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傍晚時,後廚便已經準備好了飯菜,煨在鍋裏時不時加熱。剛剛吩咐下去,東宮侍從們便手腳麻利的端來了二十多道精致的小菜,放到了食案上。


    顧休休雖然很想裝死到天明,可那飯菜的味道,就像是勾魂的差使,不住往她鼻子裏鑽,引得她更是饑腸轆轆了。


    本身早膳就用了一點清粥,而後便去了北宮給皇後請安,午膳是在永安殿用的,她心裏藏著心事,便也沒有什麽胃口,隨便吃了幾筷子就停口了。


    等飯菜置放好,元容到榻邊喚她:“豆兒,用膳罷。”


    顧休休倔強道:“我真的不餓,我隻是沒胃口才不吃的……”才不是因為你不迴來。


    元容沒有戳破她,將她從床榻上拉了起來:“孤一人食之無味,你起來陪孤一同用膳。若是沒胃口,便少吃一些,或者孤去後廚給你做些清淡的飯菜。”


    “不用那麽麻煩,我多少陪你吃一點好了。”顧休休狀似勉強地答應下來,被他牽到食案前,看見那食案上都是她愛吃的菜式,頓時吞了吞口水。


    起初她還能裝一裝,細嚼慢咽地吃著白米飯,仿佛清心寡欲,真的沒有胃口似的。


    直到元容給她夾了一筷子辣椒炒肉,又夾了一筷子番茄牛腩,順帶給她米飯上澆了色澤鮮亮的湯汁,她一吃就有些停不下來了。


    等顧休休將碗裏的米飯都吃幹淨,填飽了肚子後,她才倏忽想起自己‘沒有胃口’。


    “吃飽了嗎?”元容手臂撐著下巴,側著臉看她,眸中帶著淡淡的笑意。


    顧休休很想破罐子破摔,但礙於麵子,她還是拿起絹帕擦了擦嘴,道:“看見你,就突然有了胃口。”


    他勾唇笑道:“孤的臉,很下飯嗎?”


    “那當然……”她正說著話,視線不經意掃過他身上雪白的狐裘,那手臂的外側沾染了一絲血跡,那斑斑血紅看起來十分刺眼:“你受傷了?”


    顧休休抓住他的手臂,一改方才的語氣隨意,神色微微緊張:“怎麽會有血?”


    元容垂眸,瞥了一眼她說的地方:“方才在詔獄審了犯人。”


    聽聞此言,她舒了口氣:“不是你的血就行。”


    元容將狐裘脫下,道:“孤去沐浴更衣。”頓了頓,看著那被吃了精光的飯菜:“豆兒,莫要積食了,要不然去院子裏散散步?”


    “……”顧休休赧紅著臉頰,感覺腹部有些發撐,神色不自然地轉過頭:“知道了。”


    元容叫侍從撤下了飯菜,便去側殿的浴室沐浴更衣了。


    顧休休卻沒心思去院子裏散步消食,她叫來朱玉:“我大婚之日,我娘塞給我的冊子在何處?”


    朱玉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那冊子是何物。見自家女郎突然開竅,她連忙去翻箱倒櫃,將那被壓在箱底裏的冊子翻了出來。


    尋到冊子,顧休休便讓朱玉先迴去休息了。她捧著手中的冊子,心跳怦然加速,吸了口氣,像是要拜讀什麽名家大作一般,做足了心理建設,這才打開了冊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看過了虞歌的傳家寶,這冊子上一板一眼的畫技和姿勢,都叫人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不過虞歌那本傳家寶被元容收走了,她也不知道他放在了何處,總不好意思去問,便先將就著看一看這一本冊子了。


    到底是沒有這方麵的經驗,若真是要圓房,還是要好好鑽研一番,做足了攻略才是。


    顧休休快速翻看了一遍,正待細細研究,青梧殿外卻傳來元容與侍從說話的聲音。


    她聽見推門聲,像是考試作弊被抓住的學生,心跳仿佛漏了一拍,隨即很快反應過來,手疾眼快地將冊子扔進了床榻下。


    明明他才去偏殿的浴室沒多久,竟然這樣快,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從浴室洗淨迴來了。


    好在顧休休反應夠快,元容迴來時,並沒有發現什麽異樣,隻是覺得她的臉似乎更紅了。


    “時辰不早了,快進去歇息。”他掀起錦被,示意她進去躺好。


    顧休休抬眸,看了一眼他散在肩後的長發,昨天晚上才洗過,像是入夜後的蒼穹,又似是柔軟的綢緞,在燭光的映襯下,暈出淡淡的柔光。


    真想摸上一把。


    她隻是想了想,到底是沒好意思付諸行動,乖乖躺進了床榻裏側。


    “明日是太後誕辰,要起個大早,早些歇息。”說罷,他脫下剛剛換上的外袍,隻著裏衣,躺在了她的身側。


    顧休休本以為元容迴來後會繼續,但她平躺了許久,直至生出了困倦之意,他仍是沒有要做些什麽的意思。


    她緩緩側過頭去,看向元容。


    青梧殿內的燭火仍亮如白晝,照的殿內通明。他闔著眼,唿吸聽起來很是平穩,似乎已經睡著了。


    不知怎地,顧休休突然想起來了虞歌下午對她說的話——很簡單呀,躺在他懷裏,夜半時往他身下摸一把。


    她看著那張俊美的臉龐,剛剛生出來的困乏,一下不翼而飛了。


    即便知道這樣的做法很可笑,顧休休還是忍不住想要嚐試一下。她像是一隻蝸牛,緩慢地朝著他靠近,不動聲色地擠到了他身側,將兩人之間的間距直接縮減為零。


    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動彈,氣息也依舊均勻平緩,這讓顧休休膽子稍稍大了些,動作輕緩地擠進了他懷裏。


    虞歌隻說三更半夜摸一把,卻也沒說具體的時間,她在他懷裏躺了片刻,微微揚起頭來,用眼尾的餘光偷偷掃了他一眼。


    顧休休先是抬手勾了一縷他的青絲,放在指尖把玩了片刻,試探過後,見他仍是沒有動靜,那放在被窩裏的手,才慢慢向下伸去。


    可很快,卻又倏忽頓住。


    她從來沒觸碰過……雖然說起來很容易,真到做的時候,單是那快要溢出來的羞恥,已是讓她的心跳都快停了。


    顧休休反複糾結著,最終還是好奇心戰勝了羞恥心——她想知道,元容對她有沒有好感。


    不管他曾經喜歡誰,隻要從現在起,他喜歡的人是她,這便已經夠了。


    她咬了咬牙,將輕輕顫抖的手掌,落了下去。元容就寢時,隻著薄薄一層裏衣,有些冰涼的小手貼敷在那層布料上,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溫度。


    灼熱,滾燙,似是熔漿的溫度。


    布料貼緊在身上,突顯出該有的形狀,她像是被嚇到了,隻是輕輕碰觸了一下,便飛快地彈開。


    可她沒能拿出那隻手,便被一隻略顯冰涼的大掌攥住了手腕。她聽見一道低啞微沉的嗓音:“豆兒,你在做什麽?”


    顧休休被抓了個正著,一下有些懵了:“……你沒睡?”


    元容垂下頭,另一隻手叩在她下頜上,將她的小臉抬起。四目相對,她臉頰泛著赧紅,那一抹顏色一直延伸到頸間,似是一朵開得正盛的月季。


    她躺在身側,他怎麽可能睡得著。


    他眼眸微眯,喉結上下滾了滾:“豆兒,迴答孤,你在做什麽?”


    元容一改往前隨意的態度,那雙黑眸看起來極有攻擊性,像是頭正在覓食的餓狼,隨時都會趁其不備的撕咬上來。


    顧休休向後退去,手腕卻被他桎梏著,她退一步,他便逼近兩分,最終被逼到了牆角,再是退無可退。


    元容靠得那樣近,甚至連噴灑出的氣息都能嗅到。渾身的血液仿佛逆流到腦子裏,滾熱又沸騰,不斷叫囂著什麽。


    雖然大腦宕機了,顧休休還是本能地辯解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元容湊近她的耳畔,嗓音微微沙啞,帶著說不出的磁性:“那就是,有意的?”


    顧休休想要搖頭,可腦袋還沒轉過來,暖玉似的耳垂便被他吮進了唇間。那若有若無的嘬舐,伴著喘聲,使她徹底喪失了思考能力,她微微仰首,唿吸逐漸破碎起來。


    方才看過小冊子上的圖畫,一幕幕從眼前閃過,她卻完全不知下一步該做什麽,隻是癱軟在榻上,任憑索取。


    不知何時裳裙褪散,露出霜白似雪的肌膚,青絲淩亂傾瀉在榻上。她的眼眸半闔,唇瓣翕動,低喃著元容的字:“長卿……”


    元容吻過她的眉角,似是誘哄,聲音極低:“喚哥哥。”


    說話間,掩在錦被下的大掌,已是撥開了雲霧。他的手指修長而削痩,骨節明晰,拇指與食指輕撚,隻聽見她短暫而急促的叫了一聲:“長卿,哥哥……”


    顧休休闔上眼,用著最後僅存的一絲理智道:“熄燈,全都……熄滅……”


    “好。”他身形微動,隻是彈指一揮,那燈火通明的殿內便一下漆黑了起來。


    窗外的明月照不進青梧殿來,風聲曳曳,抽打著樹上葳蕤的枝葉,吹得那花圃裏的秋花落了一地。


    那夜風越刮越大,將屋簷上的琉璃瓦磚都掀飛了下來。守在殿外的東宮侍從抬頭看著烏雲遮月,嘟囔了一句:“要下雨了?”


    本是染了風寒,該在房中好好休息的秋水,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青梧殿的拐角,又很快隱沒了身影,像是從未來過那樣。


    -


    這一夜下了不小的秋雨。


    待到翌日太後誕辰,顧休休起榻之時,連綿了半宿的秋雨剛好停了。


    她渾身乏力,臉色還有些虛白,朱玉捧著剛剛煨好的紅湯,扶著她坐了起來:“娘娘,起來喝口湯吧?”


    顧休休有氣無力地點點頭,小腹時不時傳來悶痛,她接過那瓷碗,仰頭悶了下去:“太子呢?”


    朱玉遞上帕子,待她擦了擦嘴:“這碗湯便是殿下煮的,還沒剛煮好,便被皇上傳旨喊走了……”


    顧休休愣了一下:“喊走了?出了什麽事情嗎?”


    朱玉點頭:“好像是靖親王世子在詔獄裏自焚了,人都被燒焦了,隻留下一封他親手寫的罪己書。”


    顧休休早就聽聞過靖親王世子的名號,前些日子他在洛陽城縱馬踏死幼孺,又搶占婦女將其褻.玩致死,鬧得滿城風雨。


    昨日跟虞歌步行到采葛坊的路上,虞歌還在抱怨那靖親王世子,說是劉廷尉因為他忙活的連軸轉,夜裏都睡不好覺。


    畢竟是靖親王的獨子,又是嫡係所出,當做心肝寶貝似的護著。然而此事鬧得太大了,靖親王壓不下去,城中百姓哀聲怨道,勢必要個說法才行。


    皇帝不想得罪靖親王,還準備用其牽製著北魏各大家族勢力。更不願失了民心,讓百姓說他昏庸無道,便轉手將靖親王世子扔給劉廷尉。


    不管劉廷尉如何處置,靖親王和百姓這兩頭,總要得罪一邊。饒是劉廷尉鑽破了腦子,也想不出兩全的法子來。


    要說以靖親王世子的性格,為非作歹,無惡不作,定是不可能留下一封罪己書便自焚而亡。


    顧休休先前見過他一麵,便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這樣的人最是貪生怕死,就算真的要死,那也是選擇痛苦最小的方式結束性命,怎可能去自焚?


    而且靖親王自焚身亡,皇帝為何要讓人傳喚元容?


    難不成此事跟元容有關?


    顧休休倏忽想起了什麽:“昨夜太子脫下的狐裘放在哪裏了?”


    朱玉愣了愣:“殿下讓侍從給扔了。”


    聽聞這話,顧休休更為確定了。


    昨夜她看到他狐裘上的血跡便詢問過他,他說他剛在詔獄裏審過犯人。


    假若元容審問的犯人就是靖親王世子,血跡也是世子身上來的,那封罪己書便必定是元容逼迫他寫下,至於自焚身亡,大概也跟元容脫不了幹係。


    這一大早,趕著太後誕辰,皇帝也要將元容傳喚過去……難不成,皇帝是要元容給靖親王世子血債血償嗎?


    第65章 六十五條彈幕


    顧休休越想越覺得可能。


    北魏與西燕及其他小國不同, 北魏士族隸屬於門閥製度,家族勢力大到能左右皇室的決定,曆任皇帝大多像是傀儡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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