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孟喜心道,如果隻她一個人買,或許還沒這麽上心,所有重量級關係戶都來了,那就證明這房子絕對物超所值,她還真必須買到手不可!


    得益於都是關係戶,所以後勤處誰也不敢得罪,能做到最大限度的公平。衛孟喜跟在李秀珍身後,坐到了圍成一圈的長方形紅木桌邊,靜觀其變。


    照例是一通開場白後,安排大家依次上台說一下,買到房子以後拿來做什麽,雖然申請書上已經寫了,但長篇大論沒意思,張勁鬆要求所有領導必須現場來聽一聽大家夥親自說,要求是言簡意賅,發言控製在三分鍾以內。


    當然,領導們來了,卻沒發言權,因為此次的決定權在金水煤礦固定資產拍賣工作小組手裏。


    也就是台上坐著的“評委”。


    衛孟喜數了數,這個工作小組居然有12人,為了保證公平,凡是有親屬參與競拍的領導都不在其列,湊不夠人數,最終居然連許軍也給拉來了。


    最意外的是,領導層隻占了三人,也就是25%的比例,剩下的全是基層職工,有挖煤工人,有一線技術員,有安全員,剩下的全是職工家屬,光窩棚區的煤嫂就有兩個,還有一名幼兒園老師,一個衛生所的醫生……和倆老太太。


    他們局促的坐在上頭,手都不知道該放哪兒了,看穿著也不是家庭條件好的,甚至有個老太太腳麵前還放著一筐帶露珠的青菜……分明就是買菜路上被拉來的。


    別說衛孟喜事先不知道是這麽個形式,就是包括領導在內的所有人,都是臨時被通知來的,就連許軍和姚永貴也很納悶,人還沒起呢,張勁鬆的人就說有事把他們叫走了,結果一來才知道是這麽個“工作小組”。


    衛孟喜觀察眾人神色,明白迴避製和評分製是張書記搞出來的,而且是今早才臨時起意弄出來的。每一個競拍者發言,上頭的工作小組成員們不置可否,依次在小票上打分,每人10分的滿分,去掉一個最高分和一個最低分,最終隻算十個人的總分。


    另一邊的領導,全程不得幹擾發言和評分!


    啥叫公平,張勁鬆真的是盡力了。衛孟喜心頭暖洋洋的,張書記雖然總是溫溫吞吞,老好人一個,從不在明麵上得罪誰,但做事總是有一套自己的方法。


    按照昨晚交保證金的順序,第一個站起來的是退休廚師王大剛,他說他想開一家飯店,方便煤礦職工和家屬們,讓大家夥每天都能吃上可口的飯菜。


    他的聲音很大,中氣十足,震得衛孟喜耳朵疼,工作小組的成員們也不交頭接耳,很快把分數打出來,後勤處的人負責收走,然後現場統計得分,隻有62分。


    其實想也知道,他以前在大食堂工作,最會趨炎附勢,對領導和普通職工兩副麵孔,每次他那個窗口排隊的人都是最少的,為啥?不就是年紀輕輕得了老年癡呆,手抖個不停嘛!


    現在說話也吼天吼地的,誰願意給他高分?


    這算是小組成員們帶著個人情緒打的分,衛孟喜卻一點也不覺得有失公平,畢竟人品決定一切,給公家做事他都那樣,要真自己當了老板,能做出什麽事那還真不敢想象。


    第二個是李秀珍,衛孟喜沒想到她交保證金那麽迅速。


    這兩年時間裏她居然不聲不響掙了這麽多錢,也是個悶聲發大財的。


    跟王大剛比起來,她溫聲細語,還笑眯眯的,除了貼大字報道歉那一次,名聲倒是維持得不錯,後來又出了舍身取義救下李茉莉,不明真相的人對她還挺有好感。所以,當她說她要把小樓改造成綜合市場,讓外頭擺地攤的農民都能有個固定攤位遮風擋雨,整個市場既賣菜還賣服裝生活用品家具家電的時候,同意的人不少。


    這個想法挺超前的,衛孟喜曾經也有過這樣的想法,但最終還是考慮到礦區經濟條件放棄了。在這種大家工資普遍不高的年代,你就是賣天上的星星,也得老百姓有錢買才行啊。


    果然,一開始大家聽著還挺有意思,結果打分的時候也才75分,李秀珍的臉頓時就垮了。


    她還以為昨天把李茉莉叫來,李茉莉又把杜林溪拉來,正副礦長的千金公子替她保駕護航,拿下房子是勝券在握,誰知張書記搞這麽一出,這些臨時搭配的“工作小組”誰管你跟誰關係好啊,他們隻在乎什麽樣的決定對他們有利。


    接下來又聽了幾個,要麽是賣服裝,要麽是開小賣部,還有的是想要搞個大眾理發店,反正大家夥也都圖個樂嗬,打分的時候都是七十分以上,八十分以下,沒出現什麽高分。


    終於輪到衛孟喜,她直接說:“我要開設一個鹵肉加工廠。”


    大家都知道她,即使不認識的,也眼熟,美味鹵肉店的老板娘嘛!


    坐許軍身旁的,是張勁鬆,他隻知道小衛很會做生意,但——“為什麽是鹵肉工廠?”


    其他人都是賣東西,是把糧站樓當成一個門店,廠房倒是第一個,新鮮。


    “因為這裏運輸調度方便,電力水源充足,具備開設鹵肉廠的基本條件;糧站樓的位置正好在煤礦下風向,距離居民區也有一定距離,鹵製產生的氣體不會影響到礦區人民生活;再者,樓底下還有獨立的排汙渠,不會汙染大家的生活環境;另外,這裏距離垃圾場、汙水溝、公共廁所都有一定距離,遠離汙染源,能保證食品生產的安全衛生。”


    她這說得一道一道的,老大娘們哪裏聽得懂喲,張勁鬆就笑笑,“這些內容我們在申請書上能看到,說點通俗易懂的。”


    衛孟喜狡黠的笑笑,“隻要建起鹵肉加工廠,我會組織一批招工,凡是手腳勤快的,說話伶俐的婦女同誌,都可以來上班。”


    冠冕堂皇的大道理,申請書上已經寫了,對著這些沒多少文化的普通人,衛孟喜就這一句話。


    台上的人無論男女都來了精神。


    “真的嗎?我媳婦兒沒上過初中,也能去上班嗎?”問話的是一個穿著工作服的技術員。


    “隻要能通過我的招工考試和培訓就可以。”


    “那都考啥?”


    “不考課本知識,我會考察一下平時做事勤不勤快,愛不愛幹淨,有沒有責任心,聽不聽指揮。”


    “就這?那我兒媳婦也能幹,她就是吃了不識字的虧,不然做事那叫一個麻溜,保管你滿意!”買菜那老太太搶著說,生怕工作機會被人搶走。


    “那沒結婚的可以嗎?我閨女今年剛初中畢業,沒能參加招工,但她在家幫她媽做飯可勤快哩,那灶台每天擦得錚亮!”挖煤工人覺著自家閨女也能爭取一下。


    “那我家……”


    大家七嘴八舌,替自己家人詢問能不能參加她的鹵肉廠招工,那熱鬧的氛圍,就跟菜市場撿便宜似的。


    衛孟喜全都笑著說可以試一試,但最後能不能幹要看個人表現,她現在還不能答應,“但我可以保證,隻要能買下這棟樓,我鹵肉廠的招工都會優先考慮煤礦職工家屬,在同等競爭條件下,我隻招煤礦家屬。”


    “我叫衛孟喜,我在窩棚區裏開了一家美味鹵肉店,相信大家都認識我,我的鹵肉車間現在一共有十八名女工,都是咱們窩棚區的煤嫂,最短的幹了兩個月,最長的已經幹了一年半,工資最低一個月三十,高的時候能到一百三十塊,隻要我的鹵肉店還能開下去,以後這樣的工作機會我都會留給煤嫂,因為她們是這世上最可愛的人!”


    有這句承諾,比那些天花亂墜的鼓吹有用多了,所有人“啪啪啪”鼓掌,這種簡單粗暴的“宣講”非常得人心。


    畢竟,在窮人多的地方,講夢想講情懷都是扯淡,什麽都沒發錢來得直接!


    衛孟喜也不想搞那些文縐縐的,她就是想在自己賺錢的同時,能給女人們提供一點工作機會,因為一個女人對家庭太重要了。


    她們是妻子,需要與丈夫共同承擔養家重任。


    她們是閨女(兒媳),需要孝敬雙方老人。


    她們是媽媽,需要讓孩子有學上有衣穿有飯吃。


    她們更是她們自己,需要好好愛自己,打扮自己,保護自己,愛惜自己。


    這一件件,哪一件不是要錢來支撐?老人病了光喊口號就能減輕他們的病痛嗎?孩子餓了是不是背點大道理就能飽?男人跟你吵架說他壓力大,憑什麽要忍氣吞聲由他發泄?


    沒錢,就沒地位,更沒有愛自己的資本。


    光喊口號讓女人愛自己有屁用,愛自己你沒錢買化妝品沒錢看病沒錢買漂亮衣服,你拿嘴愛自己嗎?


    衛孟喜是窮過苦過的,她知道很多時候不是女人不愛自己,是沒錢沒條件愛,所以她現在要做的就是,給她們創造這樣的機會,越多越好!


    幾乎是同一時間,所有“工作小組”的成員,都給她打了十分,就連姚永貴也詫異極了,最高分和最低分都是十分,去掉兩個以後,她拿下了一百分的滿分!


    有這樣的“珠玉”在前,排她後麵的競爭對手哪還有心思說自己的計劃啊,這說了也白搭,因為評委們就是要把樓賣給她!


    在眾人或羨慕或嫉妒,或欽佩的目光中,衛孟喜抬頭挺胸,拿下了小樓加倉庫的購買權,一萬八。


    價格比預期的高,但買就買了,礦上同意她先交一萬三,剩下的五千塊在一個月內付清就行。


    衛孟喜趕緊迴家取了三千塊來,當場就去區裏把產權證過戶掉,全程都是由信得過的姚永貴在幫著她跑腿。


    “小衛你這腦袋瓜,不去當領導可惜咯。”明明也沒引經據典,也沒啥大道理,但就是能讓人打滿分。


    他親家公,以前在國棉二廠當主任,去年上半年辭職說是要下海經商,自從知道礦上要賣樓就一直在活動,請客送禮跑關係,至少花出去好幾百,準備得也十分充分,結果……還是被這小年輕給截胡了。


    國家單位的老油條都沒她會說,這女同誌一張嘴不簡單呐。


    “姚主任您就別打趣我了,我這還不是多虧您提攜嘛,礦區的兄弟姐妹們互相幫襯,有困難一起扛,以後有好日子大家一起過,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姚永貴笑著說是,當然,現在的他隻會把這當假大空的場麵話來聽。


    衛孟喜也不解釋,事情是做出來,不是說出來的。


    辦完手續,她照例是先列個計劃出來,廠子她上輩子沒辦過,沒有現成的經驗,但那天跟舅舅取的經這不還沒用上嘛?


    她先在本子上列出大致的廠子規模,小樓後麵六百平的倉庫,層高挑得非常高,全是鐵皮房子,以前儲糧的時候就挖出專門的排水渠道,通風條件也十分給力,屋頂上的巨型電扇也還能用……光這三條就能省下不少工夫。


    她不需要重新蓋房子,隻在現成的鐵皮房子的基礎上,隔出幾個清洗、切製、鹵製、儲存車間就行。


    而且跟小作坊不同,必須是標準化的,按照孟舅舅核算的成本,其它三個車間都不貴,平均一千塊左右,就儲存車間需要低溫和真空處理,成本估計在一萬塊左右。


    前麵的小樓有三百六十平,她暫時還沒想好要幹啥,可以先空著,所以現在要裝修完成一個標準化鹵肉加工廠的話,至少需要一萬五千塊錢,都快趕上房產總價了。


    加上房款,她現在有兩萬塊的窟窿要填,衛孟喜既有壓力,又感覺到渾身滿滿的幹勁,這就叫動力!


    如果按照現在的鹵肉銷量,每天能有二百多元的淨收入,也得三個月才能填上。


    但衛孟喜是能幹等三個月的人嗎?房產證拿到手,她就要變廢為寶。


    找到幫蓋房子的施工隊,她把圖紙遞過去,對方立馬明白她的意思,哪裏該劃,哪裏該量,短短兩天時間就幫她照著實地測量下來的麵積,重新做好了施工圖紙。


    她做事爽快,施工隊也喜歡跟她這樣的客戶打交道,哪怕錢沒到位,但圖紙一出,人第三天就開始進場施工了。


    ***


    且說朝陽縣這邊,待了快半個月之後,衛東五個孩子終於是把縣城給摸熟了。


    孟舅公年紀大了,每天都有睡午覺的習慣。這天,他在躺椅裏悠悠入睡後,衛東和根寶對個眼神,哥倆立馬貓著腰,躡手躡腳來到門口,把門拉開一條縫,一隻腳剛跨出去,忽然另一隻腿就被抱住。


    一個粉丟丟的小家夥仰頭,“二哥四哥,我也要去。”


    根寶還說帶她出去跑不快,衛東已經一把拎起她,“走。”他可是最疼小醜妹的。


    “我才不是小醜妹喲!”呦呦覺著,自家小四哥真是笨死啦。


    “對對對,你不醜,你最漂亮,行了吧?”


    根寶看妹妹跑得臉都紅了,忙蹲下身說:“妹上來,我背你。”


    呦呦搖搖頭,皮膚白,紅的時候就特別明顯,兩隻大眼睛跟鑲嵌在美玉上的寶石一樣,“不用,我寄己走。”


    兄妹三人順著孟家門口的青石板路走了兩分鍾,天氣實在太熱了,知了的聲音都有氣無力的,三小隻卻跑得賊快,馬路對麵就是他們這一行的終極目的地——副食品商店。


    當然,他們不會亂跑,都是左顧右看,確保兩邊都有汽車和自行車衝過來,才會動腳。


    在家的時候,媽媽不許他們吃太多冰棍兒,一天最多兩根,可在舅公家不一樣,舅公給錢可大方啦,天氣又熱,冰棍兒和汽水他們恨不得喝飽。


    這種天氣獨自出門買冰棍兒的孩子不少,但這仨因為穿的新衣服,長得又都粉雕玉琢的,實在是想不讓人注意都不行。


    衛東掏錢,讓妹妹挑要吃啥,根寶麵上不顯山不露水的,其實眼睛都在四處打量呢,誰要是多看他們兩眼,他都能注意到。


    可就是這樣入微的觀察力,讓他發現,馬路對麵有個老奶奶,好像……一直在看他們。


    準確來說,是在看衛東和呦呦,他挪了挪身子,擋住他們。


    老奶奶邊走邊看,都差點撞樹上呢。


    等到他倆買好,衛東衣服一撩,兜上滿滿一兜子的汽水兒,嘴裏叼著,手裏捏著的都是冰棍兒,還全都是奶油的。


    這種款姐款爺,別說被孩子羨慕,就是大人也忍不住多看兩眼。


    於是,根寶又發現,那個明明已經走過去的老奶奶,又折迴來,看他們。


    他心裏一著急,想起媽媽講的,人販子跟蹤小孩的故事,小聲跟衛東說了句啥,三人一轉身,往反方向走去,一直走到老奶奶沒跟上來,他們又繞另一條路迴去。


    當然,這麽認路的肯定是小呦呦,她指東,兩個哥哥就絕不會往西。兜兜轉轉迴到家,舅公還在睡覺,兩個姐姐聞見奶油冰棍兒的香味立馬醒來,於是五小隻就這麽小鬆鼠似的,躲在假山後把冰棍兒啃完,汽水兒喝完。


    等晚飯吃不下的時候,孟舅公才知道,他們又偷吃零嘴了。


    老人帶孩子,有個不好的地方,就是會溺愛,孩子要啥給啥,孟舅公也不能免俗,他是真喜歡這些孩子,隻要不是原則性問題,他都很寬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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