,怎麽最近幾年……”為了遷就她,他們都兩個多月沒有親密過了。


    老陸摟摟她,表示理解,“那你先去躺著,我待會兒迴房會輕點。”


    *****


    接下來的時間,衛孟喜就帶著人四處去請人,老陸介紹這三位專家,已經退休了,來私人煤礦上班也不算違反原則,一聽是陸廣全介紹的,也沒怎麽談條件就答應來了。


    說好來,人家馬上就能上崗,老一輩煤礦工人的作風就是這樣,工作就是命令,命令就得遵守。


    有他們帶著趙春來在做前期的煤井升降、巷道、通風準備,衛孟喜更能把全部心思投入到找礦長這件事上。


    要找行業大牛,善於管理,又有人脈資源的人,可真不簡單啊。每天一大早,衛孟喜就讓小五開著車到處轉悠,省內的大小煤礦都讓她跑遍了,她手裏有各個大小煤礦的資料,年輕的像許軍這樣年紀的她不用問,人家不可能放著大好的前途來給自己打工。


    “看來,咱們隻能把目光對準這些即將退休和剛退休的。”


    離退休超過三個月的,衛孟喜也不考慮,因為她沒時間等,煤礦一日不開工,她的利息就是在百搭,退休太久的也不行,因為那樣人脈和威望也沒剩多少了,她給出去那麽高的股份,必須“物有所值”才行。


    “來了來了,老板你看那是不是丁老礦長?”小五指著院子門口一提鳥籠的老頭兒問。


    老頭六十出頭的樣子,一隻手拎著鳥籠,一隻手背在身後,正在看前麵兩個老頭下象棋。


    別看他普普通通其貌不揚,其實是石蘭省北部另一個國營煤礦曾經的礦長,剛退休兩個月。他的礦長身份和他手裏的人脈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這人是石蘭省煤礦行業一大奇人。


    按理來說,煤炭行業是高危行業,工人死亡率不低,根據後世學者和專家的統計分析,每產三十噸煤炭就要有一名煤礦工人死亡,這是一個很可怕的數字。


    但丁一雄當礦長的黑山煤礦,從他上任那年起,至今二十年了,一起死亡事件都沒發生過!哪怕是最注重安全生產的金水煤礦,每隔五六年也會有一兩起防不勝防。


    黑山煤礦的煤炭也隻是普通貧煤,全靠數量取勝,產量可比金水煤礦大多了!


    他愣是能把安全工作做到極致,用張勁鬆和許軍的話說,“家有丁老,如有一寶”。


    這是衛孟喜必須要來請他的原因,早在出發之前,她就把這些“目標”的樣貌熟記於心,“走。”


    倆人手裏拎了不少東西,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禮多人不怪嘛。“丁礦長您好,您老人家最近身體好嗎?”


    丁一雄一愣,“你們是……”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金水市金水村小煤井的所有人,我叫衛孟喜。”


    老頭們棋也不下了,都好奇的看向他們,又看向丁一雄,“老丁啊,你還說退休就能頤養天年,我看你還是不得安寧啊。”


    衛孟喜能聽出來,這幾名老人對自己好像不太待見,她自報家門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了,隻是沒想到會這麽明顯。


    他們曾經是國營煤礦的領導,最看不慣的就是他們這些地方鄉鎮的私人小煤礦,因為他們不講規矩,偷挖濫采,急功近利,就像附著在他們身上的寄生蟲一般,隻管吸血,不管死活。


    不可否認,前些年確實是有這樣的情況存在,這種狀況也會一直持續到煤改前,等“煤老板”的暴富神話逐漸消失的時候,才能慢慢減少……但也不可能徹底消失。


    衛孟喜也就幹脆攤牌了,“我知道,幾位老領導看不慣的,是這種現象這一類人,而不是我衛孟喜本人,對嗎?”


    幾個老頭一噎,總不能說不是吧,這不是明擺著是針對她一個小輩,欺負人嘛?


    “其實我也很不喜歡私礦偷挖濫采的行為,這就是我今天來找丁老的目的,不知道您是否有時間?”


    丁一雄心想,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把鳥籠放石桌上,“去那邊說。”


    衛孟喜知道,這老頭防備心很重,想要上他家裏是不可能的,於是也示意小五把東西放一邊,“丁老,請。”


    “說吧,我看你能說出什麽花兒來。”


    衛孟喜請他坐下,自己也不謙虛,直接坐他對麵,平起平坐。“不知道丁老對我們金水那邊的情況了解多少?”


    “金水嘛,煤礦大市,金水煤礦我以前也去調研過,聽說這幾年搞得不錯。”


    “對,金水煤礦的崛起,我作為旁觀者看得一清二楚,別的不敢說,但煤礦很多重要的關鍵節點,我都可算親曆者,譬如發現儲量驚人的氣肥煤,譬如氣肥煤開采,譬如防塵工作,譬如最新大型設備的引進……”


    這些,可都是我男人做的。


    丁老點點頭,冷聲問:“所以你也眼熱,想要分一杯羹?”


    衛孟喜點頭,“我買下金水村煤井,賺錢肯定是第一位的,但在錢之外,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


    丁老淡淡的“嗯”一聲,臉上也來了興致。


    “我叫衛孟喜,我的身份其實是一名煤嫂。”


    丁老一愣,上下打量她,跟自己印象中的“煤嫂”完全不一樣,他們所在的煤礦後山也生活著那麽一群婦女孩子,他們黑黑的,臉和手仿佛永遠洗不幹淨。


    最重要的,她們的眼裏沒有神采。


    第152章


    “你真的是煤嫂?”丁老的眼睛裏, 射出兩道銳利的光。


    衛孟喜隻覺迎麵而來一股強烈的壓迫感,但她不能害怕,也沒必要害怕。


    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經得起推敲的, “作為一名在金水礦區生活了十五年的煤嫂,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金水村煤井落入利欲熏心的人之手, 不能看著好好的煤礦帶被他們挖得麵目全非,不能看著好容易治理好的環境被他們破壞,所以我才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接手這個煤井。”


    真的不得已啊,為了救急把燙手山芋往懷裏摟, 哪怕活了兩輩子加一起都六七十年了, 但在這麽多年裏,她對自己的人生規劃裏從來沒有開煤礦這個選項。


    而最直接的原因還是嚴明漢是外國資本扶持起來的買家,但這涉密了, 她不能說。


    丁老的眉頭皺起來,“年輕人, 你要為你說的每一句話負責。”


    “是, 我會負責, 我這次來就是為了履行對礦區六萬老百姓的承諾來的, 我想請丁老去我們的私礦給我們當礦長, 因為隻有您能把工人死亡率控製在最低, 隻有您能真正把礦區群眾放心上。”


    丁老沉默著。


    戴了高帽子, 還得再給顆紅棗, “丁老到時候要是願意來的話,我們會給您0.5%的股份, 在每月不低於500元工資的基礎上, 每年年底再按照股份占比分紅。”


    丁老隻是微微抬了抬眉毛, 麵色忽然變得很難看,“你迴去吧。”


    “丁老……”話未說完,老頭提著鳥籠頭也不迴的走了。


    衛孟喜搞不懂,自己到底是哪句話觸了他的逆鱗。


    “他他他怎麽能這樣?老板……”胡小五看得滿頭霧水,剛才不還說得好好的嗎?怎麽一下子就變了臉色,還一句不願多說的樣子?


    他是真委屈,替老板委屈,他們出來快兩個月,就在省內外各煤礦區找人求人,一連吃了那麽多次閉門羹,他心裏也不好受。有時候連夜開車,從這個點去到那個點,瑟瑟夜風裏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頭發都被露水打濕了,結果人家一聽他們自報家門就避而不見。


    還有的,則是表麵上說得好好的,但借機提這提那的要求,不是說自家兒子結婚沒房子就是說自己出行不便需要一輛桑塔納之類的,敲竹竿啊,明擺著就是人還沒上任就先要東西!


    這種人,他能對老板要,也能衝別人要,隻要能滿足他的物質條件,他就能認誰做主,就跟一隻狗似的,隻要喂兩口,它就會搖尾巴。這樣的人,安排去當礦長,不是自掘墳墓嗎?


    衛孟喜當然不可能答應,這一耽擱,小煤井的設備都快到齊了,他們還沒找到礦長的合適人選。


    “算了,先走吧。”衛孟喜卻似乎沒以前那麽沮喪,自己一連在外頭跑了兩個月,終於找到一個各方麵都不錯的了。


    雖說小燕給的意見是麵向社會公開招聘,可現在明顯是他們求人家,支個攤子等人上門那是不可能的,隻能主動出擊。


    丁一雄不是她找到的第一個退休礦長,不僅石蘭省內各大小煤礦,她連隔壁省份的都去過了,但人家的反應跟剛才那些老頭差不多,一聽說她是私礦主,就沒有繼續談下去的欲望。


    私礦主,似乎就是原罪。


    前幾天還嘚瑟自己就要成為女煤老板了,轉頭她就要被這名聲所累啊。


    找丁一雄,她也隻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來,要是有了這麽一位鐵腕手段的老礦長幫助,至少安全方麵她不用再那麽提心吊膽。


    想到這,衛孟喜也不管自己穿著皮鞋,咚咚咚直接追上去,追到丁老,“好,那我們迴去等您消息,對於股份,您要是有意的話咱們還可以再商量。”


    肯定不能一來就把給的股份報到最大啊,那樣自己就成了被動的一方,萬一對方再提出別的條件,自己就沒有可以製衡的,或者緩衝的辦法了,而現在,股份就是她吸引丁老最大的優勢。


    丁老目不斜視,“我對錢不感興趣,你們不要再來了,恕不奉陪。”


    老頭是真倔,拎著鳥籠健步如飛,生怕被她這私礦主給腐蝕了似的。


    胡小五從後視鏡裏看老板神色不錯,“那接下來那兩家還去嗎?”


    “不了,先去書城。”


    小五疑惑,“書城的煤礦咱們都去過了,那幾個老頭說話可真難聽,咱們是不是……”他都替老板不值。


    那些糟老頭子,不就是幾個其貌不揚的退休老頭嗎,以前再風光,那也是退休前的事了,現在還對老板擺譜也就罷了,關鍵說話還特難聽,說什麽老板幹的是“煤耗子”的營生,還說什金水煤礦要被他們吸血的,真是怎麽難聽怎麽來。


    也是老板有求於人,不得不放下身段,不然要是換了別人說這種話,老板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


    衛孟喜想了想,又改變主意,“不了,還是先迴家。”她出來快兩個月了,雖然中間偶爾也會迴去,但到家的時候老閨女都睡著了,頂多早上吃早飯那十幾分鍾能說上幾句話。


    老母親才不會說,她想孩子了。


    迴到礦區,先讓小五迴家去看看,她自己則到菜市場買條魚,又去劉桂花家撈一碗酸菜,她準備做一家都愛吃的酸菜魚。


    當然,這中間,她依然在想煤礦的事情,設備已經通過許軍牽線搭橋買了,隻是還沒全部到位,除了礦長這個掌舵人,其它各個科室主要負責人也找好了,現在就是工人還不好確定。


    煤井是金水村的,雖然是錢貨兩清的交易,但很多村民還是來求她了,提著活雞活鴨新鮮雞蛋,都說想要去煤井裏工作,這種人情債衛孟喜沒辦法拒絕。他們不像嶼羅村的,不是好吃懶做的村民,甚至還跟自己和五個孩子算一個村的,現在住的房子還是經過全體村民代表討論同意批給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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