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的插管從口腔探入。


    江慧嘉雙手穩健得似乎不是在拉扯患者的生命線,而不過是在做再尋常不過的一種例行動作。


    她神情專注,眉心處精神洪流開啟,幫助她實時觀察到插管在患者體內的動靜。


    這個過程,有點像像是現代時給人做肺鏡檢查,而她的精神異力則替代了監控顯示器的作用。


    插管從咽喉進入氣管,肖二娘子似乎覺得有些難受,開始微微皺眉。


    江慧嘉緩聲道:“很快就好了,你不要動。來,放鬆,想象自己此時十分舒適……”


    她的聲音似有魔力,使人不由得平靜。


    插管輕輕巧巧地通入,從氣管轉入到了左支氣管,直通左肺病灶所在。


    江慧嘉道:“思源,注藥。”


    藥是事先就準備好的,劉思源早先也練習過操作。


    這時他拿了一個特製的超細頸漏鬥,漏鬥尖端被放入露在口腔外的插管頭部,然後他按照江慧嘉吩咐的分量,就開始細細灌藥。


    藥汁被點點滴滴灌入,肖二娘子身軀微顫,白果在她身後輕輕按住她。


    時間過得不久,偏偏卻又顯得是過了十分之久。


    江慧嘉擺擺手,劉思源停止灌藥。她則又將插管拉起一截,插管一頭就順著原路返迴到了氣管位置。江慧嘉手上再次極富技巧地微微轉動,插管改換道路,又進入到右支氣管中。


    直通右肺病灶,而後灌藥,如法炮製。


    整個過程安靜平和,又過數十唿吸,右肺灌藥停止。


    江慧嘉抽出插管,笑道:“好啦,二娘子感覺如何?”


    肖二娘子眼睛微動,卻是適才經曆了從所未有的奇異體驗,此時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江慧嘉叫白果一起幫著將她放平躺好,又道:“今次給藥順利,下次再插管給藥時,肖二娘子是願躺還是願坐呢?”


    這樣看似閑聊的話,其實也是在分散肖二娘子注意力,緩解她的難受。


    肖二娘子還是說不出話來,她隻輕輕喘息了一聲,勉強吐出一個字:“坐。”


    江慧嘉道:“坐也好,我原是想叫你躺下的,但因為要給藥,又怕藥物外滲,便仍舊要求你坐著。”


    肖二娘子微微吐聲:“好。”


    “你不必說話。”江慧嘉溫聲道,“好生休息,明日我再來。包你在過年前病愈一半,此後再慢慢吃藥調養,至多半年便能痊愈。”


    肖二娘子眼中陡然就迸出驚喜的潤光,她抿住唇,喉間發出細細的氣音。


    似乎是在應聲。


    此時離過年已隻有十來日了,江慧嘉預計給肖二娘子做十天插管治療,隻要她情況真正好轉,便能暫停插管。


    此後再依照她病情變化,或過幾日後繼續插管,又或者從此單隻服藥便能使她直到病愈。


    不管怎麽說,江慧嘉相信,肖二娘子的命是真正在自己手上保住了!


    如此忽忽又是幾日,大年時間臨近,府城內外早就一片喜慶熱鬧。


    江慧嘉除去每日去一趟肖家,也開始對過年的事情熱衷起來。


    吩咐下人采買年貨,列製禮單,準備節禮等等。


    今年過年她跟宋熠是早打算好就在府城過的,但該備的一些節禮還是不能少。


    這其中送迴江慧嘉娘家的是一份,送迴青山村老宋家的也是一份。


    雖說宋熠跟宋老爺子幾近鬧翻,但隻要宋熠還想走仕途,隻要江慧嘉還想在這世俗中生存,老宋家的那份節禮他們就不能少。


    更何況,鬧翻歸鬧翻,宋熠對宋老爺子從此就真的毫無感情了嗎?


    在這一點上,江慧嘉首先就是不信的。


    人的感情要是真的這樣清清楚楚就可以清零,那就不是人了。


    在這方麵,江慧嘉跟宋熠沒有忌諱,她直接就問:“三郎對老爺子,如今是何章程?”


    問話的時候是夜裏,小夫妻夜話最方便。


    從前他們也是常常夜話的,但在他們婚後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們即便同床夜話,也是一人一床被子,親密又生疏,熟悉又克製。


    此時再迴憶當初,卻又別有滋味。


    宋熠伸手將江慧嘉往自己身上攬,江慧嘉半撐著手臂,趴伏在他身上,從上往下同他說話。


    “自小到大,在老宋家……”宋熠輕聲道,“除去我娘,隻有老爺子對我最好。”


    江慧嘉迴抱住他道:“你若是想念老爺子了,可以迴去看他,不必顧忌我。”


    她的吐息輕輕打在宋熠臉頰,宋熠輕笑一聲,又低歎了歎。


    “然而事實上,老爺子待我的好,隻怕終歸還有很大一部分,是我從前臆想出來的呢。”他溫聲道,“既已分說得清楚明白,又豈能再迴頭?”


    宋熠的性情,如此決絕!


    江慧嘉心中正生起萬般滋味,宋熠忽然一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就居高臨下地微垂首,在她唇上親了親。


    “娘子,我早已非當日那個見到些許虛幻溫情,便迫不及待匆忙迎上去的……天真少年啦。”


    “天真少年?”江慧嘉莫名地就笑出了聲。


    宋熠也低低一笑,手臂撐住,口唇下俯,在她唇上輾轉地、溫柔地親吻。


    他的動作太輕柔、太纏綿,他居高臨下的姿勢又太具侵略性,溫柔與侵略矛盾並行,使得江慧嘉心尖輕顫,片刻間幾乎軟化成一灘水。


    細雨輕風,低迴纏綿。


    正是鴛鴦交頸好時候,江慧嘉迷迷糊糊,也就沒有聽到宋熠在某一瞬間,逸出的那一聲微不可查的歎息。


    最後定下要送節禮的有幾家。


    老宋家和江家還是必送的,另有程縣令家、談知府家、宋熠在鄉塾給他做過保舉的胡老先生家、他現今在府學的幾位先生家,此外還有最重要的,他的記名老師,江南道大名士,蕭先生家。


    江慧嘉對這位蕭先生,一直都是隻聞其名,而從未見過其人的。


    但這位蕭先生對宋熠的重要性毋庸置疑,江慧嘉準備的節禮除了常規禮物外,另有一盒她特意單獨配置的四君子丸。


    四君子丸是補益名方,時人互相送禮,也是喜歡送補藥的。江慧嘉就收到過好多迴人參、阿膠等滋補藥材,所以在為蕭先生特別備禮時,才備了這一盒四君子丸。(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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