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每一個孩子都是天使,所以在他們降臨人間的時候總能帶給周圍人無限的幸福。


    蕭婷為了給父母懲罰,經常會問他們:既然不能承諾給我幸福,為什麽要生下我?


    慕綰青是從鍾啟晨那裏聽到的。


    人必有一死是嗎?


    可是他還是那麽小的孩子。


    慕綰青陪鍾啟晨拍攝迴來的路上,接到了丁園長的電話。這個一向在任何困難麵前都樂觀麵對的老頭,此刻,竟然像個孩子一樣子在電話那頭哽咽著。


    沉默。


    掛斷電話後是無比的沉默。鍾啟晨看著接近崩潰的慕綰青,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所有的話語在這個時刻,似乎都退卻了顏色。


    她的眼淚簌簌的下落,她忍,她努力的忍,可是它就是那麽洶湧般的撲麵而來。小凱,小凱,她心底所有的唿喚都隻有這一個名字。


    鍾啟晨終於以最快的速度安全到達醫院,他顧不上拍了整晚夜戲的疲勞,此刻,他隻想陪在她身邊。她瘋狂的衝出車向醫院跑去,亂亂的一個個病房尋找。


    她已經沒有了理智。


    他說服自己鎮定下來,到服務台處詳細的詢問到了小凱的地點。拽著她往重症監護室跑去。


    重症監護室外,丁園長夫婦,還有落九歌。她的戲份比鍾啟晨提前一天結束,所以,她提前迴來了。


    和丁園長夫婦見麵的瞬間,除了眼神的相遇,沒有任何的語言。


    此刻,他們都在等待。等待奇跡,等待他在離開之前能在睜眼看看這些惦念他的親人。


    等待,死亡。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於,那扇大門打開。醫生對他們說進去見他最後一麵。


    最後一麵。不可能,慕綰青不相信,她不相信那個活潑陽光的小男孩隻能跟她見最後一麵了。他跟她說過以後要看著她嫁人,以後要當她孩子的小叔叔,以後要教她的孩子畫畫。她在等著他實現諾言。


    他瘦弱的身軀躺在病床上,蒼白的臉色,讓人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十幾歲的小男孩的臉。十幾歲的年紀,不正應該在球場上和小夥伴玩耍嗎?十幾歲的年紀,不應該正在陽光下追逐著蝴蝶嗎?不應該讀著漫畫書,啃著零食嗎?不應該給畫著無厘頭的畫嗎?你為什麽要這麽沒有力氣的躺在這裏呢?


    “姐姐。”他無力的叫道,眼睛無神而散漫的看著她。


    她緊緊握住他的手。“姐姐在啊,小凱。姐姐在,嗯?”她撫摸著他的頭,那燙燙的溫度,從她的額頭傳到她的心頭。


    他已經被高燒折磨了好久。


    他該有多麽難受,他還那麽小。想到這裏,她不禁心裏痛到滴血,她多希望自己可以替他承受這份折磨。


    “這個、、、、、、是、、、、、、送給你的、、、、、、禮物。”他慢慢的動了動手指,手裏握著一張卷起來的畫。他一直祈求醫生讓他帶在身邊的。


    那是他以前給她畫的畫。瘦瘦的身子,左手撐著雨傘,在陽光下,四周盛開著鮮花。


    “可是,為什麽姐姐的右手是這樣的呢?”


    “那是因為等到姐姐找到可以保護你的哥哥的時候,我就會把他畫在你身邊了。”


    昔日的對話猶如昨日般顯現。


    現在,她的身邊多了一個人,一個人牽著她的手。


    “我畫上了、、、、、、大哥哥。”他的眼神吃力的挪動著,轉向了鍾啟晨。鍾啟晨心裏吃驚,他不過是跟著慕綰青過來陪著他玩過幾次,他竟然還記得。還把他畫了下來。


    他不必說,她懂他的意思,他希望有個人可以陪著她。


    “爸爸、、、、、、媽媽。”


    “哎,小凱,爸爸媽媽都在呢。”老兩口緊緊的握住這個小天使的手,強忍著淚水。迴應著他的答話。


    “下輩子,我,還想做,你們的,孩子。”他微微的笑了一下,然後,手從兩個老人的手中滑落。旁邊的醫學機器上發出了令人生厭的心跳停止的報警聲。


    她不敢相信,為什麽,為什麽這麽小的年紀被遺棄,還要飽受病痛的折磨。為什麽要這麽早帶走他?他們是好兄妹,他們還要一起玩耍啊?為什麽?她連他最後的日子都沒能陪伴在他身旁,為什麽沒有人早點告訴她?為什麽?她的腦袋裏無數的問號,伴隨著無數的眼淚瘋狂洶湧。


    她哭,哭的撕心裂肺。


    所有人都在哭,為這個墜落的天使哭泣。


    許久。


    鍾啟晨叫來淩皓軒幫忙帶走了哭暈過去的冉姨和丁園長。落九歌輕輕的拍了拍慕綰青的肩膀。


    “為什麽,為什麽沒有人告訴我?為什麽?”她反過身抓住落九歌,瘋狂的嘶吼著,和心理絞痛的痛楚連接在一起。


    落九歌任她瘋狂的搖動著自己身體。肅穆的迴答著她的問題“告訴你,告訴你又能怎樣,你有錢嗎?就算有錢,你能救迴他的命嗎?況且你有你的工作”


    “工作,又是該死的工作。工作比他的命重要嗎?工作比陪伴他重要嗎?啊?”她已經幾乎失去了理智。


    其實大家一直想告訴她,是懂事的小凱一直堅持說姐姐在工作,不能打擾姐姐。其實,所有人都知道兩個人的關係好,大家也想讓小凱有個念想,心裏有個惦念的人,這樣可以有勇氣向往常一樣熬過這一關。可是,他終究沒能熬過這一關。


    “他已經高燒昏迷好多天了,什麽都不知道,你迴來了又能如何,除了更多一個人痛苦,多一些眼淚。”落九歌也心痛,她也無數次期待過小凱可以挺過去。雖然因為工作,她和小凱在一起的時間沒有那麽長,可是,在這個幸福園裏,每個人都是親人。他也是她的弟弟。


    “你怎麽知道他不知道,他能感受到的。”她瘋狂的嘶吼著,痛到唿吸都困難。


    “至少我可以陪陪他,我是他姐姐,他是我弟弟。”她無力的說完這最後一句話,便暈了過去。這個打擊,對他實在是太大了。和當年爸爸離開她一樣的痛。


    鍾啟晨送完丁園長夫婦迴到病房外的時候,見落九歌正在大聲叫著慕綰青。他瘋了一樣跑過去,抱起她就往急診處走。


    幸好,隻是悲傷過度的昏厥。等到她蘇醒過來,鍾啟晨扶著她強硬她迴了家。她想在這裏陪小凱,可是,她真的一點精神都沒有了。連哭的力氣都沒有。


    “吃點東西,吃點藥吧”鍾啟晨已經苦口婆心的勸說了她半天。這點粥還是好不容易麻煩瑤姨跑過來熬好的呢。可是,慕綰青的世界裏一片死寂。


    她躺在床上,眼淚一直沒有停止,從始至終也沒說過一句話。


    “你吃點吧,這樣,明天才有精神送小凱最後一程啊。”已經是淩晨一點,他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幾次來叫她吃飯了。


    是啊,隻有吃過藥,吃了飯明天才能陪他走最後一程。


    她坐起來,一把奪過鍾啟晨手裏的粥,大口大口的舀進嘴裏。一口氣喝光了藥。


    “是啊,這樣明天才能送小凱。”伴隨著這樣的自言自語,剛剛停歇瞬間的眼淚又大滴大滴的落在慕綰青緊緊捧著的碗裏。


    鍾啟晨看見慕綰青這個樣子,眼淚也情不自禁的流下來。他從慕綰青手裏拿過盛藥的碗。然後慢慢的把她攬入自己的懷中,輕輕的拍著她的肩膀。


    她終於可以在一個安心的懷抱裏,大聲哭泣。


    不知道如何關心,所以隻能小心翼翼的陪伴。


    他慶幸自己現在還能借她可以依靠的肩膀,如果可以,他願意借期是一生。


    等到慕綰青終於在藥物和這一整天精神的折磨下睡去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一點。鍾啟晨疲憊的迴到自己的房間,身體散架一樣趴在床上就再也沒有力氣動了。但是他還是本能的去摸到了手機,他需要定個明天起床的時間,陪她一起,去陪小凱走完最後的路程。


    是,他會一直陪著她。


    手機上的4個未接電話,突然一下子讓他清醒了很多。


    “佳欣”他默默的念了出來。是啊,本來今天是他越好要見宋佳欣的日子。那天他還愉快的跟慕綰青開著玩笑,說讓她做個第三者。


    “男明星和女明星見麵必須要有第三者在場,這是常識!”


    可是現在。


    他返迴手機主界麵看了一眼,已經是淩晨一刻。


    “佳欣,不好意思。我今天突然有點情況,忘記了約會了。你好些了嗎?不行的話就去看看醫生吧。這是我的主治醫生,人很好,你去找一下他。我有時間一定會去看你的。淩明博,電話:123456.”鍾啟晨撐著最後的清醒給宋佳欣發過去了微信。


    這個像妹妹一樣的後輩,最近因為工作的壓力也已經開始出現的輕微的抑鬱症情況,失眠,煩躁。


    該死的抑鬱症,像白粉一樣殘害著他們。他本來是要給她傳授一下作為前輩的經驗,可是,生活有太多的突然讓我們不知所措,讓約定打破。


    “沒事,放心吧,啟晨哥,我已經好多了。也會去看醫生的,你自己也要注意身體。加油!”


    鍾啟晨的眼睛終於在這行字讀到盡頭的時候,慢慢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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