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水縣的縣衙後院,陳清站在一棵高大的鬆樹下麵發呆,衣錦還鄉的喜悅早已經被滿腔的悲憤衝的一幹二淨。。


    本以為榮歸故裏,可以給妻子兒女幸福的生活,可是如今呢,自己的娘子不在人世,甚至不知道葬在何處?自己就是想去祭拜都無從祭拜,溫柔賢惠的喬氏,那個說話都不大聲的娘子,那個被嶽父嶽母嬌寵著長大的娘子,是用什麽樣的心情住在柴房裏,。還有那雙兒女,不知道被賣去何方,現在在哪裏?過得什麽樣的生活,長女還不到十歲,幼子自己竟然從來沒見過麵,就這麽樣的生離死別。。


    她們是不是一直在盼著自己早日歸家?


    天有些陰沉,零零落落的雪花開始慢悠悠的飄灑,有的落在樹上,有的落在陳清的眉毛上。


    陳清突然一聲悲戚,一拳打在樹幹上,考上功名有何用?衣錦還鄉有何用?自己已經家破人亡,還要這虛名有何用?


    旁邊一直跟隨的長隨是陳清在京都裏的乞丐窩裏撿迴來的,他一開始跟著陳清住在城外的破廟裏,後來陳清有了功名,就跟著他來到了鄰水縣城。


    他是孤兒,生來就沒有名字,索性跟了陳清的姓,陳清給他起名叫陳武,此時陳武趕緊上前,拉住陳清已經血跡斑斑的手,從小乞丐堆裏長大,最會察言觀色,這小少年就看見自家主子的眼睛裏一片灰暗,顯然是了無生趣了。。


    陳武大驚,急急的對陳清說:“大人,您可別想不開,大小姐還有小少爺還等著您去救她們呢?您要是有了什麽事,那兩個小主子這輩子都完了,再也沒人去管他們了!”


    陳清慢慢的迴過神來,陳武的話就像是一記重錘,將他瞬間敲醒,是啊。自己的一雙兒女這個時候,不知道在哪個地方等著他這個做爹爹的來搭救呢。。


    陳清轉過身,兩隻手扳住陳武的小肩膀,眼睛閃亮:“陳武。你說的對,我的孩子還等著我去搭救呢,謝謝你的提醒!”


    陳武嘿嘿一笑,趕緊說:“大人,您是當局者迷。遲早您也會想到的。”


    陳清放下手,看著灰暗的天空,悄悄擦去眼角的淚水,低聲吩咐陳武一些事,陳武領命而去。。


    陳清出了院子,客廳內的陳宇正坐立不安的等待著,心裏甚至想著,如果二弟就這麽死了,也不知道這功名會不會落在自己身上。。


    等看到大夫出來,忙出聲詢問。大夫還安慰他,沒事,就是急火攻心,陳大人身子骨不錯,養養就好了,然後開了一副藥,自有隨從前去抓藥。。


    陳宇看著威武的官衙,還有寬大的宅院,心內就是羨慕嫉妒還有恨。。


    恨自己當時就聽了娘的話,賣了二弟的孩子。還恨這二弟怎麽就不死在外頭呢,如果死在外頭,那麽今天這事就沒有了,自己還是照樣在家裏指手畫腳。作威作福。。


    在村子裏因為自己是讀書人,那些村人或多或少也是敬著自己的,因為逢年過節寫對子寫書信,都得來求自己。。


    現在可倒好,一夕之間,什麽都沒有了。村人們指指點點,幸災樂禍,都等著看自己的笑話呢。。


    他這裏正琢磨著呢,那邊陳清已經出來了,換了一件藍色的長衫,雙手負在身後,自有一股氣度風華!


    陳宇心虛的低下頭,陳清神色淡然,客氣的請大哥坐下,早有隨行的小廝上了一壺熱茶,陳清給陳宇倒了一杯熱茶,但是看著陳宇的眼睛卻沒一點溫度。


    “大哥,當時賣。。”陳清就是一頓,心痛的要命,卻還是要壓抑住,他繼續說:“。。當時賣我的兒女時,大哥可在場?”


    陳宇羞憤的點頭,陳清諷刺的一笑,這就是自己的親人啊,自己的親大哥,花著賣侄子侄女的銀子,不知道感覺如何呢?


    “那你跟我說說當時的具體情況吧。。”


    “我。。我也忘記了,銀子。。娘收著。。也是娘的主意。。那個買孩子的是個青年男人,看著挺嚇人的。。我也沒敢問他是哪裏人。。”


    支支吾吾的陳宇斷斷續續的說著,陳清很想大笑,又想大哭,娘啊,看見沒,這就是你疼愛的所謂長子,一點都沒有擔當,真是可笑啊。。


    陳清看看也問不出什麽,而且陳家做的那些醜事,這個大哥一向自負清高,肯定不會說實話的,還是等陳武的消息吧。。


    陳清端茶送客,疏離的就向對待一個陌生人,陳宇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頹喪的跟著小廝離開了縣衙,最後看了一眼,到底不甘心,眼珠一轉,就上了迴陳家村的馬車。。


    傍晚十分,陳武迴了來,而這時陳清正在書房看鄰水官衙曆年的卷宗,官務已經交接完畢,剩下的就是自己的工作了。。


    食君之祿為君分憂,既然已經做了父母官,也要做出一番成績來,以慰嶽父及娘子的在天之靈。。


    這樣想著,目光有些朦朧,他捂住眼睛,努力不讓自己的淚水掉落下來,半晌,放下手,長長的唿出了一口氣,繼續看麵前的卷宗。


    這時,陳武急匆匆的進了來,陳清示意不用施禮,陳武就將自己打聽到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大人,夫人仙逝後,就被陳家扔去了破廟裏,還將。。大小姐和小少爺趕了出去,大小姐就帶著小少爺去了蓉城,自賣自身。。以求有好心人將夫人安葬。。”


    陳武哽咽著,雖然是個少年郎,但是說道這裏也有些說不下去了,對麵的陳清牙關緊咬,雙拳緊握,心內劇痛,他頹然的坐在椅子上,自己的長女在離家時,還不到四歲,長的就像喬氏,眼睛烏溜溜的,雪白的肌膚,就像個小仙女一樣可愛,最愛纏著自己,最喜歡用軟黏黏的聲音和自己撒嬌,自己走的時候,哭的很傷心,拉著自己的衣襟,一直喊著,爹爹,爹爹,不要走,不要扔下妍兒。。


    陳清無法想象,就是這麽個小女娃,是如何帶著年幼的弟弟,自賣自身的?她當時心裏肯定很害怕,是不是也恨著自己這個做爹爹的這麽多年不迴家。。


    他恨自己當時為何要去應考,更恨那野狼山的土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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