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撿的菌子必須趕緊吃,不然就壞了。可幹炒也不行,最好是燒湯,雞湯最最好。


    正抱著老母雞玩耍的根寶:忽然後背一涼。


    “淡淡!淡淡!”忽然,小呦呦興奮地叫起來,邊叫還邊蹦躂。


    “媽媽老母雞下蛋啦!”


    “我撿到雞蛋,還是熱的!”


    衛紅捧過來一個熱乎乎的還沾著雞屎的雞蛋,老母雞在家裏養了一天,居然養出個蛋來……因著這個蛋,它能免做刀下魂。


    為了感謝媽媽的不殺之恩,根花根寶還主動幫忙剝蒜。小手又細又小,還軟軟的,大蒜瓣兒上紫色的薄皮她們剝不動,就用牙齒咬,一個個辣得唿唿叫。


    菌子隻能用臘肉燉了,但因為天熱怕壞,她沒做多少,掛在灶台上,用煙熏幹的。隻能切下巴掌大半塊在鍋裏煉一下,熬出油後下大蒜,幹辣椒,花椒,家裏頓時香得不像話,陸廣全的噴嚏一個接一個,眼睛也不會動了。


    菌子炒熟,加水,丟幾片薑和大蔥頭,蓋上鍋蓋小火慢燉。


    家裏還幾個蓮白和洋柿子,切吧切吧扔進去。


    土豆買迴來好幾天了,必須吃完,切吧扔進去。


    昨兒買的黃瓜胡蘿卜還剩兩根,切片扔進去。


    黃大媽從老家帶來的青菜分了一把,洗幹淨也扔進去。


    就這麽七七八八,把家裏所有新鮮不新鮮的存貨全用光,煮了滿滿一大鐵鍋的菌菇火鍋。


    配上米飯,大人孩子吃得滿頭大汗,那菌湯鮮美,臘肉油香,蔬菜吸飽了鮮鮮的湯汁兒,吃進嘴裏也是山珍的味道。隔壁的黃大媽使勁兒吸鼻子,頓時覺著手裏的大白饅頭也不香了。


    她自己一老太太,也才來,還真不好意思去吃,哦不,去看,但建軍是個娃娃,“乖小軍兒,去看看你嬸子家吃啥哩?”


    建軍是被媽媽教育過的,“別人家吃飯咱不能湊上去。”


    “又不是讓你去吃,就讓你去看一眼,你這傻孩子。”


    建軍就著辣醬啃饅頭,紋絲不動,黃大媽又看向閨女,循循善誘:“小鳳你去看看,你眼神好。”


    黃文鳳怯生生的,眼看著老娘要變臉色,趕緊貓兒一樣跳過去墊著腳迅速地瞄了一眼,“菌湯涮鍋子。”


    不說吧,黃大媽還想象不出啥味道,這一說,嘴巴就特難受,口水哇嘰哇嘰的流,香噴噴的白饅頭味同嚼蠟。昨兒桂花那一簍菌子,她因為怕吃出問題,一股腦兒扔了,為此桂花還跟她吵了幾句,現在那心就針紮一樣疼。


    早知道這麽香,她就是生蟲她也舍不得扔啊。


    劉桂花冷哼一聲,自己拿著饅頭出門,這一出去,就正好看到小衛家門外居然站著四五個人,伸長了脖子在吸啥,其中有一個是那天見過的李礦長。


    衛孟喜忙著喂小呦呦,陸廣全一抬頭就看見領導們貓在門口,扯了扯嘴角,“要進來嗎?”


    李奎勇咽了口口水,掩飾自己的失態,“正吃飯呢?”


    說著,使勁吸了吸鼻子,“你們吃的啥?”


    “菌湯!”張勁鬆最好的就是這一口,鮮得能讓人吞舌頭,要不是人太多,他真想直接坐下去,吃飽再走。


    隻有齋藤新一,嫌地方太小,不願進來,蹬著皮鞋繃著西裝站門口,但眼睛卻緊緊盯著桌上那奶白色一鍋。


    小呦呦最近開始跟著大人吃主食了,衛孟喜也不敢放太辣,隻是炒菌的時候放了點辣椒段,激發菌子的香味兒,但湯裏是看不見紅油的,所以她單獨盛了小半碗出來,哄著閨女喝。四個大的以前沒被哄著喂過飯,現在更不需要,自己拿著筷子刷刷刷地夾。


    “幾位領導來了,是要去給……做飯了嗎?”她把呦呦放下,擦了擦手。


    誰知齋藤卻問:“我可以在這裏吃嗎?”


    眾人一愣,這小紅樓裏窗明幾淨的餐廳不吃,要來窩棚裏坐小桌子?這鍋還是一家老小涮過筷子的,不是說他很講究個人衛生嗎?不是說不與人同食嗎?


    不等大家說啥,他咚咚咚進來,一屁股坐到了衛東旁邊。


    衛東這娃,那可是社交牛雜症患者啊,沒他交不上的朋友,也沒他不敢打招唿的人,“爺爺”長“爺爺”短的叫,一下拿筷子,一下拿碗,一下又說這個青色的菌軟爛,那個黑色的脆,黃色的香,小嘴叭叭就沒停過。


    你就說吧,一群饑腸轆轆的大老爺們,能忍住?


    一坐,小桌子就被擠得水泄不通。根花根寶忙擦擦嘴,“我們吃飽啦。”


    衛紅還想吃兩口,但有點怕兇巴巴的黑著臉的李奎勇,也放下碗跑了,隻有衛東跟這群爺爺輩兒坐著,要是給他來點酒,他能跟人劃上兩拳。


    衛孟喜隻能將原先已經見底的鍋子撤掉,重新燒一個,反正菌子還多得很,已經洗出來了,把剩下小半塊臘肉一切,菌子一炒,如法炮製,“隻是可惜家裏沒別的菜了,煮點土豆可以嗎?”


    “嗐,我這不是帶來了嗎?”小楊見領導們想坐下吃,立馬機靈地跑迴小紅樓,把買的菜給拎來了。


    嫩綠綠還在滴水的茼蒿菜,白嫩嫩的豆腐,泡發的粉條,甚至還有兩大塊最新鮮最好的牛羊肉,一看就不是國營菜市場能買到的貨,而是得拿著特批的條子才能提到的。


    陸廣全眼裏有活,也不跟領導多說話,自己默默地把桌子收拾幹淨,再把燒紅的煤球往小爐子裏加,用抹布墊著鐵鍋端到爐子上,大家夥就能圍著爐子吃了。


    做完這一切,他才把小閨女一抱,出門遛狗(娃)去咯。


    怕他們沒吃過的不懂“規矩”,衛孟喜直接把菌子炒得熟透透的才加水煮,一端上就能吃。幾個大男人很快滿頭熱汗,就連齋藤新一的西裝也熱得穿不住了,嘴裏嘰裏咕嚕說著啥,反正誰也聽不懂,也不在乎。


    牛羊肉很新鮮,衛孟喜片得薄薄的,教他們在噗嗤噗嗤的鍋裏涮,時間不能太長,就那麽嫩嫩的,鮮鮮的吃,一直聽著衛東叭叭叭的齋藤,忽然說了句人話——“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牛肉。”


    那紅通通的,拎起來仿佛半透明的薄片,在沸騰的鍋子裏涮一圈,真的是要多嫩就有多嫩。


    “那是,也不看看是誰做的,我媽媽會做的菜那可是比一百種還多喲。”最近媽媽教他們數數,他隻能數到十,但他知道最大的數是一百。


    眾人大笑,心裏不免感慨,一開始他們還以為小陸眼光差找了個母老虎,可這麽看下來,人家屬年輕漂亮勤快還做得一手好菜,把幾個娃帶得幹幹淨淨,這不就是最好的賢妻嗎?


    石蘭省的男人嘛,對妻子不要求掙多少錢,隻要持家就行。


    別看隻是做兩個火鍋,但那又洗又切煙熏火燎的,搓了一天桃子的衛孟喜,已經累得手都抬不起來了,靠灶台邊就能睡著。話說這陸廣全真是不爭氣,大領導好容易來家裏一趟,不說讓你鞍前馬後的伺候吧,至少你也別跑啊!


    在衛孟喜的人生經驗裏,不會阿諛奉承,你陪著說幾句話,說說這家裏條件困難,娃娃多啥的,說不定領導能上心呢?她也不圖別的,萬一以後自家遇到困難的時候領導能幫上一把呢?


    他居然一言不發,屁也不放一個就跑了!


    衛孟喜心頭氣得要死,心說難怪他一高材生幹了這麽多年還是個挖煤的。


    陸廣全這一跑,還挺及時,領導們吃幹抹淨前腳剛走,他後腳就迴來了,衛孟喜自然更沒好臉色。


    娃在村口玩兒,他一個人默默地把鍋碗瓢盆洗刷幹淨,廚房收拾好,將一家老小的洗漱熱水燒上,就拿本書在灶膛前坐著看,時不時還撿根木棍在地上寫寫畫畫……衛孟喜懷疑,這摳瓢是為了省鉛筆和信簽紙。


    不過她也樂得輕鬆,就著熱水洗了個澡和頭發,剛把頭發擦幹,換下來的髒衣服居然就被人給洗了……嗯,除了貼身穿的內衣褲。


    本來還一肚子氣的衛孟喜,就覺著有個眼裏有活的免費帶薪保姆還針不戳,他摳門那省下來的錢不也是進她口袋嘛?


    “媽媽,信!”根花噠噠噠跑迴來,手裏舉著個牛皮紙。


    衛孟喜剛要看,想起現在自己是“文盲”,“給爸爸看吧。”


    “誰寫的啊?”


    男人語氣淡淡的,一目十行掃過,“同學。”


    第29章


    衛孟喜雖然有點好奇, 但也知道半路夫妻尊重彼此空間是最重要的,隻要不危害到她的孩子,她能睜隻眼閉隻眼, 再牛的女同學能有李茉莉漂亮?能有李茉莉家世顯赫?


    李茉莉他都愛答不理, 其他“女同學”壓根不是事兒。


    接下來幾天,齋藤新一都沒再出幺蛾子, 該勘探勘探,該出門出門,衛孟喜這廚師也很省心,自從那頓菌湯火鍋後他愛上了“大山的饋贈”, 要求每天給他準備一種野生菌, 甭管是燒湯爆炒還是刺身,反正他每頓都能光盤。


    收了他的勞力士,衛孟喜於心有愧, 還是把剩下四朵鬆茸也全給他做了,看著那家夥每次小心翼翼地叉起薄薄一片, 仙丹一樣, 閉眼細細品味的樣子, 她就想笑。


    現在家裏有海苔片、桃幹兒, 孩子們也沒以前那麽饞了, 小呦呦每天把衣服小兜兜裝得脹鼓鼓的, 領著狗抱著奶瓶, 在窩棚區溜達, 不時的掏一根出來舔吧舔吧,悠哉極了。


    小娃娃最近又是奶又是肉的, 營養跟上來, 肚子反倒小下去, 那臉色也慢慢轉過來,小小的瓜子臉,大大的黑葡萄眼睛,實在是可愛極了,隔壁的黃文鳳幹脆當起了免費保姆,每天幫她泡奶,把屎把尿。


    吃著自家飯,幹著別家活,黃大媽心裏很不得勁,“小鳳你這麽喜歡帶娃就趕緊結婚,自個兒生一個唄。”


    黃文鳳羞紅臉,眼淚都快下來了。


    衛孟喜看不過眼,也說過幾次,哪有親媽這麽打趣未婚閨女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巴不得趕緊把閨女送出門呢。


    誰知劉桂花卻擠擠眼睛,用嘴型說:就是這樣。


    事情還得從那天幾大巨頭來到窩棚區說起,別看黃大媽人老豁牙,可眼睛並不花,那麽多大領導都是半老頭子,隻有一個小楊,又體麵又年輕,她這心裏就活絡開了。


    整天走街串巷,跟窩棚區的煤嫂們打聽,知道小夥子情況後,就攛掇著文鳳去跟小楊接觸接觸。


    小夥子每次來找陸廣全或者衛孟喜的時候,對於鄰居們都會禮貌性地笑笑,這在黃大媽眼裏就變成——他對小鳳有意思。


    要知道這小楊雖然隻是個辦公室幹事,但父母都是礦上雙職工,還是祖祖輩輩的城裏人,這隻要嫁進去生個兒子,立馬就能搖身一變成吃供應糧的,以後還不得幫襯幫襯黃文華這大舅哥?


    黃文華是十幾年的老煤礦工人了,至今還在黑漆漆的洞裏挖煤,就因為沒靠山。


    她是鉚足了勁想把閨女和小楊湊成一對兒,卻壓根不管文鳳到底願不願意,小楊看不看得上,最近已經開始以小楊丈母娘自居,在窩棚區頗有點招搖過市的意思。劉桂花雖然爽利,但也纏不過這種不講道理的老太太,現在鬧得壓根就不說話。


    “嫂子,你能不能幫幫我?”這天,文鳳蓄著淚水找到了衛孟喜。


    衛孟喜趕緊把娃使出去,為了防止老太太偷聽,把人拉進屋裏,“怎麽?”


    “我媽給了我電影票,讓我今晚請,請楊同誌一起看電影。”


    “那你想去嗎?”


    文鳳立馬搖頭,“我不想那些,我就想好好看書,以後考大學。”小姑娘當年能上到高中,也是哥嫂力排眾議供她的,可惜去年沒考上,老太太就更有理由不讓她繼續念了,整天琢磨著怎麽給她找個好人家。


    要不是親生母親的阻攔,或許她現在已經脫離原生家庭的悲劇了。


    上輩子衛孟喜沒見過文鳳,但聽劉桂花說過,她原本是有個小姑子的,可十八歲那年跳河自殺了,具體是什麽原因他們也不知道,婆婆也不肯說。後來還是偷偷問隔壁鄰居才知道,說是婆婆逼著小姑去相親,還要把她嫁給一個死了老婆的三十幾歲的幹部,小姑一時想不開,這才……


    天底下居然有上趕著把閨女送去當後媽的,劉桂花上輩子憤憤不平,打心眼裏看不上老太太,一直不讓她來礦區一起生活,所以衛孟喜還真沒接觸過她。


    衛孟喜心裏歎口氣,文鳳是個好姑娘,每天把小呦呦當妹妹,自己不趁手的時候她還幫著洗碗洗衣服的,看來是時候讓老太太看清現實,放棄幻想了。


    “好,隻要是你不願做的事,誰也勉強不了你,你先迴家去好好的待著,我給你想辦法。”


    文鳳哭得眼睛紅紅的,可依然躲著小呦呦,不讓她看見自己哭,怕嚇到小人兒。


    “我……我媽還,還說這礦上就咱廣全哥最好看,要不是……嫂子你別生氣,我媽就是說話不中聽,其實沒啥壞心思。”怕她生氣,文鳳覺著自己好像說錯話了,又找補道,“但我媽也說了,廣全哥不會拍馬屁,這樣的也當不了大官。”


    可怎麽越說越不對呢?小姑娘讀書多是多,但畢竟從小環境單純,又有個四五不著調的媽,所以說話也像個小孩,想到哪兒說到哪兒。


    衛孟喜想笑,要不是陸廣全已經結婚了,她是不是也得給他倆拉郎配啊?


    這黃大媽真是一天天閑的,跟劉紅菊臭味相投,每天一睜開眼睛就巴拉巴拉別人家的事兒,劉桂花現在都懶得理這婆婆。


    關鍵這老太太還趕不走,聽說是老家發水災,生產田被衝了,房子也垮了,生產隊還鼓勵她出來投奔兒子呢。黃文華是獨子,也做不出把老娘趕迴老家喝西北風的事,隻能委屈劉桂花,每天跟她相看不順眼。


    更可憐的是文鳳這姑娘,去年隻差專科線3分,今年要是能有機會複讀補習,說不定是能改變命運的。


    不過,這事可以暫時不急,馬上就開學了,衛孟喜得趕緊給孩子們準備上學的事了。周歲四歲半的四個娃,又是在同一個班,衛孟喜必須做一名優秀的端水大師。


    小綠書包每人一個,為了區分,大姐根花的要繡一隻蝴蝶,二哥根寶的要一隻小狗,小老弟衛東的必須繡上他最愛的紅五星,唯獨衛紅,都快開學了還沒想好繡個啥。


    衛孟喜的針線水平僅限於不醜,這麽多小標記她是先根據上輩子的記憶,把簡筆畫畫在紙上,描成花樣子,再開始一針一線的繡,很費眼睛也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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