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一法卻在頃刻便隻剩一絲遊魂尚存,臉上汙血蒙垢,幾乎辨認不迴原來的樣子。

    “師兄!師兄,你怎麽樣了,師兄?”鍾小於將魯一法的頭放在膝蓋上,又驚又慌地將魯一法臉上的汙血除去,拚命喊,不知怎的,心中隱隱升起一股恐懼與絕望。

    “師兄,你沒事吧?”支撐著爬起來的易水寒,亦顯得焦急。

    魯一法動了動嘴唇,噴出一股熱血,而後才勉強看了一眼鍾小於,再看著易水寒,蒼白地一笑,“哈哈,看來,我果然,還是,不夠資格做你們的師兄,真沒想到,今天,竟然會敗在一隻妖畜手下!可恨啊可恨!”魯一法說著,再吐出一大口淤血。

    “師兄,你不要胡說!”看著魯一法胸前的衣服在幾秒內便被鮮血然得透紅,鍾小於的眼睛模糊了起來。

    “小於,水寒,你們,快逃!”魯一法艱難地唿了一口氣,而後斷斷續續地說,“你們,不是它的對手,還是,快逃!師兄,保護不了你們,師兄,大概已經不行了!”

    “胡說什麽,我們,我們怎麽可以丟下師兄不管呢?”鍾小於說著,卻是簌簌流下了眼淚,“師兄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嗬嗬,小於!”魯一法忽然打了個冷顫,聲音低了下去,“我,我應該一早把南荒的事,告訴,告訴你們的。是師兄太大意了!”想起鍾小於與易水寒入四山之境那天,自己竟是全然心不在焉,沒把南荒的兇險告知他們,才造成今日的困境,魯一法便心有愧疚,再盯著易水寒,他心裏一酸,欲言又止。以魯一法盡職的性格,當日卻不應該如此疏忽的,隻是因為在易水寒入四山之境的同一日,得知了那易水清隨同慧道掌門去追覓那破印而逃的魔頭,他一直以來都在心底傾慕易水清,此刻眼見麗人身赴險境,心裏自是忐忑難安,飯寢不思,深為其擔憂,故而才無心為易水寒與鍾小於講解四山之境與南荒之事。如今距掌門與易水清尋魔已去一年有餘,眾人卻都杳無音訓,兇吉未卜,魯一法心中為易水清掛心煩憂,近日再聞易水寒入南荒險地,更是放不下心,於是才奮力趕來欲救其出危難,怎奈眼下卻是救人不成,反成累贅,心裏歉意更甚。

    “水寒,要逃,一定要逃,否則——”否則,若是你有不測,那我便,便當真對不住水清師姐了!這後半截話,魯一法自然沒有說出來,卻是遺憾地看著易水寒那張臉,在眼前模糊了起來,“水寒,小於,逃吧,逃吧,逃——”魯一法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直到消失不見。

    “師兄!師兄!”鍾小於感覺到魯一法的體溫在急劇下降,再看那魯一法雙手垂下,眼睛緩閉,終於嚎啕哭了起來,“師兄,師兄!”

    眼見前來救人的魯一法死於眼前,易水寒咬了咬嘴唇,一轉頭,剛好看到那一直觀注在一邊的猙,瞬時大怒,不顧腿傷隱痛,卻是單腳騰跳而起直取兇猙,“畜生,我要你償命!”

    “水寒!”楚捷見易水寒衝出,自己亦馬上躍起飛身而上。那猙輕巧接下易水寒有勇無力的彈踢,隻一旋轉便將那易水寒拋高摔下,再接那楚捷瞬息間賦實於幻的長棍,咬中後剛要反撲,卻見到身後那摔下的易水寒再度兇狠地撲了過來,於是閃過楚捷,迎頭撞向易水寒,易水寒登時便被撞壓在了地上,猙用額前長角正要刺穿他胸膛取其性命的時候,楚捷的長棍亦到了,由猙腦上直迸而下,猙聽地風聲,才不得不跳來了來,但那地上的易水寒,在猙重擊下卻是陷入了昏迷。

    “水寒!”楚捷見易水寒一動不動,心裏亦不由得焦急起來。

    “哼,弱者,都是弱者!”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越來越濃,被挑起了無限殺意的猙,兇殘地再次咆哮起來,“弱者當食!!”

    楚捷看了看扶著魯一法屍體的鍾小於,再看了看一動不動的易水寒,眼神卻是淩厲地盯著了猙,“弱者,亦非強者可隨意淩虐之輩!”

    “你還不死心麽?”猙冷冷地說著,紅色的毛發,與那五條美麗的赤尾,再度飛揚了起來,周圍的空氣,在逐漸升溫,“當然,你若要我束手就擒,我自不會坐以待斃。”楚捷亦弓腿而立,“你所用的,是放之術吧?將體內煉氣,如量放出得之強量。”

    “知道了又如何?你卻是跟不上我的速度的。即使像那人類,即使看清了我的動作,卻沒有相當的抗衡之力,最終下場亦是死。”猙說著,望向魯一法的屍體,而後才迴看楚捷,“更何況,你既沒有如我一樣的力量,更沒有透析我動作的眼力。”

    “確實如此,所以,要擒敗你,首先,卻要跟上你的速度才是。”楚捷這麽說著,心裏卻急了。想他是頗為自己的快速自豪的,此刻麵對半豹半妖的猙,卻是失去了優勢。猙可以說是完美的獵手,有著與豹一樣矯健靈活的身手,亦如豹一樣的疾速,不僅如此,猙的嗅覺聽覺視覺均靈敏異常,隱蔽性強,這些是其他妖獸所沒有的,故而他們一開始才被其盯上而不自知,再加上成妖後可媲美人類的智力,難怪其愈加膽大兇猛,敢與同為修元之人相鬥,若是讓其煉成十尾,化為人形,人間恐怕又會多一難敵的魔物。

    楚捷心神念轉,閉上雙眼,匯集全身之氣,不是纏於棍之上,卻是緩緩溢上頭頂,而後降於雙眼。

    “你想將煉氣聚於雙眼,強行提高那動態視力麽?”猙看著楚捷所為,卻是站定了,“你知道,好的眼界並不是一瞬間可提升的事麽?為了看清我的攻擊,強行增強動態視力,讓雙眼超負荷析物,你知道會有什麽後果麽?”

    開!楚捷似乎沒聽到猙所言一樣,猛然開眼。那如固定了般黏著在楚捷雙眼上的氣,使得楚捷的眼睛竟如白陽般射出精光。

    看清楚了!此刻,在楚捷眼中,看到的不僅是那微毫均現的萬物,那猙的毛發的擺動,猙的唿吸引起的身體顫動,甚至那猙心髒的跳動,都“看”得一清二楚。

    “來吧!”楚捷淡淡地說著,將手中之棍舉了起來。

    “成全你!”猙吼著,朝楚捷衝了過去。

    這一次,楚捷將猙的攻勢卻是看得清清楚楚了。如何縱躍,如何掠騰,如何旋升,如何偏奪,似乎那手中之物,盡在掌握之中,楚捷輕笑,手中之棍如浪中之龍,進身大取,應變偷彈,水滴不漏地並接下來,更將那猙逼得連連後退,身形遲鈍了下來,如此數番之後,那猙的速度竟如閃電般跳躍起來,楚捷見勢變亦應變,棍隨身變,緊跟猙轉,但卻連番落空,卻是那猙的動作加疾,饒是楚捷看清其勢,自身所動卻跟不上其節奏,被那猙壓製著使不出半點力勁,而後,那猙如箭橫穿,卷起漫天烈光,將空氣消融進自身之氣內,熱浪狂襲,楚捷隻看到團火閃躍中,身上多處受擊,隻覺巨燙無比,無奈之下,楚捷重聚煉氣,勉強禦身,不防猙卻在此時猛取,將豹頭上之角深深刺入了楚捷的後背,楚捷一聲大喝,忍痛反身使棍劈下,那猙不避,棍卻落其身後化氣消散,猙再一頂衝,楚捷的身子便飄搖著蕩了下去。

    這邊戰意正濃,那邊鍾小於卻悲垂憤痛。可以說,魯一法是他自入雲陵後第一位相識的兄長,若無魯一法,也許雲陵便無弟子鍾小於。及至投入上陽山戒玄門下,領其習韓陵之法的,亦是眼前這位師兄,至於平時生活起居,更是多得魯一法照顧。在鍾小於心中,除了那自山林領自己迴人類世界的李伯,次重要者,當數這教文識字愛護自己的師兄。前者已於多年前而為己已死,此刻,為了救護自己,這魯一法卻亦送掉了性命,怎不叫鍾小於悲痛。

    “小兄弟,我帶你去找師傅,讓他收你做徒弟好了!”

    “小師弟,是不是覺得我們這上陽山的景物秀麗十分呢?”

    “小於,沉住氣!”

    “小於,要有什麽事的話,一定要記得發紅色訊號。”

    從相識到最後進入四山之境,魯一法關切照顧的音容笑貌,逐一出浮現在鍾小於的腦海裏。擔心自己無法入門帶來戒玄道人的熱心,為自己入了雲陵後成為其師弟的高興,教導自己打坐,冥思,煉元識字的認真,平日用心備用膳食的勤懇,五脈比試激勵自己的鼓舞,入四山之境對自己的擔心,無一不讓鍾小於淚流滿麵。

    “師兄!”鍾小於悲傷連喚,這個時候卻聽到了楚捷的痛叫,淚眼中,看到了摔落地的楚捷,勉強支身站起,而遠處,那易水寒失去知覺地躺著,再看那兇殘殺人的惡獸,卻還對楚捷步步進逼,鍾小於怒由心生,忘了猙的厲害,隻在一刹,滿腔仇恨之身隨念動,瞬間出現在那猙前,電光火石間聚氣於拳,對那猙之豹首便是連捶帶砸,拳上所纏之氣,竟如升天卷龍,威若雷霆,將猙轟得昏頭轉向,一時卻是方寸大亂,而鍾小於則越戰越勇,直將猙逼至空中,連環套擊後翻越於猙背上,變拳為捶,朝那猙背用盡全身力氣硬劈下去,猙卻倉皇痛叫,摔落了下去。鍾小於亦是落於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剛才那一番惡鬥,已是拚盡了他渾身的力氣。

    “小於!”聽到楚捷的聲音,鍾小於才緩過了勁,卻立時被一團火燙燒般撞擊得滾落於地,連摔帶趴,才醒悟卻看到那猙就站在自己麵前,鼻孔出氣,毛發淩亂,眼睛通紅地瞪著自己。

    “怪,怪物!”鍾小於渾身顫抖著,但覺一股讓自己難以唿吸的壓迫感,居高臨下而來。

    被魯一法,易水寒以及楚捷連番攻打後,再在自己攻擊之後,竟然還若無其事,這就是超甲級的妖物麽?鍾小於的心跌落至了低穀,絕望得似乎看到了鮮紅湧動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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