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魚,香香。”小呦呦忽然口水滴答的走過來,抱著媽媽大腿撒嬌。


    衛孟喜一愣,這孩子難道是還記著吃席時候的紅燒鯉魚?她怕魚刺多,隻給她喂了一丟丟,恐怕連味道都沒嚐出來,咋還惦記上了呢?當然,在菜花溝吃過那一次,衛孟喜自己都忘記了。


    根花小聲說,“是姨姨家吃魚,妹乖乖的啊,咱不饞。”嘴裏說著不饞,可嘴角卻難過的流下淚水。


    這東西以前沒吃過也就罷了,一旦吃過,那鮮美就是足以記一輩子的。


    原來是隔壁李秀珍家,正在做魚呢。一條成年人巴掌大的鯉魚,肚子圓鼓鼓的,聽說是小秋芳在河邊撿到的,撿到的時候還是活的。


    小秋芳這孩子的運氣可不是一般好,自從搬來窩棚區這一個多月,光衛孟喜聽說的撿到的東西已經不下七八次了,有的時候是鋼筆,有的時候是筆記本,還有各種糖票肉票糧票的,這次居然是一條魚。


    要知道,金水礦附近沒河,最近的河流都在金水村那邊,大人翻山越嶺過去好像沒多遠,可那是走小路,大路怎麽也得個把小時,更何況是一個兩歲的孩子去翻山越嶺……還撿到魚,衛孟喜心裏總覺著哪裏怪怪的。


    但她也不會多事到去嚼舌根,她可是看過不少錦鯉文的,說不定小秋芳也是錦鯉附體呢?


    反正隻要別威脅到她的利益,她都不會阻撓別人的“大好前途”,隻是以後得讓呦呦少跟她玩了。


    如果她真是錦鯉本鯉,那按慣例身邊就得有個倒黴蛋做對照組,衛孟喜決不允許這樣的“對照”發生在閨女身上。


    這孩子雖說沒啥大的毛病,但一想到可能是隻小錦鯉,再一聯想到她那些小毛病,衛孟喜就頭皮發麻。


    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是事關自己閨女。


    “媽媽,魚魚。”小丫頭知道媽媽表麵會發脾氣,可是最好說話,也不知是衛東教的還是怎麽著,居然抱著媽媽大腿磨蹭,嘟著嘴,哭兮兮,就是要吃魚。


    李秀珍正在院裏煎魚,他們家的清油就像用不完似的,煎煮烹炸一點兒也不心疼。聞言扭頭,很客氣地笑著說:“哎喲對不住啦小衛,咱們家也隻有一條魚,隻夠……不然……”


    衛孟喜趕緊笑著圓過去,開玩笑,這人情她可不敢欠。


    可就是這講話的工夫,那小魚兒煎得金黃黃的,香味兒被一陣風帶過來,紅燒肉饞得嗚嗚嗚,小呦呦更別說,直接饞哭了,嘴角流下想吃的淚水。


    衛孟喜那一顆心啊,“行行行,等明兒媽媽去菜市場看看。”


    聞言,剛才還哭兮兮的小丫頭立馬多雲轉晴,嘴裏“啦啦啦”叫著跑了。


    衛孟喜:???小丫頭片子!


    “小陸的家屬在嗎?”張勁鬆站門口問,估計是一個大男人不好進來。


    “在。”衛孟喜捋了捋頭發,搬著倆小板凳出去。


    經過婚禮上那一遭,張勁鬆現在對她改觀很大,不再是以前那個“小陸的漂亮二婚妻”了,而是“小陸家屬”。


    “你甭客氣,是這樣的,我有點事想跟你談談,不知道小陸跟你說過沒?”齋藤新一要求必須陸廣全去海城的事他其實早就告訴陸廣全了,隻是這個自己看重的年輕人一直沒給他答複,還說要迴去跟家屬商量一下。


    這一商量,就“商量”了大半月。


    其實,以張勁鬆一貫的行事風格,男人工作上的事跟一文盲有啥好商量的?當初小陸打結婚報告的時候他就看過衛孟喜的資料了,一個小學都沒上過的農村同誌,論閱曆和遠見,都不是小陸能“商量”的。


    相反,他還有點擔心,衛孟喜不願放人。


    “小衛啊,你先聽我說兩句,這樣的機會不是誰都能有,也不是啥時候都能碰上的,就今年,就你家小陸,說千載難逢也不為過,你不能因為一時的生活困難就不考慮他的進步,這一步要進好了,以後……”


    窩棚區人來人往的,有幾個婦女已經挨過來了,張勁鬆把話咽迴去,苦口婆心啊,“你要以大局為重,知道嗎?”


    衛孟喜心裏樂開花了,領導擔心她不放人,陸廣全擔心他們母子幾個不安全,其實這都不是事兒!


    可她在意的是,陸廣全要真抓住機遇有了不錯的未來,甭管以後是當工程師還是當幹部,那她的五個崽崽不就是幹部子弟了嗎?到時候別說婚配嫁娶,就是念書擇校,甚至小到喝奶粉,都能擁有更多的選擇的權利。


    她為啥不樂意?


    當然,衛孟喜也不是傻白甜,心裏同意是一迴事,但這幾年陸廣全一直當挖煤工,同一批被整的,其他人都調迴原崗位了,就他不會來事,還一直當挖煤工呢。


    雖說張勁鬆是把他調到勘探那邊去了,但那隻是借調,工資待遇還是挖煤工的。甚至因為沒時間加班,他這個月的工資可是墊底的。


    衛孟喜歎口氣,“我也知道領導說的,但我家孩子這麽多也是客觀實際,一大家子擠在窩棚裏我倒是沒啥,就是這生活啊,實在是困難,上個月孩她爸的工資也不知道夠不夠咱生活的……”


    想到每個月捉襟見肘的工資,她是真著急。陸廣全一個人吃五塊,七個人卻不是簡單的乘以七,養娃的開銷不是按簡單的倍數算的。


    張勁鬆頓了頓,生怕她越說越氣徹底斷了小陸晉升的路,趕緊拍著胸脯說:“放心,下午我就讓人事科把小陸正式調到勘探隊去,他外出學習這段時間,你們不僅可以支取他的全額工資獎金,要有困難還能提前預支三個月……哦不,半年的工資,要還是解決不了生活的困難,你直接上辦公室找我。”


    衛孟喜一喜,勘探隊不用下井,獎金還高,勘探隊員們的工資一直是金水礦的天花板!


    但她能穩住,麵上依然沒有太多喜色。


    張勁鬆今兒來,是絕對要把家屬思想工作做通的,“小衛你別擔心,還有什麽困難隻管跟我說,隻要是職責範圍內的,我都想辦法幫你們解決,怎麽樣?”


    其他煤嫂“謔”一聲,心裏都快羨慕死了,啥條件都能提?還有這麽好的領導?


    衛孟喜當然不會把這種話當真,她其實就是想要個優先權而已。“是這樣的,我們的生活條件領導您也有所了解,我也知道礦上住房緊張,現在效益又不好,我也不是要房子,就是能不能以後如果效益好了,有分房機會的話,我們家也能試試運氣?”


    工人實在太多了,等著分房的人沒一萬也有八千,每一次有分房機會都得篩一遍資格符合的,再在裏頭抽簽,中不中純看運氣。


    張勁鬆還以為是啥,就這,他一個人就能決定,“成,明年不一定有房子,但最遲三年後咱們礦會再蓋一批樓房,到時候一定把你們家加進去。”


    煤嫂們目瞪口呆,還能有這等好事?分房啊,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


    不過,張勁鬆也不想給自己留下明晃晃的話柄,大聲道:“這與我私人無關,而是代表全礦感謝你對小陸工作的支持,小陸這次出去培訓學習,是咱們礦領導班子一致的決定,他的進步就是金水礦的進步,而他的進步離不開你們一家子的支持。”


    衛孟喜感謝不迭,趁機又提了幾句自己在後門賣快餐掙生活費的事,忐忑道:“也不知道會不會給礦區帶來不便,但我保證一定遵紀守法,認真工作……”


    “得得得,沒事,隻要你主意飲食衛生就行,我會跟保衛科的說。”張勁鬆也算看出來了,這個小衛,表麵看起來沒獅子大開口,可這小條件一個又一個,鬼知道再讓她說下去她能提多少。


    事情不是啥大事,但萬一讓別的煤嫂有樣學樣咋辦?他得注意影響。


    送走領導,衛孟喜心滿意足,她能有啥壞心眼呢?隻不過是要點本該給陸廣全的福利而已。


    分房的條件無論是工齡還是家庭條件他都符合,偏偏這幾年被人壓得死死的,當然該要就得要。


    再說了,她又不是張口就要房子,隻是想要一個能參與抽簽的機會而已,中簽的概率也微乎其微,這算啥獅子大開口。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窩棚區就沒有牆,陸廣全要被廠裏選派到海城學習的消息不脛而走,太陽沒落山,連放學娃都知道了。


    “媽媽,學習是讀書嗎?我爸爸要去……去海城上幼兒園嗎?”


    衛孟喜:“……”


    “不是吧?他那麽大的人還上幼兒園?那不得坐最後一排啦?”衛東覺著,真邪門!


    衛孟喜:“……”


    根寶可是人間清醒,一臉不同意,“不對不對,你們都說錯啦,爸爸肯定是去上一年級,他都那麽大啦!”建軍哥哥就是上的一年級,跟他們都不一樣。


    衛孟喜:“……”她這群娃的智商,總在及格線上下波動。


    正說著,李秀珍笑眯眯來了,手裏還端著一個大碗,“哎呀你們別瞎猜啦,你們爸爸不是去上學,是去學習,跟著日本人學習。”


    衛東眼睛一瞪,奶兇奶兇的,“你騙人,他才不要學鬼子!”


    李秀珍隻是笑笑,也不跟幾個小不點歪纏,“喏,下午小呦呦不是說要吃魚嘛,小衛你別嫌小。”那大碗裏躺著一條巴掌大的鯉魚。


    衛孟喜嘴角抽搐,陸廣全這還八字沒一撇呢,他們就能享受他名頭帶來的便利了。


    孩子們雖然饞,但東西是肯定不能要的,這年頭誰家能吃頓葷也不容易,客客氣氣婉拒了。


    隔壁,帶著沒送出去的鯉魚進屋,張毅迎出來小聲問:“她沒要?”


    李秀珍扁扁嘴。丈夫快四十了,表麵上說得好聽是坐辦公室的,其實一沒權二沒技術,混了大半輩子還隻是個小辦事員,可人小陸呢?又年輕又帥氣,眼見著就要再進一步了。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她在心裏“哼”一聲,一把拎起小秋芳,直挺挺倒炕上不想說話。


    張毅是真的像隻矮冬瓜,他也知道自己這把年紀和長相能娶到李秀珍,已經算走狗屎運了,此時連忙陪著笑臉湊上去,“哎呀她不要就不要唄,咱給閨女吃也一樣,就是前幾天我跟你說那個事,你看……”


    李秀珍頓時來了氣,猛地坐起來,幾乎是指著男人鼻子,“想都不要想,他們一來我就立馬走,你信不信?”


    反正,這家裏有她李秀珍就不能有他們。


    張毅摸了摸鼻子,小聲商量道:“我也不想看見他們,可是……我娘年紀大了,也帶不了孩子,總扔老家也不像話……我保證,我娘不來,一定不會來。”


    李秀珍抱胸,把婆婆罵了個底兒朝天,要是吐沫星子能殺人的話,估計張毅家祖宗十八代都又死了一遍。


    他是男人啊,他能忍?“說幾句差不多得了,別扯不相幹的。”


    李秀珍一想到那老不死的,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腿一蹬,不防踹中正在炕上睡覺的小秋芳,孩子哪裏經得住那一腳,直接旋轉半圈,“哇”一聲哭出來。


    可她也不管,“哭哭哭,一天就知道哭,是你媽死了還是你爹死了?”


    張毅曆來疼小閨女,趕緊抱起來又拍又哄,可能是真把她疼狠了,小姑娘哭得喘不過氣,小臉憋得通紅。


    一個大男人,又倒開水又擦眼淚,還陪小心哄著她喝,左一個“乖乖”右一個“閨女”的叫,李秀珍的心裏就像喝下一瓶老陳醋。


    “好啊張毅,就你老娘老閨女是寶,我就是一根草是吧?忘了你老娘以前咋對我的,世上要真有報應,那她可是要天打五雷……啊!”


    張毅掄圓了胳膊,一個大嘴巴子過去,“差不多得了,啊,都說了老人不來,隻是讓我迴去接倆孩子,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是不?”


    李秀珍捂著臉,小聲啜泣,隻怪自己命苦啊,咋就嫁給這樣的男人,隔壁的小陸,平時衛孟喜不照樣罵他?罵的比這還難聽一百倍一千倍,還把家裏的髒活累活通通丟給他,大到挑水搬貨收拾衛生,小到孩子刷牙洗臉換尿布……也沒見他動過一根手指頭。


    這些可都是女人該幹的活啊!


    矮冬瓜在家就是大爺,自己隻是在忙不過來的時候讓他幫著燒個火,廚房就差點被他燒了……這叫啥日子啊,說說不得,打打不過,讓她沒法活了啊!


    男人罵罵咧咧,女人哭得撕心裂肺,而張秋芳卻在一旁,低著頭,拽著手裏的撥浪鼓,仿佛一切都與她無關。


    ***


    天還沒亮,衛孟喜劉桂花打著手電筒來到金水村村口,擠上第一班發往省城的班車。


    現在路已經通了,中巴車隻需要四十分鍾就搖到站,太陽還沒出來呢!


    “可真有你的小衛,你咋知道村口能坐到最早的班車?”


    因為她上次去買酒的時候聽村裏人說過,後來也親眼見過車子在那兒停靠。雖然金水礦也有直接上省城的班車,但發車時間太晚,等她們搖到書城,還趕啥早集啊。


    買菜就得趁新鮮。這個點兒的農貿市場剛開門沒多久,綠油油的小青菜,嫩得能掐出水的豌豆尖,頭頂黃花還是嫩生生的小黃瓜,衛孟喜已經很長時間沒見過這麽新鮮的菜了。


    她現在每天都坐班車去市裏買菜,去到的時候早集已經散了,能買到的都是不怎麽新鮮的,但跟礦區的國營菜店比起來,又新鮮多了。


    而且書城的菜價,真的很便宜!


    不僅蔬菜便宜三分之一,就是肉類也便宜兩毛,再去黑市逛一圈,那更便宜,全是附近農民挑來賣的,菜葉子她多摘兩片出去別人也不會說啥,要是在國營菜店,她手還沒碰上呢售貨員就開始翻白眼了……這算下來,都快比她平時買的便宜一半了。


    衛孟喜感動得都快哭了,真是相見恨晚啊。


    當然,更讓她感動的是,這裏還真能買到魚,不僅有鯉魚草魚,還有泥鰍和黃鱔,甚至還有一位老伯伯提著滿滿一通小螺螄……她嘴裏已經不受控製的分泌口水了。


    這才叫菜市場,以前逛那些,算啥呀。劉桂花的嘴巴就沒閉上過,她家裏人口也多,一口氣買了三四天的菜,衛孟喜因為怕放壞,隻敢買兩天的量。


    占大頭的還是油鹽醬醋辣椒蔥薑蒜各種調味料,因為每天的用量都很大,相對來說也能放得稍微久一些。


    當然,也不能忘了答應孩子的魚,她直接買了三條大草魚,足有十四斤,又把老伯伯那一桶螺螄全給買了。


    “這玩意兒能吃?”劉桂花現在覺著,自己隻要有啥不懂的,問小衛肯定能得到答案。


    “能,而且好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礦區美人養娃日常[八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老胡十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老胡十八並收藏礦區美人養娃日常[八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