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鍾小於背著蘇蘇,正行走在深夜的樹林子裏,前麵猛然傳來了怪貓的叫聲,那叫聲卻跟之前聽到的都不相同,似乎叫聲中還透著淩厲的警戒之意。

    鍾小於愣了一愣,那怪貓叫得如此慘烈,不會有什麽事吧?想到一言先生和蘇蘇,都是怪貓引路,鍾小於心裏不由對這怪貓起了好感,故而起意去看看這怪貓,反正也順路。這麽思量著,鍾小於加快了腳步。

    當遠遠地看到前麵出現了草廬一角的時候,鍾小於停下了腳步,從前麵傳過來一陣比夜風更強的風,掠地欺樹的壓了過來,殘損的樹葉草片卷起,晃悠著四濺了開來。在彎折的樹枝間,鍾小於看到了一個蒙麵黑衣人,峙風而立,正麵對著一身白衣的一言先生,看他神情,卻是凝重非常。

    鍾小於忽然覺得渾身都震顫起來,隻覺一股莫名的寒懾直透心肺。虛汗從額頭漸漸滲了出來,雙手無力,差點要把背上的蘇蘇摔下來,這也是為什麽鍾小於停下來的緣故,不是他要停,而是他非得停,隻因前麵似乎出現了一堵見不到的牆,讓他再踏不出一步,不僅如此,稍稍再靠近一點點,也感覺到刺痛,仿佛是空氣中布滿了鋒利的刀刃,刮得皮膚生疼。

    怪貓的聲音就在附近的樹上叫了起來,那聲音似乎是一道閃電,在兩人靜默的空氣裏霹靂做響。鍾小於定了定神,退後幾步,隱身藏伏到了一邊的灌木叢裏,緊張地窺視著前麵的兩人。

    “閣下深夜造訪,又蒙麵藏身,不知所為何事?”先出言者是一言先生,語帶不滿。

    “天字第一盜的人說,這村子裏有會使火的妖人,是你麽?”黑衣人也不含糊,冷冷地逼問。

    一言先生還未作態,一邊聽著的鍾小於已是心中大驚,敢情這黑衣人是衝著自己來的?當下便握緊了拳頭,又是驚慌又是猶疑。

    “是又不如,不是又如何?”

    “看你功勢,已是八九不離了,識相的話,乖乖交出來吧?”黑衣人冷笑著將手中武器舉起,赫然是一條長不過三寸的鞭子,不知道是因為鞭子是白色的,還是因為其他的緣故,居然在黑幕中泛著耀眼的銀光。

    “莫說是沒有,就是有,鄙人也不會拱手與爾等之徒。”一言先生盯著黑衣人手裏的白鞭,感歎了一聲,嚴陣以待。

    “輪不到你說不與!”說完此話,那黑衣人再無半句多言,徑直揮動鞭子朝一言先生抽去,同時身動影離,在刹那便欺近了一言先生的眼前,而一言先生也不示弱,蹬到空中的時候,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把劍同樣泛著光芒,淩空便朝那白鞭前端劈去。

    劍近鞭身,卻停頓了,同時幾個刺眼的火光閃起,在鞭身上炸了開來,換做是普通的皮鞭或麻鞭,恐怕早已斷成幾截,但見那白鞭,卻安然無恙,反而纏住了劍身,大力迴抽,竟然把一言先生生生拉上半空,眼見一言先生躍到空中,黑衣人冷笑一聲,另一手同時出動,竟又是一條白鞭,由背後狠狠地瞄準了一言先生的背便飛去,隻聽啪的一聲,原本該打在一言先生身上的白鞭,卻打在了另一條白鞭上,兩鞭相遇,立時絞纏在了一起,卻不見黑衣人驚慌,隻因那兩鞭居然合做一鞭,白光更甚,避過攻擊的一言先生也不多說,舞劍重躍,再次劈在了那鞭子上,頓時一聲巨響,和二為一的鞭子再次分一為二,一條卻是斷了半截。黑衣人臉色一凜,落於地退後了幾步,看著飄然落地的一言先生,許久,才幽幽地問,“是韓陵門下麽?”

    “正是!”說此言時,一言先生竟是有著無法掩飾的驕傲。

    “好,好,素聞韓陵派修術有為,韓陵弟子法力無邊,這次我倒要見識一下,韓陵武功,會有多厲害!”黑衣人居然哈哈笑了起來,“想我一直尋韓陵門氏切磋武藝,沒想到今日能宿願得償,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韓陵人隻為修身,未想與人爭強鬥勝,還請閣下速速離去,以免造成無謂的傷亡。”一言鄭言。

    “好大的口氣,無謂的傷亡?倒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說完,黑衣人再次掠上高空,那兩條白鞭倏然再次融合,原本的柔軟伸縮卻失,變得如同木棍一般堅硬,但聽那與一言先生之劍相撞發出的叮淩聲便可見有多強硬。

    硬拚之下,兩人居然都同懸於空中,如同踏雲而行,在林間上下翻躍,閃光不斷而兵刃交見之聲不絕。兩人在交戎間,竟漸漸移往林中。

    這下可苦了鍾小於,那刺痛辣辣的感覺再次襲來,是因兩人身上所發之氣慢慢往這邊壓來之故,鍾小於這時才覺不妙,起念離開,卻發覺雙腳早已軟作一攤爛泥,無覺無力。而藏身之處的灌木喀吱作響,竟是被硬生生地如地麵小草般折腰斷下,往前一點的樹木卻是枝葉橫飛,零落散飛於夜空,而那原本就搖擺的草廬,轟然倒下,草磚盡碎。鍾小於進退不是,早把背上的蘇蘇放於地上,用身子把其護了起來。

    空中好一場惡鬥。黑壓壓的雲似乎頃刻就要墜落下來一般,低沉得如天將塔下來一般,風吹到這裏便過不去了,直撞在那看不見的牆壁前忽忽獵響。而一言那一身白衣,如同黑夜中綻放出的一朵白花,不停於空中旋轉飄飛,更伴著叮淩聲激散著攝人的火光,月光下已照見地麵山岩磐石,均帶熾痕。天邊,轟雷挾帶威勢而至,似乎在前麵上空便炸開了天幕,鍾小於隻覺眼前忽然一亮,在仿如白晝的電光中見了那兩個人的影子,是一言以劍劈中了那詭異的黑衣人前額,而劍上那正觸敵首之處,耀出一極大的絢麗光芒,勝過太陽,白光把天地一下照得透亮。

    鍾小於直覺心髒忽然停止了跳動,血管裏的血幾乎全都逆流而上腦部,繃住了神經,唿吸停止了,就連視線,也似乎因為之前的強光而變得模糊起來。等鍾小於再次看清楚場中情勢的時候,那黑衣人已慘叫著滾在了地上,竟是朝這邊逃竄而來,仗劍重新落地的一言先生也不追趕,隻輕蔑地看著他離開。

    鍾小於就是在黑衣人逃過這邊來的時候,下意識地探頭去看一言先生的,沒想到卻因此惹出了大禍,本來靜靜看著敵手離開的一言,看到折落的灌木叢裏居然露出了鍾小於的腦袋,已是一驚,再見黑衣人也發現了鍾小於而動作有異,已知不好,飛身便也往鍾小於藏身地撲來,剛伸手觸到鍾小於的肩膀,卻眉頭一皺,已是大駭。

    鍾小於驚駭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在不到五秒的時間內發生,再看一言先生的臉蒼白比閃電有過而無不及之處,一陣狐疑,當視線下移,看到一言先生胸口赫然穿過一支如樹枝般的物體,而那物體正滴著鮮紅的液體,有幾點居然落到了自己抬起的臉上,原本冰涼的臉居然感覺到一絲溫熱時,鍾小於的心似乎是被人揉皺的濕水布團,被恐懼攫住再難以展開。

    隨後,他看到了一張蒙著黑布的臉,額頭上被鮮紅染成一片,唯一露出的那雙奸厲的眼睛,得逞後滿意地揚了起來。原來,黑衣人一見有小孩而衝過去,做出殺人之勢,卻是個幌子,意在救人心切的一言撲來之時,注意力全在把鍾小於救離險境那一刻,自己反而慢步避過,退到一言身後抓住這千份之一的一刹破綻,用白鞭刺穿了一言的身體。

    一言知已被重擊,雖是驚慌卻很快反應過來,一邊朝鍾小於低嗬,“快走!”一邊卻是一手抓住了刺穿胸口的白鞭,大吼一聲竟是將其穿胸而過抽了出來扔到地上,另一手則持劍轉身朝那黑衣人砍去,無奈腳步踉蹌,被那黑衣人避了開去。

    那黑衣人絲毫沒讓一言有喘氣的機會,避開後竟然直接繞到了鍾小於前麵,未等鍾小於任何動作,便將一道白鞭纏上了他的脖子。鍾小於渾身震顫,感覺到那白鞭竟然是有如長著萬般銳利的尖刺,卻看不見,隻抵得脖子的肉火辣辣的疼。一言再轉身才看到鍾小於竟然沒走,此番卻真被歹人所持,再看鍾小於用身子還護著一個睡著而似乎沒受影響的蘇蘇,一時明白了鍾小於難以脫身之由。

    “不管你是誰,馬上把火元丹拿來!”黑衣人得人質在手,桀桀陰笑,“你不會想看著這兩個小鬼慘死在我手下吧?”

    一言自是大怒,氣極攻心,一股鮮血猛然從傷口噴出,一言不得不用手捂著胸口,強壓一口真氣,勉強保持冷靜說,“放了兩個孩子,我自會給你!”

    “你把火元丹交出,我自會放了他們,否則——”話音剛落,鍾小於便覺脖子上一緊,隻覺那些尖刺已刺入肉內,溫熱的感覺又起,不用看,鍾小於已知道是自己的血流了出來,同時,一道寒氣,直接從脖子貫穿了全身,一直涼到了腳趾尖,他不由打了個冷戰。

    一言沉著臉,換左手執劍,伸出右手掌,黑衣人和鍾小於的看著,隻一會兒,奇跡般的,一言手上竟然憑空出現了一粒拇指大小般的石頭,月光下看隱隱帶著青色的光暈。

    黑衣人一喜,一雙眼睛放著貪婪,“把它遞過來!”說著,黑衣人也是伸出左手攤開了,示意一言把石頭放到自己手心。

    一言看了鍾小於一眼,緩緩把右手遞到那空手的上麵,把石頭放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笑著,黑衣人抓緊了那塊石頭,得意之際不提防一言猛然發力拳斷纏著鍾小於的鞭子,然後一掌把黑衣人推飛了半尺。

    “垂死還有這等力氣,不愧是韓陵門下!”黑衣人遠遠地站定,冷冷地看著因為出拳加重傷勢的一言,“不過,看你那樣子,即使過得了今夜,也過不了明晚了!”

    一言咳地一聲,大噴一口鮮血,抹去嘴邊血跡後麵不改容,對黑衣人嗬,“滾!”

    “哼!”黑衣人看了看手中的火元丹,再看了看那邊的鍾小於,衡量再三,終於唿嘯著掠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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