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小呦呦似乎是不滿意媽媽隻顧著看水,“啊啊!”


    急得喲,手腳並用。


    衛孟喜再次順著手指一看,似乎是不大相信自己眼睛,忙往水邊走了兩步,確定自己沒看錯。水邊一溜沙石子上,居然是兩條青白色的大魚!


    銀光閃閃的肚皮,青黑色的魚背,腮幫微弱的張著,似乎是在大口喘氣。


    說時遲那時快,衛孟喜一個健步跳下去,手指摳住魚腮就往地裏扔——大青魚可真肥真大啊,一條至少有兩三斤!


    尾隨而來的二蛋媽也傻眼了,“這真是魚?”


    倒不是她不認識魚,而是這壩塘裏居然還能有這麽大的魚,誰見了都會奇怪。這個年頭吃不飽的人那麽多,一茬又一茬的往山上跑,往水裏鑽,就想弄個野味兒或者魚啊蝦啥的打牙祭,幾乎每天都有人來“搜刮”一圈,這麽大的漏網之魚,你能信?


    她咽了口唾沫,趕緊轉身幫她望風,“大蘭子你先找個地方藏起來,我今兒啥都沒看見。”


    這得多少人眼紅呐?前幾天根花根寶撿到一隻瘦嘰嘰的田雞,都讓大隊部津津樂道好幾天。


    她是吃過虧的,知道這裏很多人都是恨人有笑人無。


    衛孟喜稍一猶豫,她沒記錯的話,上輩子這個女人也是個苦命人,呦呦死後沒多久,她的二蛋也死了,淹死在這壩塘裏。好像是聽說誰在裏頭撈到魚,才四歲的他饞得狠了,趁著天熱也脫光跳進壩塘裏……一直到當天晚上才飄起來。


    都是窮惹的禍啊!


    “走,今晚去你家吃魚。”


    二蛋媽一愣,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衛孟喜知道,如果直接分一條魚給她,她肯定不會要,推來推去萬一把其他人引來就不好了。自己拿著兩條魚迴陸家也是便宜了那一家子狼心狗肺的,二蛋家獨自住在村頭外的小山坡上,沒有左鄰右舍,是個開小灶的好地方!


    倆人把魚串好,互相打著掩護,中途先把魚藏二蛋家裏,一直摸魚到下工才迴去。


    當然,陸家人對衛孟喜去哪兒壓根不關心,還巴不得她帶著幾個孩子去別家打野食呢。


    根花根寶聰明,帶著一群孩子在二蛋家門口望風,順便給妹妹喂兩口溫開水,衛孟喜和二蛋媽則躲廚房裏洗魚。


    那麽大的大青魚,光刮魚鱗剖魚肚就要半小時,洗幹淨後把魚頭留出來,魚身上取幾刀肉厚刺少的地方,剁吧剁吧,加點淡淡的鹽巴,做個魚肉羹。


    剩下的直接片成魚片,家裏有現成的酸菜土豆和白菜。石蘭人是無辣不歡的,小孩也不例外,搞一把青花椒和紅辣椒,鍋裏那麽一熗,配菜一下,魚片一鋪,酸辣可口的酸菜魚就出鍋了。


    當然,二蛋媽蒸的玉米饃也是一絕,香甜鬆軟,吃一口饃,下一筷魚肉,就連裏頭的配菜也是酸爽鮮嫩得很,幾個孩子差點沒把舌頭吞下去。


    “我說小衛,你這廚藝可了不得。”


    明明是農村最常見的菜,也沒看她放多少油,咋味道就這麽美呢?


    衛孟喜笑而不語,她上輩子可是紅星縣第一個開私營飯店的女老板,做的不就是煎煮烹炸?當然,後來請得起大廚後,她就退居幕後了,聽衛紅說油煙聞多容易得肺癌,嚇得她連自個兒吃的都不怎麽做了。


    當然,大功臣小呦呦可沒這個口福,媽媽隻許她吃魚肉羹,鮮香滑嫩,入口即化,還不用挑刺,可把小丫頭美得,剛吃完就睡著了……自然也沒發現媽媽那若有所思的目光。


    第8章


    當然,衛孟喜也沒忘教育幾個娃,“我可警告你們啊,不許下水,要是讓我看見誰下水,打不爛你們屁股,尤其衛東和二蛋。”


    本來她想重點強調二蛋的,畢竟上輩子的經曆擺在那兒,但怕母子倆多心,就把最調皮的衛東帶上。


    二蛋跟衛東同歲,但比衛東高點,隻是瘦瘦的很靦腆,聽見衛孟喜cue他,倒是很乖巧的點點頭。


    “聽到沒?”


    在媽媽的死亡凝視之下,衛東小朋友吧唧吧唧嘴,不情不願反問:“不下水怎麽捉到魚?”


    他還尋思著,明兒再去給妹妹捉一條迴來,燉個魚羹呢,沒看他的小醜妹剛才吃得多開心?


    “這魚是我跟你們姨姨撿到的,不是捉的,撿到就是死的。”


    衛東詫異,“咋死的呀?”


    “淹死的。”


    飯桌上有一瞬間的安靜,“真淹死的?”


    “不然你問姨姨,要不是淹死的,魚肚子裏咋能控出那麽多水呢?”


    二蛋媽心領神會,“可不是咋的,這兩條魚就是不聽大魚的話,淹死了可就便宜咱們咯。”


    衛東同學前所未有的震驚,大人說的話前後連貫,邏輯緊密,一句也不假,可是又感覺哪裏不對?


    那傻愣愣的模樣,衛孟喜直接給他腦門上拍了一把,“閉嘴,吃飯。”


    至於剩下的魚頭,放點鹽巴醃上,讓二蛋媽第二天燉倆大土豆進去,保準又香又鮮。


    二蛋媽不願吃“獨食”,堅決要叫上他們,衛孟喜拒絕了,還提醒她一定要看好二蛋,別讓他下水。這幾個生產隊每年都有人淹死在壩塘裏,今年是剛進夏天,下水的人還不多,而二蛋會成為第一個。


    衛孟喜平時肯定會注意,還會把幾個孩子發展成自己的“眼線”,現在最重要的是,她的寶貝閨女似乎有點不對勁。


    倒不是生病,這段日子她身體是越來越好的,可就是眼神裏那股子機靈勁兒,讓衛孟喜很陌生。她記得剛重生時,小姑娘眼裏是木木的,都沒有普通小孩的懵懂,現在卻忽然機靈起來,很反常。


    再聯想起今天,隔了那麽遠,她一個從未見過魚長啥樣的小丫頭,居然能發現那裏有魚,還知道鬧著媽媽去看,這就不是一般小孩能做到。


    衛孟喜懷疑,莫非自家閨女是穿越,或者重生的?可她試探了好幾次,小丫頭壓根就不鳥她,完全就是一個小奶娃娃的正常反應。


    思來想去,她還是抽空帶去縣醫院看看,上次胡大夫的藥是真有用,她為自己質疑別人而愧疚,正好去給人家賠個不是,順便上郵政所問問,陸廣全迴信沒。


    這次,她挑了個大隊部分派生產工具的時候,大聲嚷嚷孩子病了,她要迴娘家借錢看病。陸家老兩口自詡是村中大戶,忽然被她這麽直愣愣的打臉,氣得臉都綠了。


    當然,衛孟喜可不會就這麽放過他們,簡直是一句哭一路訴,狗屁的“好命”,她就是要撕下他們的遮羞布,就是要讓所有社員知道她這兩年有多不容易,她和孩子受了多少苦,四個孩子裏,兩個神助攻,兩個小行為藝術家不知道羞臊的,把“爺爺奶奶”怎麽暗地裏掐他們,罵他們,描述得那叫一個繪聲繪色。


    以前啊,她就是太“懂事”,活活把自個兒憋屈起了。


    果然,本來就名聲欠佳的陸家人,這一次更是顏麵掃地。


    衛孟喜知道,這就是輿論戰第一步,一切的苦肉計,都是為她接下來的計劃造勢。


    這一次,她們走路到公社搭了輛拖拉機,胡大夫還記得他們,看到小呦呦眼裏的機靈勁兒也很吃驚。


    給她體檢的時候也不哭了,雖然眼裏還有一丟丟害怕,但媽媽撫著她的頭,她就暫時容忍那雙陌生奶奶的手在她小肚子上摸來摸去叭。


    一量,腹圍也小了一公分,這可是衛孟喜都沒想到的驚喜。


    “別高興太早,牙還沒冒呢,得抓緊補鈣。”


    衛孟喜這心情真跟過山車似的,“大夫能給開點鈣片嗎?多貴我都買。”


    胡大夫卻搖了搖頭,“嬰幼兒的我們醫院也沒有。”就是市醫院也沒。


    “倒是奶粉,大豆,魚蝦,黑棗,葡萄幹兒也能補,但……”都是幹部特供,得副食品商店才能買到,後半句她沒說。


    衛孟喜也知道,就是去搶,也找不著地兒搶啊。“那大骨頭可以嗎?”


    “可以。”這時候的人們普遍認為大骨頭湯能補鈣。


    可等他們殺到國營菜市場,肉聯廠的攤位早賣空了,別說大骨頭,就是豬皮都沒看見一塊兒。


    ***


    一進村子,大榕樹下的閑話中心都熱鬧起來,“廣全媳婦兒你們去哪兒啦?”


    “去我姥姥家。”孩子們話是這麽說,可因為媽媽興致不高,他們也不怎麽高興。


    幾個老太太交換眼神,“你姥留你們吃飯沒?”誰都知道,小衛的娘嫁了個後老頭,不然也不會這麽多年對她不聞不問。


    而且,孩子的表情擺在那兒呢,要是在姥姥家受歡迎,肯定不會這麽沮喪。小孩子嘛,哪管大人的彎彎道道,有得吃就行。


    “吃啦!”


    “吃啥?”


    “餃子!”餃子是真吃了,就是沒買到大骨頭,更沒買到奶粉。


    假話中摻雜真話,孩子們說起來沒壓力,別人也分不出真假。


    “果真吃餃子?”


    大家都一副見鬼的神情,看來這頓秋風還是打著咯,原本還等著看笑話的長舌婦們,都偃旗息鼓了。


    “還知道迴來,咋不幹脆在你娘家做個窩抱個蛋?”陸婆子扛著鋤頭,陰陽怪氣。


    衛孟喜現在拿到了錢和票,也懶得再裝樣子,嗆道:“咋,年紀大了下不出蛋抱不了窩,眼紅我呢?”


    一瞬間,整個閑話中心突然安靜下來,這麽刻薄的話真是廣全媳婦兒說的?不是吧,她以前可是小鵪鶉!


    以陸老三的學曆、工作和長相,要想找續弦就是黃花大閨女也多的是人願意,社員們都知道他選擇小衛的原因,不就是圖她為人文靜不掐尖嘛?他在門外的時候,就要媳婦既能帶好孩子又能孝順公婆,最好是能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那種。


    不然就衛孟喜這樣的,漂亮有個屁用?還帶著倆拖油瓶呢!


    “好啊衛孟喜,你個嘴裏噴糞的潑婦,喪門星,克夫命!咱老陸家養著你跟這幾個拖油瓶真是倒八輩子血黴啦,不燒高香你還敢迴嘴,真是欠收拾……”她兒子可是大工程師,要不是昏了頭,怎麽可能娶她這大字不識的村婦!


    “那我勸你嘴下留德,我要克夫第一個就克你兒子喲。”


    “你!”老婆子差點一口氣沒上來,老三可是她最孝順最能幹的兒子,光每個月的工資和糧票就能讓村裏人眼紅到滴血的,要真有個三長兩短她這不自掘墳墓嘛。


    “等著吧你,我明兒就讓老二寫信去煤礦,我讓老三迴來跟你離婚,帶著你的拖油瓶討飯去!”


    她每罵一聲“拖油瓶”,衛紅衛東的頭就往下垂一分,難怪姐弟倆一輩子總覺著自己比不上陸家親生的根花根寶,總是受了委屈也不敢告狀。


    因為總有人見縫插針的提醒他們,他們不是陸家親骨肉,他們是吃白飯的,比不上根花根寶是天生的,活該的,再怎麽努力他們都是拖油瓶,都是廢物。


    孩子一旦沒了進取心,就會隨波逐流,甚至覺得學壞、幹壞事也是理所應當的。


    衛孟喜怒從心頭起,一把搶過鋤頭,卯足了勁往老婆子腳上一挖。


    這把鋤頭是大隊部公用的,每天都在用,鋤過沙,鋤過土,鋤過石頭,口子那兒薄薄的直冒銀光,比鐮刀還鋒利,這麽大的力氣鋤下去,半個腳掌都能給刮走……老婆子萬萬沒想到她能來真的,一瞬間居然忘了反應,隻嚇得連忙閉眼。


    今兒是要死在兒媳婦手裏了。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來,她等啊等,卻忽然聽見其他人的笑聲,睜眼一看——鋤頭口直直的釘在右腳的鞋尖上。


    她動了動腳趾頭,麻的。


    以前常聽老人說,痛到極致是感覺不到痛的,隻會麻。


    “哎喲老天爺喂,這日子沒法過咯,兒媳婦要逼死老婆婆啦,天打雷劈的玩意兒,黑心肝啊……”她覺著自己一顆心都被鋤碎了,隻顧著幹嚎。


    “嗯哼,他大嬸,先別……”人可沒把你怎麽著。


    “活不下去了啊,老三你要再不迴來,你老娘就讓人逼死了啊……”


    其他人神情尷尬,說吧,她不聽,不說吧,又怪臊人。


    最終是老頭子一聲給吼住的,看著黃色的液體順著褲腿滴答而下,空氣裏瞬間彌漫上一股尿騷氣,氣得臉都青了,就是打死他也想不到,在菜花溝風光了一輩子的他,一張老臉竟被自家婆姨一泡尿丟光了。


    “還不夠丟人呐,滾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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