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也提出要探望皇帝。


    他是宗室,又是皇帝的同輩兄弟,這個時候做出這樣的提議也同樣是合乎禮法,合乎情義的。


    徐德道:“皇上說了,誰也不見的,還請瑞王爺見諒。”


    瑞王勃然大怒:“你這閹狗!口口聲聲隻說皇上不見我等。皇上為何不見我等?你倒是拿出憑仗,拿出依據來!再敢阻撓,眾臣必視爾為假傳聖旨!”


    說著,帶頭竟就要往內宮闖。


    徐德還要再攔,可瑞王動作兇悍,又身份尊貴,徐德年紀老大又養尊處優慣了,一時竟沒攔住,就被他闖了過去!


    闖過了一個徐德,又有眾多宮中禁衛。


    可同樣的道理,瑞王的身份太尊貴了,有他領頭,跟隨的還有眾多宗室與大臣,甚至還有宰相崔錚也一邊做出勸解的樣子,一邊同樣跟著在往宮內闖,如此一來,誰敢狠攔?


    “勤王!”


    “救皇上!”


    “誰敢軟禁了皇上?”


    “皇上狀況究竟如何了?我等快些去看!”


    在沒有具備一定身份的人物出頭阻止的情況下,瑞王等人竟一路橫衝直撞,從紫宸殿很快繞過後閣,直往後頭皇帝的寢宮慶壽宮而去。


    眾多宮人與禁衛竟都沒攔住!


    如此荒唐一幕,居然切實發生了!


    眾臣浩浩蕩蕩地來到慶壽宮外,瑞王帶頭跪倒在宮外廣場上,哭道:“皇兄!數日不見,弟實憂心深念,求皇兄垂憐一顧!”


    眾多宗室中,瑞王與皇帝關係最好。


    當年昌平皇帝尚在潛龍之時,瑞王就堅定地站在他身後。


    後來皇帝成功登基,瑞王又知情識趣地甘願退步,淡出朝堂,自做他的富貴閑散王爺。就連皇帝子嗣單薄,隻得了太子這一根獨苗,瑞王也緊緊跟隨皇帝的節奏,隻生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就不再生了。


    如今他來到皇帝寢宮前的廣場上,這樣一跪一哭,隻見兄弟情深。


    其餘眾宗室與眾臣子,亦紛紛跪地請求皇帝露麵。


    徐德慌慌張張追在後頭,這時偏一個人也沒攔住。他便隻歎氣,左手交右手地甩了手中拂塵,匆匆往慶壽宮裏走。


    他是溜著牆角走的,瑞王眼尖瞧見了他,頓時一個縱步衝上去!


    “徐德!”瑞王暴喝,竟揪住了徐德的領子,“務必將我等請求帶到,請皇兄出來一見,若敢矯言,叫我知曉了,迴頭我必斬殺你這老狗!”


    他太兇悍了,徐德被他一抓一放,頓時一個踉蹌,害怕得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往慶壽宮裏衝去。


    眾臣緊張等待,有悄悄交換眼色的,有默默垂首不語的,又惶恐焦躁的,也有八風不動的……百人百麵,鋪陳在這寒冷季節的廣場上。


    一旁守宮的禁衛兵甲光寒,兩相映襯,竟不知肅殺的是武將的刀鋒,還是文人的心計。


    也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是片刻間,又似乎是許久。


    忽地那宮門裏傳來徐德小心翼翼的聲音:“皇上,您再慢些……”


    浩浩蕩蕩的,眾內侍開路,然後一太監尖細的聲音高高拖起:“皇上駕到——”


    一道深紅常服的身影,被不知多少人簇擁,緩緩出了慶壽宮朱紅的大門,來到那高高的漢白玉台階頂上。


    眾臣急忙叩拜:“吾皇萬歲——!”


    皇帝的聲音帶著虛弱,他苦笑歎息:“眾卿快些平身罷……”


    眾臣拜完了,都直起腰。


    他們平日上朝的時候,跪拜完皇帝,一般都是要再站起來的。


    可這個時候他們卻不敢站!


    大多官員都莫名心驚,隻見瑞王膝行幾步上前,待靠近那高高的台階了,才仰起頭,看向台階上的皇帝,哭道:“皇兄,臣弟實在憂心皇兄身體,今日魯莽了……”


    皇帝站在高高台階上,冬季的陽光從天空灑落下來,卻照得他臉色一片寡白。


    “瑞王啊……”皇帝上前走了一步,似乎想要虛扶瑞王一下,結果這一步一走,他腳下就是一滑,整個身體竟猛地就往後仰去!


    他身後眾宮人手忙腳亂來扶他,徐德放悲聲:“皇上!”


    眾臣惶急了,瑞王更一提袍腳站起來,邁步就往台階上衝。


    “皇兄!”他三步並作兩步,一下子衝過了眾多宮人的阻攔,擠到皇帝身邊,並大吼,“太醫!太醫在哪裏?還不快來!”


    一番兵荒馬亂。


    本來是想要闖進來看皇帝狀況的眾臣這下子看到了“真相”,又不由得一個個茫然了。


    皇帝真的不行了?這天就要變了?可是太子呢?太子在哪裏?


    “說來也不奇怪,皇上年紀本來就不小了,殿下前些日子又遇刺……”


    昌平三十三年,正月初九。


    這一天後來又被史書記載為慶壽之變。


    慶壽宮前,皇帝當眾發病,被眾內侍簇擁迴寢宮後,就開始傳召太醫。


    不久,皇帝召瑞王與左相崔錚入內。


    又過半個時辰,皇帝竟宣布重新開朝了!


    皇帝不是一副快斷氣的樣子了嗎?


    他怎麽還能上朝?


    忐忑的眾臣重迴紫宸殿,又等了片刻,才終於再次見到了皇帝。


    皇帝被徐德攙扶著,身後跟著瑞王與崔錚,從大殿內室緩步走出來。


    他已年近六十,平常保養得好,看起來倒像是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模樣,頭上連白發都不多。可這時再一露麵,眾臣卻可以清楚看到,他臉麵疲乏,氣虛神散,分明竟是一副老態龍鍾,大限將至的樣子!


    “皇上!”


    “陛下!”


    眾臣又再跪拜,崔錚和瑞王也都迴到殿中按排位跪好。


    皇帝虛弱道:“眾卿平身,朕無事,太子也無事,眾卿可以安心。若有事便奏,無事便退朝罷……”


    眾臣磨磨蹭蹭站起來,又各自在心裏嘀咕。


    都這樣了,還非說沒事,當大家眼睛都是瞎的呢!


    就在這個時候,崔錚忽地將目光往後一掃。


    然後他出列上前,又跪到中間,玉笏高舉,道:“臣有事啟奏。”


    皇帝道:“說。”


    崔錚緩緩道:“臣也問太子殿下,既然無事,為何至今都不現身?既然如此,臣是否可以鬥膽猜測,殿下如今狀況,實則不便見人。國之儲君亦為國之未來,為祖宗江山計,倘若殿下實在不能勝任,臣乞求再立太子!”


    話音落下,滿殿皆寂靜。


    他在說什麽?


    再立太子?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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