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島之上,兩個宿命仇敵第一次相見。


    這時,穀三正好二十一歲,而萬歸藏三十五歲。


    第一次見麵,萬歸藏毫不掩飾對穀三的讚賞之意,這不是長輩對晚輩的讚賞,而是英雄之間,惜惜相惜。隻可惜,無論如何惺惺相惜,兩人立場不同,一個是西城城主,一個是東島少島主,注定不能成為朋友,反倒是要廝殺一方,分出強弱。


    而此時,隨著穀三的出現,原本激戰的雙方暫時停息了下來,再次化為涇渭分明。


    “這些人已經敗了,穀神通上前與我一戰!”萬歸藏上前冷哼道,“繼續這未完的論道滅神吧!”


    穀三卻是搖搖頭道:“論道滅神已經結束了,我東島已經敗了,萬城主請迴去吧!”


    “迴去?”萬歸藏冷笑道:“東島未滅,我豈能迴去?”


    “那萬城主,不是想要繼續論道滅神,而是想要覆滅我東島嗎?”穀三的眼神變得冷厲了起來。


    “東島不滅,西城不歸!”萬歸藏冷喝道。


    似乎在唿應著萬歸藏,四周的西城弟子紛紛喝叫道:“東島不滅,西城不歸!”


    “東島不滅,西城不歸!”


    “東島不滅,西城不歸!”


    “東島不滅,西城不歸!”


    巨大的聲音響動著東島之上,震懾著人心,原本慘敗的東島眾人,更是麵色蒼白。


    在激戰前,島主就提前安排過後路,讓一些老弱婦孺,一些勢實力低下的弟子,撤離而去。隻是東島眾人自大慣了,沒有太放在心上。直到這一刻,才感覺到島主英明,有些後悔,隻是後悔已經遲了,世界上沒有後悔藥。


    還有一些暗自慶幸,將妻兒提前送走,免了災難!


    聽著東島眾人得到唿喚聲,穀三心中微微歎息,相比起西城的眾誌成城,東島差了很多。


    穀三不由喝道:“若是想要滅我東島,梁思禽早就滅了;梁思禽尚且不滅我東島,莫非萬城主要滅我東島嗎?”


    “長痛不如短痛,短痛不如不痛!”萬歸藏道,“東島西城,百年血戰,不是簡簡單單幾句承諾,便可以解決的。左夢塵真是天真的可愛,以為東島西城互相交換信物,便可和平,這不過是癡人說夢而已。左夢塵活著時,穀島主活著時,東島西城可能和平。可隻要有一人死了,戰爭就會繼續。”


    萬歸藏冷笑道,“將東島與西城的和平,寄托在毫無保障的諾言上,這是對下一代人的不負責。這一場論道滅神,應當是最後一屆論道滅神,我西城不想繼續下去了。繼續下去,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穀三再度沉默了。


    伯父穀元清與昔日的城主左飛夢,的確有些幼稚,好似少年時代的梁思禽一般。他們二人是偉大的,想要化解三百年仇恨,三百年流血;可他們又是天真的,又是幼稚的,將希望寄托在毫無保證的諾言上。


    下一代會遵守會遵守嗎,下下一代會遵守嗎……


    而萬歸藏更為理智,想要解決積累的怨恨,唯有東島與西城一個倒下去。


    “萬城主,說得有理!”穀三道,“我東島敗了,我東島願意封島不出,島主、尊主之流,不得踏足中原一步;而東島弟子遇到西城弟子,願意退避三舍!”


    “不可,我東島豈能這樣憋屈!”


    “三小子,豈能這樣混賬!”


    “不可呀,我東島寧死不屈,大不了一死!”


    在場的東島弟子立刻反對道,這樣屈辱的條約,豈能答應。若是答應了,東島還有臉麵嗎,這可比當初梁思禽刻下“有不諧者吾擊之”更加屈辱。若是答應了,東島遇到西城弟子,處處低上一頭。


    穀三缺懶得理會,東島可不玩民主。


    萬歸藏冷笑道:“你做的了主嗎?”


    “我是少島主,又是實力第一,如何做不得主?”穀三道,說著看先了伯父,爹,還有幸存的幾個煉神。這也是唯一能挽救東島機會。


    伯父穀元清道:“三兒,如今已經是煉神了,若是我死了,他就是島主了!”


    爹爹穀元明道:“小三子,不當島主,又有誰有資格?”


    龍遁一脈的尊主也道:“願意遵從少島主!”


    其他幾個煉神也是紛紛答應,盡管有些憋屈,但是此時不得不答應。若是不答應,東島就滅亡了,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妻兒,也要為家人考慮。盡管封島不出,有些憋屈,當也隻能如此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


    萬歸藏道:“我為何要答應?當年梁思禽放了東島一馬,結果留下三百年仇恨;若是我今天放了東島一馬,我一死,又是仇恨拚殺。與其將仇恨留給下一代,不如這一代解決幹淨!”


    穀三道:“那就是不放我東島一馬了?”


    “東島不亡,西城不歸!”


    “東島不亡,西城不歸!”


    “東島不亡,西城不歸!”


    “東島不亡,西城不歸!”


    西城弟子,又是唿喚了起來。隻有被送上斷頭台的失敗者,而沒有送上絞刑架的英雄。東島與西城激戰以來,除了梁思禽活著時,處在絕對的壓倒狀態,而在之後的歲月中,多是處在均勢上。


    這一刻,萬歸藏將西城推到了另一個巔峰,聲望提升到了巔峰,成為了當之無愧的中興之主。


    穀三道:“萬城主繼承梁思禽祖師的遺誌,限皇權,抑儒術,開九科為己任。此時應當想著要覆滅明朝,再造一個朗朗乾坤,為何要糾結在東島與西城之爭?”


    “那些要做,可東島也要滅!”萬歸藏道,“不滅了東島,我心不安!”


    “東島不能亡,東島若是亡了,倭寇必然禍亂東島!”穀三道:“日本正在戰國時期,紛亂不斷,殺伐不休,大量武士失業,無以為生,躲在我華夏東南劫掠為生。而我東島立足於東島,與江南各個勢力密切相關,必然是抗擊倭寇的第一線,沒有一絲退避的可能。若是我東島亡了,失去了抑製的倭寇,必然橫行東南,那時必然有禍亂。萬城主,可要做親者痛,仇者恨之事?“


    萬歸藏道:“沒有你東島,我西城,也會抗擊倭寇。這個你不必操心!”


    “滅我東島,一可以報舊仇私恨,報父母長輩之仇;二可以血西城數百年仇恨,贏得西城人心;三可以趁著東島滅亡,江南勢力空虛,取而代之,那時掌管天下之財,取大明天下,輕而易舉!”


    穀三冷笑道,“萬城主好算計!”


    萬歸藏道:“穀神通,說一千到一萬,今天東島必亡!”


    “萬城主,算無遺策,可是漏了一算!”穀三冷笑道,“那便是我穀神通,隻要我不死,東島不會亡。而你的報複,你的理想,你的一切種種,皆會因為與我糾纏,化為虛影!”


    “若是十幾年後,你神功大成,那時有可能,隻可惜你如今太年輕了!”萬歸藏淡淡笑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隻可惜,你不是君子,等不了十年!”


    “十年太長,隻爭朝夕!”穀三道:“也人讓我見識一下,你到底學會了梁思禽幾層絕學!”


    說著,穀三身上再也沒有一絲懶散之氣,好似變了一個人一般,由翩翩佳公子,變為了天子降臨在世間,同時身上出現滄海氣息,如淵似海,深不可測。


    而萬歸藏身上湧出飄渺氣息,好似偉岸的天帝,運轉天道變化,捏拿萬物,運轉無群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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