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10:00,由麵包車打頭的車隊沿著靜謐的林蔭路穩穩停在了月瀧神社的鳥居前,拉開的車門一窩蜂似的湧下了肩抗攝像機、手持麥克風的人群,個個爭先恐後,你推我擠,讓人聯想到超市打折的場麵。


    晴香暗暗咋舌,剛剛她粗略看了看,現場的記者起碼有五家,囊括了全市半數以上的報紙,深田家這一次怎麽把陣仗搞得這麽大?


    山間雲霧繚繞,晴香透過薄霧往外望去,黑色的賓利正沿著新修的車道緩緩駛來,閃爍的車燈隱現在山間的薄霧之中。


    車在鳥居門前停住,厚重的前門打開,先下來的男人黑衣墨鏡,快步繞到一側打開後門,隨後從車裏探出了百花團簇的唐衣雲袖。


    裏奈嫂子一身和服,雍容優雅地從車上下來了。


    她的身後則跟著惠,今天惠也是一襲浴衣,與嫂子雍容的卷發形成對比的是一頭披肩的黑長發,上頭紮著蝴蝶結,看起來分外清秀可人。


    兩人相攜著沿著參道石階一路向上,名媛淑女,誥命貴婦,如同天後領著她的公主盛裝出巡,身後西裝筆挺的管家傭人亦步亦趨好像左右領侍衛內大臣,優雅大方,貴氣盡顯。


    鳥居門口,一身十二單衣的晴香跟在奶奶身邊,斜下45°俯視著攀階而上的深田姑嫂,臉色淡淡,仿佛王者在等待覲見。


    雖然如今走來的是她們最重要的客人,雪夜山的三大名門,在本地跺跺腳都能震三震的人物。


    這並非伊藤祖孫不懂禮節,相反禮節要求她們高高在上,因為她們現在代表的是神祗,是三貴子之一的天照命,是高天原的統治者,向來隻有凡人參拜神明,哪有神明迎接凡人的道理?


    身為神的代言人,能等在鳥居門口已經是凡人莫大殊榮了。


    深田姑嫂走到晴香祖孫麵前,雙方相距三個台階,深田姑嫂抬起視線,和晴香祖孫的目光在空氣中對撞。


    深田裏奈眼神深邃,眸子裏映著微光,鮮有表情的臉冰封一般;惠則望著晴香,目光溫柔如水,許久,調皮地眯起一隻眼睛。


    ※※※


    時間在長久地凝視中緩慢流逝,不知過了多久,深田裏奈稍稍欠身,打破了雙方間的沉默:


    “宮司大人。”


    “一路辛苦了。”


    祖孫二人就勢頷首做為還禮,場麵在這一刻定格,無數的相機在瞬間同時亮起,交替閃爍,堪比國家元首接見外賓。


    晴香有點想笑,這一年多來,自己屢次三番出生入死,斬魔降妖,救苦救難……還得時時刻刻和那些饞自己身子的男妖女魔做鬥爭,維護一代大巫女純潔無垢的光輝形象。


    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容易麽?


    不容易呀!


    終於有了今天,自己成為鎂光和目光集中的焦點,而明天一早,這幅照片就會出現在雪夜山各大報紙上吧?


    又忍不住有點感慨萬千呢~


    可她不能……


    今天她是侍奉天照的神女。


    得端莊。


    ※※※


    參拜流程進行得非常順利,全程都有采訪媒體,架著三腳架跟蹤拍攝,把全場每一個角落籠罩在鏡頭中,讓你有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晴香也不是頭一次麵對攝像機了,但即便如此依然感覺相當緊張,畢竟今天和上次拍鬼片不同,上次隻是放在學校裏的學院祭,今天可是要見報的。


    好在總算有驚無險地過去,拍攝結束後各方記者也對少女的“專業水平”大加稱讚。晴香暗暗舒了口氣。


    “我要到靜室休息一下。”裏奈突然說。


    似乎一整天的參拜讓女王也感覺到疲憊了,晴香彬彬有禮地頭前引路,把人帶入一側和室,裏奈反身將推拉門合上。


    “哢嗒。”


    門被反鎖,晴香一怔,深田裏奈整個表情都變了,說不出地嚴肅。


    “我有事情要拜托你。”


    晴香愣住,這下她有點明白為什麽裏奈會突然提前來訪了,敢情人家無事不登三寶殿呐~


    ※※※


    幾分鍾後,和室。


    “去東京?”


    晴香有點懵,剛剛裏奈嫂子已經把拜托的事情和她交代了——陪惠去東京進修一周。


    這不算什麽難事,用得著大張旗鼓嗎?


    “你不明白。”裏奈嫂子解釋道,“惠這孩子出生時,有來自華夏國的相術大師給她算過命,她八字輕,容易招惹邪祟。”


    晴香點點頭,惠八字輕不輕她不知道,但她易招邪祟這一點倒是深有體會。


    簡直就是個喚靈小能手——和她一起就沒有不見鬼過。


    不過這和要自己陪去東京有什麽關係?


    “那位大師臨走前說過:惠不能離開雪夜山,否則就會招來血光之災。”裏奈嫂子解釋道。


    這個世界上存在著一種因果律,在中國的術語中叫“命格”,在西方教會叫“命運”,但無論它叫什麽,這種東西的本質都是事物由定數與變數組合進行的一種模式。


    命與運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命為定數,指某個特定對象;運為變數,指時空轉化。命與運組合在一起,即是某個特定對象於時空轉化的過程。它很難被發現,更難被改寫。


    所以晴香也不能斷言,她是巫女不是相師,這方麵她不擅長。


    可她看不出來,並不代表就一定沒有。


    隻是……


    “究竟哪位大師說的,能告訴我嗎?”晴香問道。


    “你聽說過張道凡吧?”裏奈嫂子說。


    晴香點點頭,張道凡是華夏有名的“神相”,批八字,推命格從無差錯,據說連英國王室都請他去看過相。


    “幫惠看相的人就是他。”


    這下晴香懂了,既然是張天師的批言,那是不信也得信了。


    可還有一個問題:


    “深田夫人,我不大明白,既然這樣,那為什麽還要送她去東京進修?本地也有音大吧?”


    “因為這次機會難得,有世界級的歌唱家帕瓦羅蒂親自指導,惠如果能成為他的弟子,就有望進入都內的音大。”裏奈嫂子說,“你也知道,惠是注定要走進演藝圈的人,成為歌姬並商業出道是她的夢想,也是我們全家人的夢想。”


    “唔……”


    “所以這個機會我不想放棄,也不允許惠放棄,能夠成為帕瓦羅蒂的弟子是非常難得的,對惠的演藝事業一定有很大幫助。”


    “是這樣……”


    “但是那個‘血光之災’也不能不管,所以才來拜托你。”裏奈說,“我認可你的能力,有你在她身邊,相信一定能安全渡過難關——最好能直接破除詛咒。”


    事情至此已經非常清楚了,按說深田家這麽照顧自己,不但給自己介紹生意,這一次更幫忙叫來記者給神社做宣傳,陪惠去一趟東京也是理所應當。


    隻是這其中有一個難點。


    晴香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深田夫人。”


    “……”


    “你看~我還是高中生,還要學習……”


    “學校方麵我會幫你打好招唿的。”裏奈打斷道,“所以不必有任何顧慮。”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晴香一派難以啟齒的樣子,“其實是,是……你看,我平時功課不好,成績經常都在超低空飛行,事到如今能不能安全畢業都不知道……”


    裏奈嫂子一言不發地掏出了支票。


    晴香的臉,在一瞬間多雲轉晴:


    “不過為了惠的話,我就去一趟東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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