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孟喜心裏好笑,這陸廣全真是招這些千金小姐們喜歡啊,麵上卻一點不露,管你礦長千金市長千金還是省長千金,在我這兒,你們陸學弟都是小老弟。


    陸學弟果然很上道,全程隻跟男同誌說話,時不時關心她給她夾菜,或者照顧幾個崽,基本無視這倆學姐。


    準確來說,是無視何菲菲,對楊元元他還是很客氣的。


    嘿,誰說直男無法辨別心機女的?反正小陸這個直男不一樣。


    衛孟喜借機照顧她們,幾句話就將她們情況套出來了——徐良沒認錯,何菲菲是貨真價實的千金小姐。


    正吃著,忽然包廂門口又多出兩道人影,“小衛你家辦喜事也不說一聲,是不是怕我老頭子來喝你酒啊?”


    衛孟喜剛叫聲“王叔叔”,何菲菲已經迅速站起來,異常高興而恭敬地喊了聲“王爺爺”。


    王明朝先衝衛孟喜點點頭,這才看向她,“你爺爺最近好吧?”


    “勞您惦記,我爺爺身體很好,還說過幾天要親自登門拜訪您呢。”


    衛孟喜徹底懵了,這一老一少還是認識的?今兒是什麽日子,怎麽她和陸學弟認識的人都湊一塊了。


    第77章


    這話一出, 別說衛孟喜驚詫,就是徐良等人也驚詫不已,何菲菲是市長千金況且對這位老人如此恭敬, 那這老者的身份……


    徐良和姚永貴對視一眼, 又看了看張繼鬆,大家都是這麽個神色。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 現任金水市何市長,也是從鋼鐵廠調任上去的,他的父親當年據說是在某位大首長跟前當警衛員,後來下到金水市水利局當局長, 一直幹到退休的。


    何老局長都要親自登門拜訪的老者, 莫非是……


    大家都是場麵人,知道這種事情看破即可,不能說破, 於是紛紛起身請老者入座。


    就連張勁鬆也拖開自己身旁的凳子,姚永貴識趣的站到一邊去, 忙著幫服務員上碗筷, 殷勤得很。


    這樣的大人物, 對著小衛那叫一個熟稔熱情, 如果不是世交, 就是很好的朋友。


    姚永貴有預感, 以前是小衛主動結交的他, 他還曾擺過架子, 可從今天開始,情形或許要不一樣了。


    “大家別客氣, 我今兒是不請自來, 討一杯喜酒吃。”王老說著, 自己就走到衛孟喜身旁。


    她左邊原本是根寶,孩子都是飯前胡吃海喝,真正到了吃席的時候又隻隨便吃幾口就跑出去玩了,右邊是何菲菲,此時兩個位子都是空的,都想請王老入座。


    雖然不知道對方具體的身份,但衛孟喜可不能讓老人家吃剩的,忙著要讓服務員再開一桌。


    “你要這麽見外我可就不來了,這桌菜還沒動過,大家都能吃,怎麽我就不能吃?”王老嗔怒著,自己坐到了何菲菲讓出來的位置,眉頭都不動一下。


    眾人愈發篤定,這一定是位大領導,不然不可能這麽說話。


    何菲菲立馬乖乖站他身後,也不敢走遠。


    衛孟喜也就不強求,叫上陸廣全一起給他敬上一杯,“我們不知道您最近也在金水市,不敢貿然打擾,倒是我們考慮不周了,先自罰一杯,您老隨意。”


    王老對著其他人很威嚴,但對小衛不一樣,她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且是不求迴報,這麽長時間不來邀功領賞的年輕人。


    他這樣位置上的,見過太多的一心向上的年輕人,對人心看得十分透徹,這個年輕女同誌一開始給人的感覺確實像個油嘴滑舌的商人,但接觸下來會發現,她有原則,知進退,不是唯利是圖的人。


    最重要的是,在去羊城的火車上,他無意間聽見她倆聊天,說廠裏工人的安排問題,其中那個短頭發的說招太多殘疾人不太明智,會增加用工成本,還說這兩年工作難找,清洗工明明能招到更多年輕力壯的,為什麽要招年紀大,家裏孩子多的?


    當時,小衛就說,她吃過苦,就想竭盡所能的讓其他人少吃她吃過的苦。


    當時,王老就在她的話裏聽出一種無奈和慶幸,像是她真的曆經風霜一樣,可她明明才二十幾歲,說這種話怕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嫌疑更大。


    迴來這一個多月,王老出於好奇,就讓小秦去做調查,大致知道衛孟喜的身世,然後就是長長的歎口氣。


    如果沒有家庭的變故,她現在應該是一名優秀的大學生才對,而不是一個整天忙於生計,拖家帶口的煤嫂。


    當然,也更加確信她在火車上說的是實話,加工廠裏七十多名工人,就有五名殘疾人,剩下的幾乎全是困難戶,這樣的工人結構,利潤肯定是要大打折扣的。


    他很想親自來看看,她到底要怎麽把加工廠做起來,今兒下午先到美味鹵肉店看了一圈,發現她又開了一家稀奇古怪的“書店”,居然還是今天開業,就鬼使神差來了飯店。


    外頭多少人想請他吃飯還請不動呢。


    於是,本來一個小時就能吃完的飯,愣是吃了兩個小時,孩子們玩累了,李母就將他們安置到小樓的二樓臥室裏,等衛孟喜送完客人迴頭一看——一個個睡得小豬似的!


    深夜的北風唿唿的刮,擔心孩子受涼感冒,小兩口今晚也不迴家了,就在市裏歇一晚。


    反正現成的鋪蓋是有的,店裏熱水和洗漱用品都有,攔不住李母忙前忙後給他們安排啊。


    樓上三間房,租給李母和曉梅一間,他們和孩子睡一個三十來平的大通間,十分寬敞。


    門窗關緊,窗簾一拉,老式的木板樓保暖效果十分好,比他們在礦區住新房子還舒服。


    都說飽暖思那啥,喝過酒的小老弟陸廣全有點蠢蠢欲動,衛孟喜能感覺到他異於往日的體溫。“邊兒去,孩子還在呢。”


    陸廣全抱住她,聲音嘶啞的說:“咱們出去開招待所吧,很快。”


    衛孟喜滿頭黑線,自家有房子不住幹嘛出去開招待所,錢燒得慌呐?“怎麽個‘快’法兒?”


    男人果然唿吸一窒,像是在生氣,又像在反省,半晌氣哼哼地說:“那次是意外,後來哪一次不是你先求饒……”


    衛孟喜臉一紅,想捂他的嘴,又怕讓他更來勁,平時多斯文穩重個人呐,但在炕上……她發現,除了剛開始那兩次比較生澀,現在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斯文敗類。”


    “我要敗類給你看,走吧,招待所。”


    她現在心裏還有氣呢,“你說你咋這麽多學妹學姐的,人緣可真好啊。”


    “去年的梨,是不是她們送的?”她可還記著呢,有一次他破天荒拎了一兜梨迴來。


    “是,但那是因為我幫她們宿舍換燈泡,她們感謝我硬要塞給我的。”反正不值錢,他拗不過就拎迴家了。


    “哼,家裏缺你這幾個梨子嗎?這次收了別人的梨子,下次就是手帕鋼筆電影票,那以後是不是……”


    陸廣全急了,“我隻是跟她們在學校見過幾麵,你知道的,我哪有時間啊……”雖然,這些東西何菲菲確實都送過,被他不留情麵的當眾拒絕了。


    有男學生說他不知道珍惜機會,知不知道何菲菲是什麽人,他也是不留情麵的反駁迴去,他已婚,不想交女性朋友。


    “那意思是隻要有時間你就能多去認識幾個學妹學姐嗎?”


    陸廣全不像平時老實,居然“嘿嘿”笑著,將下巴支到她肩上,“你猜。”


    衛孟喜弓起腿,往他膝蓋上踢了一腳。


    可是,她忘了,要弓腿發力的話,屁股就得撅起來,倆人無可避免的就要貼在一起……於是,很快的,他像是嚐到了禁忌的樂趣,將她往那個地方按,一麵按還一麵亂啃。


    衛孟喜心說:酒精真是個害人玩意兒,平時她說啥就是啥,說左邊絕不敢碰右邊的男人,現在居然狼崽似的,她別說拒絕,連指揮都不行,他能用他年輕懵懂的力量讓她心服口服,跪地求饒。


    終於,雲消雨散之後,她才有氣無力地說:“你不能反對我交異性朋友,我也支持你交女性朋友,但咱們都得有個度。”


    有些人,你說她壞吧,也不至於,還是天之嬌女(子),可明知對方已婚,還要鍥而不舍的表達好感,搞得全世界都知道,就……挺惡心人的。


    這個何菲菲明明一手好牌,衛孟喜不想讓她成為第二個李茉莉,得先把醜話說在前麵,“以後何菲菲要是再找你,你就告訴我。”


    陸廣全皺眉,他覺得自己有能力解決。


    “我要讓她知道,惦記我的男人可不行。”


    於是,肉眼可見的,陸工的嘴角就翹起來。


    膽戰心驚又酣暢淋漓的結果就是,第二天差點睡過頭!


    一家七口醒來的時候,太陽都照到窗沿上了,陸廣全趕緊穿上棉衣往省城衝,衛孟喜把一溜兒孩子叫醒,綁摩托車上送迴學校。


    “媽媽開慢一點喔,遲到一下下也沒關係噠。”


    “媽媽路上有雪,要慢一點喲。”


    根花根寶絮絮叨叨,比她這司機還緊張,衛孟喜笑著糾正,“這個不叫雪,是霜。”


    “啥是霜呀?”


    “霜不就是小小的雪嗎?”


    衛孟喜自己能分清這兩者,但要讓她解釋,她就說不清原理,隻能嗯嗯啊啊的敷衍,“等你們長大就知道了。”


    “媽媽又騙人,哼!”


    “媽媽我昨晚吃了好多好多肉,今天是不是就長大了呀?”


    “媽媽……”


    衛孟喜現在練就了“左耳進右耳出”的本事,一個孩子有十萬個為什麽,五個孩子就是五十萬個“為什麽”,就是陸學神也跟他們解釋不清。


    ***


    曉梅要出去跑業務,衛孟喜也不舍得讓她這銷冠大材小用看書店,幹脆又從新招的工人裏挑了一個機靈的小媳婦去。


    她每個禮拜四都會盤賬理貨,兩個鹵肉店每次都能做到錢貨統一,分毫不差,可書店因為剛開始,她也沒想到會賺多少錢,就沒怎麽把盤點放心上。


    畢竟,裏頭最貴的東西也就是鋼筆,一支也才一塊二,全賣光也就是四百多塊錢,跟鹵肉的流水比起來,真的很小。


    可誰知,等1983年新年過後沒幾天,她忙完廠裏的事,打算好好盤一盤的時候忽然發現,錢貨對不上了。


    售出本上記錄的是,鋼筆賣出去108支,可賬目上卻隻有125塊錢。


    因為是定價銷售,不存在砍價啥的,按照一塊二的單價最終應該有129塊6毛才對,少了的四塊六,她覺著不對勁。


    衛孟喜當場又把套尺卷筆刀和文具盒算了一下,都是每樣缺了三四塊。


    本來就是小本買賣,半個月時間少了十五塊,跟鹵肉流水是沒法比,但這確實是一筆不少的錢了。衛孟喜有點著急,又怕冤枉了好人,於是很客氣地把人叫進屋裏,“郝姐,你看一下還有沒有沒算上的?”


    每一樣缺著多少,她都用紅筆標出來,名義上是問問她還有沒有漏統的,其實就是在給她麵子,提醒她,要是哪裏“忘了”現在補上還來得及。


    誰知郝忠梅看了一眼,當即就臉紅脖子粗的說:“你啥意思?說我偷錢呐?”


    衛孟喜一愣,這反應也太過激了吧。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發現錢貨對不上,咱們商量著看看,有沒有賣壞而報損的,或者忘記把錢統計進去的。”


    郝忠梅就跟被踩中尾巴的貓一樣,“大家都說衛老板厚道,可你怎麽能這麽誣陷人呢?我好好在你這人上個班,還成我的錯了,你有本事就來我兜裏搜啊,能搜出一分錢我就服你!”


    衛孟喜現在的精力都在其它事上,還真懶得跟她扯頭花,頓時也冷了聲音,“行,既然咱倆說不清,那就報公安吧,正好對麵就是派出所,走,咱們現在就過去。”


    她剛起身,誰知郝忠梅就“噗通”一聲,膝蓋落地,“衛老板我求求你,我現在已經無家可歸了要是連工作也保不住我男人會打死我的,求求你放我一馬吧!”


    衛孟喜反應快,第一時間跳開,沒讓她跪到,“有話好好說,你這是幹啥。”


    郝忠梅那幾聲咋唿,已經把外麵的顧客吸引過來,全都直愣愣看著裏頭呢。衛孟喜雖然不在意名聲,但也不想莫名其妙被人戴個“虐待員工”的帽子。


    郝忠梅有話不好好說,一個勁就是哭窮,大致就是她以前也是煤礦職工,現在下崗了想要份工作,想要養家糊口她有什麽錯,衛老板偏偏要往她腦門上扣髒水,說她是小偷,她今兒要是洗不清她就不活了啥啥的。


    正巧李母在隔壁聽見出來,收到衛孟喜的眼神示意,很快跑對麵把公安給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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