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或坐或躺了幾個人。


    其中最顯眼的是盤坐在彎道口的一名精瘦漢子。


    雖然經過彎道與遮擋,洞中光線不太清晰,但眾人甫一走近,還是能清楚看到這漢子右邊肩膀處那明顯的空蕩。


    原來這竟是個獨臂人!


    他整條右臂都被人齊肩砍斷了。


    而從他右肩處緊包的布條,以及布條上細微的滲血可以看出,他的斷臂明顯是新傷!


    在他身後稍遠處,洞壁盡頭那邊,又躺著一個人,原先常跟在崔琬身邊的那位“銀姑姑”就坐在這躺著的人身邊,不時焦急地為她擦汗。


    崔琬帶了江慧嘉幾人進來,先是眼睛裏頭淚珠兒一滾,緊接著就疾步奔到躺著的那人身邊,急道:“娘!”


    崔夫人已經陷入了昏迷當中,哪裏能聽到崔琬唿喊?


    “江郎君……”崔琬求助地看向江慧嘉,目中是淚,泫然欲泣。


    江慧嘉沒有遲疑,很快也走到崔夫人身邊。


    然而走近了,她才又發現,原來這邊躺著的並不隻有崔夫人一個。


    就在崔夫人身軀裏側,還躺著一個中年女子。隻不過是因為銀姑姑先前隻急著為崔夫人擦汗,所以眾人一時才隻注意到崔夫人。


    而坐在崔夫人身邊為崔夫人擦汗的銀姑姑狀況也並不好,她臉上七零八落的擦傷就不必說了,她左上臂處還包著長長一條布帶。顯然,她左臂也受傷了。


    所以這洞中寥寥才幾人,卻個個都是“殘兵敗將”,對比起他們先前下人接近二十個的盛況,如今這情景,真是怎一個“慘”字了得!


    怪不得先前出來求助的竟是崔琬,就這幾個人,殘的殘,病的病,也就隻有崔琬狀況還好,勉強拖著扭傷的腿,能出來走動了。


    江慧嘉蹲到崔夫人身邊,給她把脈。


    崔夫人還在持續低熱中,脈沉細弦,狀況十分不好。


    她本來就虛火內熾,再加上先前的奔波折騰,這下子脾失健運,氣陰難複,很顯然,江慧嘉之前給她開的方子已經不適用了。


    應對她此時的狀況,用藥須得再行更改。


    “白果,取養陰潤肺丸來。”江慧嘉當下道,“先吃丸藥,這藥並不十分對症,但也能暫且穩定夫人病情。此時條件畢竟不便,我這裏藥物也不齊全,要開方用藥,還需到府城去。”


    這是跟崔琬解釋的意思。


    崔琬對她說的話就沒有不聽的,這時驚喜道:“江郎君的意思是,我娘的病你是能治的,是不是?”


    江慧嘉看她這樣信任自己的樣子,心頭不由微軟,道:“可以治療,崔娘子不要慌急。”


    宋熠打開江慧嘉的藥箱,白果更熟悉裏頭的各樣東西,就來取藥。


    崔夫人是昏迷狀態,不好吃藥,江慧嘉索性取了銀針,針刺她人中等諸穴。


    不消片刻,崔夫人幽幽轉醒。


    她是被江慧嘉用銀針刺激醒來的,雖然人是醒來了,可神智卻還有些迷糊。


    隻聽到有人似是在耳邊說:“夫人既是醒了,快些用藥罷。”


    就有一些細小的丸子樣的東西被人塞到了嘴裏。


    崔夫人下意識地咽動了幹澀的口唇,然而她口中一片幹澀,這藥竟吞不下去。


    “是……什麽?”崔夫人模模糊糊地問。


    張開了口,又有人遞來一支竹筒,竹筒裏清澈的水流緩緩流出。


    “水……”崔夫人本能地不停吞水,就著水,口中的丸藥就被一齊咽下。


    一時片刻後,卻不知是水滋潤了她幹枯的身體,還是水中的丸藥起了作用,慢慢地,崔夫人覺得頭腦沒有那樣昏沉了,眼前模糊的視線也漸漸清晰起來了。


    她才終於後知後覺地明了了眼前的場景。


    “這是?”崔夫人艱難地說話,崔琬扶著她拉她起來,她就坐在地上,半靠在崔琬身上,驚訝地看著眼前一個小郎君,蹲在地上給人施針。


    這個小郎君自然就是此前在通海客棧遇到過的“江郎君”,而她正用銀針治療著的病人,則是崔夫人極為重用的大管事娘子,金姑姑!


    原來江慧嘉治療過崔夫人後,又開始治療同樣處在昏迷中的金姑姑。


    崔夫人眨眨眼,隻見眼前光線分明不好,蹲在地上的江小郎君卻仿佛能無視光線的昏暗般,手起針落,隔著衣裳,如同撥琴弄星般為金姑姑施針。


    又過片刻,江慧嘉對著金姑姑身上的銀針伸指連彈。


    “啊!”昏迷中的金姑姑竟就這樣直挺挺地坐起了上身,忽然一聲喊。


    崔夫人就又看到,那位江小郎君拂袖一掃,瞬息間,紮在金姑姑身上的數根銀針被她袖手收走!


    這樣的手法,簡直如同藝術般,說不出何等神妙。


    崔夫人虛弱地靠在崔琬身上,眼神複雜地看著江慧嘉。


    金姑姑醒來了,睜開眼,一眼看到崔夫人,卻是脫口就喊:“夫人快逃!怎地還在這裏?”


    崔夫人眼中一下子就流下淚來。


    “阿金!”銀姑姑哭笑不得道,“你仔細瞧瞧如今是何場景?”


    金姑姑才猛然醒神。


    她們如何露出劫後餘生的喜悅且不提,江慧嘉又吩咐白果取了她特製的金瘡藥來,一份分給銀姑姑,一份就由宋熠拿了,遞給前邊拐角處守著的那名斷臂人。


    斷臂人默默不語地接過了金瘡藥,卻不拆繃帶重新上藥,隻將金瘡藥瓶子收進懷裏。


    一刻鍾後,眾人終於又各自收拾好,魚貫著從山洞裏出來了。


    這山洞當然不是久留之地,洞中光線不好且不說,又還潮濕陰冷。


    好好的人住裏頭都要生病,又何況是這樣一批本就傷病在身的人了。


    那位金姑姑本身倒是沒有什麽大礙,她隻是先前受驚嚇過度,情緒起伏太大,才在尋到山洞後驟然暈過去。


    反倒是銀姑姑的意誌力十分了得,她手臂中了刀傷,可她不但撐著沒有昏迷,反而還有餘力守著崔夫人,並對她做些簡單照料。


    至於那位獨臂人則更加了,他雖然斷了一條手臂,可他整個人的精神,卻反而是這一批人裏頭最好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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