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迴去的時候,天色卻是黑了下來,那膳食廳裏,戒玄道人,魯一法,和方雙興,馮少樂,都端坐在飯桌旁,看著這兩個一身邋遢的少年。

    鍾小於還在門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那易水寒早笑嘻嘻地摸了摸頭發,“抱歉,老頭師父,我今天跟鍾小於在外麵吃過了,你們慢慢吃吧!”

    易水寒說的倒是實話,兩個人剛吃完那蛇肉沒多久,肚子還漲得鼓鼓腩腩的。因為之前兩人商量了一下,覺得今天的事不怎麽能告訴別人,所以鍾小於跟著點了點頭。

    這番話聽在魯一法耳裏,卻是萬般刺耳,“易水寒,你吃飽了就好了麽?你忘了每天的責罰麽?”

    “不就是幫你下廚嗎?反正有我沒我,你都是一個人忙過來的。況且,我入韓陵可不是想做廚子的,真要責罰我的話,就真格的來,別拿這麽點兒事來唬我!”易水寒不屑,看著戒玄道人,“難不成上陽山隻是個教人做飯的地方麽?”

    “易水寒。”魯一法氣憤地叫著拍著桌子站了起來,手氣得發抖,“你——”

    “好了一法!”戒玄道人揮揮手,嗬聲讓魯一法別說了,看看易水寒,再看看鍾小於,“你們先下去,一會到戒律廳去候著!”

    戒律廳!鍾小於聽到這三個字,登時眉毛便跳了跳,那易水寒卻是一臉得意,像是早想到了似的。

    戒律廳是專門處置犯過失的弟子的地方。上陽山一脈的弟子已經好久都把這個令人生畏的地方給忘了,這一夜聽說居然有師弟犯下錯誤要到戒律廳以韓陵刑罰處之,自是驚訝莫名,結果一向冷清的戒律廳小小的房間忽然徒增了不少人,都想來看看這個敢觸犯戒律的弟子。

    站在鬥大的“戒”字前麵的易水寒,一副早已習慣的表情,輕鬆環顧著周圍的師兄們,不時還跟鍾小於說上兩句。鍾小於卻已是滿頭冒汗,絕沒想到養傷還養出這麽個麻煩來,心裏是後悔不該跟著易水寒到那後山。

    那戒玄道人遠遠地便直朝這戒律廳走了過來,身邊跟著的自然是魯一法,還有那方雙興和馮少樂。本來還低聲私語的師兄們一下靜了下來,等著看師父如何處置這兩個弟子。

    戒玄道人走到易水寒和鍾小於麵前,嘴裏卻喊:“為江!”

    “弟子在!”早已在一邊候著的掌管刑罰的為江,趕緊走了出來,“師父有何吩咐?”

    “韓陵弟子若是目無尊長,以下犯上,該如何處置?”戒玄道人問。

    “迴師父,重者杖罰一百,輕者麵壁思過一日。”為江答。

    戒玄道人看了易水寒一眼,見他麵不改色,再看那鍾小於卻已臉色發白,於是再問,“若是屢教屢犯呢?”

    “則逐出師門,永生不得踏入雲陵半步。”為江說著,偷偷看了那兩位師弟一眼。

    “有,有那麽嚴重麽?”這下鍾小於卻急了,低聲衝口而出,看著易水寒。

    “好哇,我正想迴家去呢!”易水寒無所謂地雙手抱頭。

    “那倒不必,你今天的錯沒有到要逐出師門的程度。”戒玄道人說著,眼睛卻盯著易水寒微微一笑,魯一法和為江以及其他弟子聽著,都以為這戒玄道人不舍得易水寒,畢竟這易水寒還未入雲陵,各派便已熟知他的名字了。

    “為江,按照戒律,杖罰易水寒一百。”戒玄道人緩緩道來。

    “是!”為江應著,手一招,出來兩個身體彪大的弟子,一人一邊架住了易水寒。易水寒乖乖就範,哼了一聲,“還以為會多嚴重呢,不就是一百棍子嗎?我在家可比這杖打得多了,我身子板硬得很,承受得來。”

    “誰說要杖打你那身子板了?”戒玄道人難得的眉頭一皺,“為江,把他褲子脫了,別的地方都別打,就杖責他的屁股,叫他們看準別打歪了!”

    “是,師父!”為江說著,卻是強壓下了喉嚨的笑聲,不僅是他,連那圍觀的師兄師姐們都忍不住想笑。以為這麽多年上陽山的弟子都責罰不興,難得眼前有一個,還想著會施行多重的處罰,沒想到是小孩子的玩意,卻也這麽大張旗鼓地到戒律廳來,再看看那半大的孩子焦急臉紅的樣子,自是心裏一樂。

    易水寒這會兒不像之前那麽從容了,慌了叫,“糟老頭,你開什麽玩笑?打屁股可是小孩子不聽話的時候用的,你這算什麽意思?”

    “就是因為你這目無尊長,卻是小孩子不聽話才做的渾事,所以才這麽處罰你的,有意見的話一開始就不該犯錯。”戒玄道人眼睛閃過一絲得逞的詭異。

    八九歲的孩子,從懵懵懂懂已有認知,自是知道什麽羞恥廉禮,而這易水寒偏是個早熟之人,明明一孩子卻愛作大人想,還以為再怎麽嚴厲的刑罰,自己堂堂一男兒,有什麽不是咬咬牙便挺過來的?犯錯不打緊,打緊的是犯錯後錚錚鐵骨不屈不折,可今天這戒玄道人卻偏用對付小孩子的方法對付自己,易水寒自是氣急敗壞,再看到圍觀的人群裏,不僅有忍俊不禁的師兄,更有幾位掩嘴而笑的師姐,一股久違的羞澀和氣惱湧上了心頭,更是小臉漲得通紅。要杖罰可以,可是在師兄,特別是師姐們麵前要脫光自己的屁股來責打,易水寒是覺得丟臉丟到家了。

    “太,太狡猾了!”易水寒又氣又急,想掙脫那兩名師兄的鉗製,卻是一點用也沒有,很快被按在了早已準備好的長木凳上麵,而另一位師兄已經動手剝自己的褲子了,易水寒氣得衝戒玄道人大叫,“你這個該死的臭老頭,叫他們住手,大不了我不做韓陵弟子了,我自己離開雲陵!”

    “你以為雲陵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麽?”戒玄道人淡淡地看著易水寒露出了光屁股,看著為江舉起了木棍打了下去,不忘吩咐,“力道不夠,再重一點。”

    “是,師父!”為江忍笑再狠狠地舉起了木棍。

    “你——”易水寒開始還想用渾身力勁運氣脫身,當發現抓住自己的師兄手腕上的氣勁卻是巋然不亂的時候,才知道他們亦不是等閑之輩,再加上自己雖然運氣護住了臀部,但維持不了多久,那劇烈的疼痛就開始一波一波地輸送到渾身的神經裏,第一次覺得自己無能為力的易水寒,狼狽極了,羞憤地破口大罵,“糟老頭子,臭老頭子!有種你就放開我,跟我幹過!”到後來,大概是罵累了,也疼痛難忍了,為江每打一棍,隻惡狠狠地破口罵一句,“糟老頭子!”“臭老頭子!”最後卻是咬牙一聲不吭了。

    鍾小於在一邊看得卻是觸目心驚,雙手不自覺地偷偷放到後麵護住了自己的後臀,他的舉動哪逃得過一旁的戒玄道人,“鍾小於!”

    “是,師父!”鍾小於恐慌地應著,眼睛不敢看師父一眼,垂了下去。

    “你——”戒玄道人剛要說什麽,卻看到了鍾小於胳膊上的傷,“你的胳膊怎麽了?”

    鍾小於看了那邊的易水寒一眼,搖頭,“沒,沒事,師父,是徒弟不小心,弄,弄傷的。”

    “是麽?”戒玄道人自是不信。今天下午,戒玄道人靜坐的時候,已經感覺到了往日平靜的後山的氣變得紊亂不齊了,更是聽到了那怪蛇瀕死的吼叫,雖然不大聲,但卻清楚地傳到了他的心脈。戒玄道人隱約覺得那後山似是發生了什麽事,直覺是這兩個弟子做過什麽了,也知道從這兩位脾性皆是執拗的弟子口中問不個所以然,故是打定主意自己上那後山一趟,便沒再理會鍾小於,抬腳便離開了戒律廳。

    而另一邊,易水寒受杖一百終於完成了,為江讓那按著易水寒兩邊的弟子鬆手,然後才又重重再在已是血肉模糊的屁股上再拍了一掌,氣得易水寒立時便瞪大眼睛剜著他,為江哈哈笑了出來,“水寒師弟,得罪了!不過沒辦法,這是師父的吩咐,也是韓陵的規矩,為江師兄不得不從啊!”說完,又是一笑,“不過,下次水寒師弟要是勇於犯錯,也請弄點驚天動地的事出來,好讓我們開開眼界,若是這種小孩子玩意的話,我們不說,其他門派還以為是我們上陽山專門愛欺負小孩子呢!”

    這些話自是取笑易水寒了,那上陽山的弟子們都笑了起來。

    “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易水寒被杖罰這麽多下,可是一聲也沒喊痛,隻氣唿唿地瞪了為江一眼。卻不知道,多年以後,易水寒真做出了讓上陽山上下震驚,不得不逐其出師門的彌天大事。

    “水寒!”一邊的鍾小於這時慌忙上來扶著從木凳上下來雙腳無力的易水寒,在師兄師姐們一路的笑聲中把他送迴房間,看著他背仰著俯到了竹榻上,不由擔心地問,“水寒,你,你沒事吧?”

    “這點小傷算什麽!”口裏是這麽說,易水寒的眉頭卻皺了皺,伸手摸摸褲子,已是滲出血來了,於是讓鍾小於幫著從自己的衣兜裏拿出了一個陶瓷小瓶,卻打開看時卻是之前易水寒給自己服用過的藥丸,聽易水寒吩咐倒了兩粒給他吞了下去,易水寒這才乖乖地不作聲了。

    鍾小於看著那陶瓷小瓶裏的紅色丸子,記得自己受傷的時候,一言也曾經拿過這樣的藥丸給自己服用,於是問,“水寒,這些是藥麽?怎麽我服用了以後,被怪蛇咬傷的地方就不疼了?”

    “那叫紅靈丸,是家傳的丹藥,每次我挨打受傷以後吃了這個就不痛了。來這個鬼地方的時候家裏有個家夥叫我帶上說是有用的,沒想到真派上用場了,真是烏鴉嘴!”易水寒忿忿然,看鍾小於還疑惑地看著那紅靈丸,於是又說,“要不你也拿幾粒去吧,說不定以後也用得著。”

    “謝,謝謝!”這迴是輪到鍾小於哭笑不得了,本想推托,可轉念一想,這紅靈丸卻是真管用的,留幾粒備用也不錯,於是真拿了幾粒揣在兜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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