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聲音並未說話,但假如有人能看到其麵目神色,那一定是萬般欣慰。


    小悟空大笑過後,便收斂表情,麵色鄭重道:


    “不管你是我的祖先與否,我都要感謝你,謝謝你把我從死亡的邊緣拉了迴來。”


    聲音溫和道:


    “這也是你自己的覺悟,我隻是不忍心看後輩就這麽沉淪下去、一蹶不振,做些分內之事罷了。”


    小悟空長出一口氣:


    “你說的沒錯,不管希望大不大,總得試一下才知道能不能成功。我自己之前明明也是以此為信條的,卻隻是在大長老的庇護下行走,從來沒真正經曆過幾次真實的險境,想的總是如何放棄。這對我而言,不太好。”


    聲音笑了起來:


    “你才十一歲年齡,能這樣想,我為你感到高興。希望你為了夢想,為了修煉之路而堅持不懈、勇往直前。”


    小悟空撓撓頭,嘿嘿地笑了一聲。


    旋即,他擺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認真地問道:


    “身為你的後代子孫,我感到非常好奇,能問問你的真實身份嗎?你又為什麽會出現在我的心裏?”


    他確實非常好奇。


    以前他跟隨大長老的時候,也沒見心底裏發出過什麽聲音,怎麽今天突然……


    而且這個聲音的主人還是他的某位先祖!拋開小悟空對它的感激不提,就此事而言,確實太過匪夷所思。


    它當然理解小悟空的好奇,換做是誰都無比急切地想知道事情真相,可它隻是平淡地笑道:


    “我現在暫時不能告訴你什麽,我如果和你說了,對你今後的修行沒有半分裨益。所以,唯有你的實力變強,自己去慢慢尋找所有真相。”


    小悟空略微沉吟,咬了咬牙,點頭道:“好!”


    “但有件事情我必須得告知於你。”


    聽到溫和的聲音再次響起,小悟空豎耳聆聽。


    “靈猴家族,這是外界對我們家族的稱唿。而我們家族的本名,叫……”


    小悟空期待地等著。


    驀然,那道覆在他身上已久的柔和白光無影無蹤。


    溫和聲音也隨之消失,再也沒有了下文。


    小悟空一愣,連忙以心聲喊道:


    “先祖!先祖!”


    暗室裏,幽寂無聲。


    小悟空目光怔然,旋即吐了一口氣。白光既然已無,這位藏在他心裏的先祖,估計一時半會兒就出不來了,目前對自己家族的認知,就隻有“靈猴家族”這幾個字。


    他站直身子,深吸一口氣,再次輕吐,就聽先祖的,等自己實力變強,再去探尋真相吧。


    當務之急,還是要盡快逃離此處。


    這天地靈息是真的很濃鬱,才吸收了沒多久,他身上的傷口居然就愈合了一部分,體內空虛的靈力也有所補充。隻要照這個趨勢下去,很快就能恢複滿格狀態了。


    小悟空便繼續盤腿端坐,打算一邊吸收,一邊修煉,然後再將小倩教給他的《化形術訣》、以及身法《雷光幻身》拿出來反複練習。


    時間,就這麽緩緩地流逝。


    ————


    當殘魂將小悟空打入一間石房之後,便立馬將不遠處矗立著的石柱緩緩降落,並讓其重新變成石台的模樣。


    殘魂以靈覺觀察到,躺在石台之上的少女,依然安睡。


    人形屍骸之中,發出了一道輕微的笑聲。


    他以某種秘術直接療好了少女身上的所有傷痕,按理來說,她應該很快就能睜眼才對。


    然而許多天過去了,她卻毫無蘇醒的跡象。


    殘魂自然知道原因。


    它操控著石板,極為小心地托起少女,將其運送下來,放在屍骸的十數米遠處。


    此時,一道若隱若現的身影,從屍骸之中飄蕩而出。


    這是一名極為高大的男子,頭戴金色王冠,王冠之下壓著一頭紅色長發,麵龐英勇神武,雙目炯炯有神,留著一圈絡腮胡,身穿華麗長袍,長袍上鑲有數以百計顆或大或小的鑽石。遠遠望去,不怒自威,使人凜然。


    他便是屍骸殘魂的真容,亦是圖拿古國“耶倫大帝”生前的樣子。


    男子看向躺在石板之上的少女,她的相貌明明十分平凡,可他神情肅穆的麵龐此時竟是輕微抖動。唇角隨之扯了扯,無比笨拙地露出他數萬年以來都未曾展現過的笑容。他想伸手撫摸少女的臉頰,可才伸到一半,手掌就如小鹿受驚一般地猛然縮迴,不敢觸碰。


    男子一陣猶豫之後,隻能在少女周邊緩慢地遊蕩、飄動,小心嗬護著她。就連四麵石壁上燃燒的燭火,都仿佛為之平和,不敢輕易打攪她的安寧。


    終於,又過了大約十數天以後,在某一時刻,少女周圍突然靈力浮現,靈氣開始慢慢盤旋。並且,她的氣息也被能夠直接感知到了。


    男子第一時間發現了異狀,英武的麵龐突然緊張起來,不敢馬上麵對她,虛浮的身軀偷偷飄到了遠方的一處陰影底下,悄然凝望著她的蘇醒。


    與此同時,少女的睫毛輕顫,閉合許久的眼皮逐漸抬起。


    映入她眼簾的,便是古樸無比的石質天花板,在燭火的照耀下,看上去有些幽暗。


    少女睜開眼睛,坐起身子,茫然四顧了好一會兒,自言自語道:


    “這是哪裏?”


    她站了起來,從石板上踏步而下,便轉眼看到了不遠處的一具高大人形屍骸。


    蒼白色的屍骸在這片略顯昏暗的空間內顯得陰森無比,少女一下子就麵目驚然,害怕地喊叫出聲。


    這時候,躲在陰影處的男子站不住了,不顧一切地飄向少女,粗糙無比的大手緊張地搓著,堅毅勇武的臉上努力擠出一副在他看來十分和善的笑容:


    “小姑娘,不用怕,這裏很安全,所有的一切都不會傷害你的。”


    男子的聲音不複之前和小悟空說話時的蒼老,而是顯得清脆有力。但也許是太長時間未笑的緣故,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笑容落在少女眼裏卻顯得十分可怖,外加是以殘魂的形態飄飄蕩蕩地來到她的眼前,少女驚叫著“啊”一聲,下意識後退了好幾步,滿臉上盡是害怕和畏懼的神色。


    男子麵容一僵,心底裏一陣歎息,還是被自己搞砸了啊……


    他連忙也飄蕩著後退,同時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和藹可親,嘴裏反複言道:


    “小姑娘,你真的不用害怕我的,我、還有這具骨骸,雖然看起來挺嚇人,但真的真的真的不會傷害你的……”


    他一連用了三個“真的”,來表現自己的誠意。


    少女先前的驚嚇隻維持了一瞬,聽到眼前之人的柔聲唿喚,她心中的膽怯消去了大半。一陣猶豫之下,少女的左腳緩緩前移了一步,雖然麵目依舊怯生生,但卻極其禮貌地問道:


    “你好,請問……這裏是哪兒?你是誰?我又是誰?我為什麽會在這兒?”


    少女一連四問,卻令男子心中雀躍不已,同時輕舒了一口氣,繼續緩聲道:


    “小姑娘,你現在在一座名為‘圖拿城堡’的建築裏,我是這座城堡的主人,耶倫。你先前被一個極其兇惡的壞人追殺至此,昏迷過去,我將壞人關了起來,可是看到你身上已然滿身傷痕,所以我出手為你救治了一番,你現在已經完全恢複過來了。”


    “啊……”


    少女臉上很是茫然,她手足無措地指了指自己:“我是……被壞人追到這裏來的?”


    男子腦海裏,一個小小的身影迅速閃過,當即十分肯定地點頭:


    “你放心,我已經把他關起來了。”


    聞言,少女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感激,她微微向男子彎腰:


    “謝謝您的救命之恩。”


    男子受寵若驚般地擺擺手:“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


    然後,男子就看到她開始愁眉不展,連忙詢問原因。少女抬眸,麵露歉意:


    “可是恩人先生,我現在孑然一身,甚至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你呢?”


    和少女稍微聊了幾句,男子心裏放心多了。麵對少女的疑問,他輕笑迴答,並忍不住將藏在心中的想法如實說出:


    “小姑娘,我已經獨自一人在此苟活了好幾萬年,身邊無人陪伴,你如果願意,可以留下來陪陪我嗎?”


    說完之後,男子努力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眼巴巴地望著她。


    “好幾……萬年……”


    少女驚訝地張開嘴唇,輕唿一聲:


    “恩人先生,這幾萬年時間都是你自己一個人在這陰森森的城堡裏度過的啊……那也太孤獨了……”


    於是,她立即應承道:“那好,我就在這裏好好陪著你,不讓你孤單。”


    男子一喜,然後趕緊收斂起來,鄭重其事地望著少女:


    “小姑娘,有你這句話……我已經非常滿足了,謝謝你。”


    男子說罷,便向她拱手道謝。


    少女慌不迭地擺擺手,連聲道:


    “恩人先生何必如此?我這條小命本就是你所救,我無論為你做什麽都不過分的,更別提隻是陪在你身邊這麽一件小小的事情。要謝也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


    男子更開心了,突然目不轉睛地看著少女,一對虎目之中竟然熱淚盈眶,緩緩流下。


    少女見狀,無比驚慌,急忙問他:


    “恩人先生,你怎麽了?為什麽哭啊?”


    男子趕緊抹抹淚,對她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


    “不好意思,情緒有些失控了,我下次一定注意。可是,你、你真的……”


    男子直視著她的麵容,尤其是那雙閃閃發亮的眼睛:


    “你真的……和我逝去的女兒,像極了!”


    “不,你們倆何止是像……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啊!”


    說著說著,他的眼淚又流了下來,聲音因為過於激動,而聽起來有些嘶啞。


    少女微微愣神,旋即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自語道:


    “我……長得和恩人先生的女兒一模一樣嗎?”


    男子十分肯定地點點頭:


    “小姑娘,相信我,我說的話沒有半點虛假。否則,就讓我死無葬身之所……”


    少女趕緊上前阻止,同時也被前者的情緒所感染,有些感傷。


    男子喘了口氣,看著少女,試探著詢問:


    “小姑娘,不知你可否,再答應我一個請求呢?”


    少女“啊”了一聲,快速道:“有什麽請求,恩人先生盡管說便是。”


    “不用再喊我恩人先生了,你和她彼此相像,能否看在我喪女之痛的份上,當一迴我的女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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