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熠在府學做了什麽呢?


    談元娘簡略說了一遍,末了笑道:“蕭先生是江南道大儒弟子,本身亦是享譽江南的大名士。他雖然掛名在府學,名義上是山長,可大多情況他都隻做隱修,輕易不見外人,更不收弟子。”


    江慧嘉已經不止一次聽過這位蕭先生大名,她更知道,宋熠入府學後,因為通過了蕭先生三道試題的考驗,從而成為了蕭先生的記名弟子!


    別小看這個記名弟子,對從不收徒的蕭先生而言,一個記名弟子,分量已經很足。


    但真正說起來,這個事情雖然很難得,可實際上江慧嘉的感觸卻並不深。


    這主要還是因為她對這些事情的了解大多來自宋熠本身,那時候宋熠拜了師,迴來也隻是輕描淡寫地對她說了一遍。


    宋熠大概是不好意思自誇自,而江慧嘉畢竟不是那個圈子裏的人,所以也就體會不到這其中的震撼。


    但至少她知道,對古代文人而言,老師的重要性。


    尤其是對宋熠這樣的寒門學子來說,一個地位名望俱都達到一定程度的老師的重要性。


    談元娘道:“蕭先生收宋郎君為弟子之事,不知惹來了多少異樣驚歎。這其中,不服氣的大有人在。蕭先生來到寶慶府已有六年,三年兩屆案首,他誰都看不上,卻看上了宋郎君,那陶宏雅特來尋釁,也在情理之中。”


    江慧嘉點點頭,問:“他們賭什麽?”


    “陶宏雅開出的賭注是,宋熠倘若輸掉,需親身到山門前,當眾大聲喊三遍‘我是蠢材,我不配為蕭先生弟子’!”說到這裏,談元娘目中流露出些許異色。


    江慧嘉遙想當時場景,不由怒道:“欺人太甚!”


    她本來也不覺得宋熠在府學讀書會一帆風順,但碰到這樣的事情卻實在是太過了點。


    越是這樣惡毒的賭注,宋熠越是不能不應,否則他氣勢全失,往後才真是要遭人嘲笑。


    談元娘卻笑道:“你那夫君也不是省油的燈呢。”


    江慧嘉看她一副興致勃勃,還要賣關子的樣子,忙道:“快說,三郎又提了什麽賭注?”


    “宋郎君說……”談元娘故意整了整麵容,而後笑,“我才聽人報了幾句話?詳情哪裏知道?不如便叫那傳話人自己上來說罷。”


    先前來向談元娘傳話的是個丫頭,那丫頭又領了個小廝上來。


    談元娘對江慧嘉道:“這是我哥哥的小廝,我哥哥也在府學,與陶宏雅是一屆的。往常府學有趣事,他也常叫人迴來報知的。”


    談大郎的小廝上來,先對兩人行了禮,就應談元娘的要求,說起了詳情來。


    他先細說了前情,說到陶宏雅提出賭注後,又說到宋熠。


    “宋郎君說……”這小廝做抱拳狀,繪聲繪色地模仿起來,“多謝陶兄抬愛,我的臉麵原來在陶兄心中這樣值得一賭。可惜宋某對陶兄的臉麵卻並不感興趣,陶兄若是輸了,我也不需陶兄自罵自為蠢材,陶兄便備一千兩白銀做賭注罷!我看陶兄的臉麵同一千兩白銀相比,也差強人意。”


    彼時在府學膳堂,宋熠麵上似笑非笑,遙遙向著陶宏雅一抱拳。


    陶宏雅深覺受辱,頓時滿麵怒色。


    讀書人說到銀錢都要斥之為銅臭的,縱是有人心中愛財,麵上也要裝作十分清高的樣子,否則難免被人恥笑市儈。


    宋熠卻將他的臉麵與銀子相比,這簡直是天大的羞辱。


    陶宏雅氣極了哈哈一笑:“君子輕財重氣節,宋某人卻開口閉口將銀錢掛嘴上,哼!”


    對麵眾人頓時議論紛紛,陶宏雅提出的賭注令人震驚,宋熠提出的賭注又何嚐不令人震驚?


    這可是一千兩!


    相對今時的銀價而言,一千兩堪稱巨款。


    就是賭坊裏的賭徒都少有這樣豪賭的,宋熠怎麽竟敢這樣獅子大開口?


    尤其是,他怎麽竟敢在府學這樣教化聖賢之道的地方開口提錢!


    宋熠卻也是哈哈一笑:“莫非陶兄以為自己的臉麵不值一千兩?又或者說,陶兄囊中羞澀,拿不出這一千兩?還是陶兄害怕輸不起?”


    陶宏雅勃然變色,宋熠乘勝追擊,淡淡道:“陶兄若是怕說,降價也可以,一百兩或十兩甚至是十文錢,都由陶兄定。甚至取消了賭約也無妨。總歸是陶兄先來找宋某賭學……”


    他微微笑道:“都是同窗學子,倒也不必較真。”


    文人一張嘴,黑白是非皆由關說。


    鬥嘴仗,誰怕誰呢?


    氣煞對手最好。


    古有雄辯之士,口舌縱橫,敗兵奪城都不在話下。


    而今日宋熠也不過是將對手氣到臉麵煞紅,隱隱似要吐血而已。


    陶宏雅氣急了胸口一悶,他自問飽學,心智計謀都不在人下,更是敢闖敢說敢下狠勁。今日前來與宋熠約賭,行為看似魯莽,實則這卻是他深思熟慮之舉。


    他本以為自己能將宋熠壓下,更兼對手隻要稍有遲疑,他必將對方氣勢信心盡數打垮,屆時踩踏對方名聲上位,更添一層光環。


    卻竟未料到,宋熠反擊竟這樣犀利!


    他身旁的幾個擁躉都急了,這時就有人要張口開罵。


    陶宏雅連忙製止,他深吸一口氣,凝神冷笑道:“我不過是不齒某人滿身銅臭,有辱斯文而已。既然你執意要賭,陶某有何不敢?口舌之爭,小道而已!來日我必贏你!”


    伸手一指宋熠,甩了袍袖,轉身便走。


    最後一句話,好歹找迴幾分臉麵。


    可觀他氣勢洶洶而來,卻滿麵羞憤而去,最後還要靠放狠話來勉強找場子,與宋熠從始至終的氣定神閑相比,到底是落了下風。


    談府,浣花廳裏。


    那小廝神情一會一變,手舞足蹈,說得十分過癮。


    說罷了,旁聽者都隱隱生起一種不勝神往之感。


    恨不能當時在場,親見宋熠如何痛打對手。


    江慧嘉臉上的笑容更是燦爛之極,她笑道:“元娘姐姐,你家這小廝不去說書真是可惜啦,難為他記性竟這樣好!”


    談元娘掩唇一笑:“這樣精彩的對話,叫我聽過一遍,我也都能記得呢!”


    說著竟是一歎,隱含羨慕道:“慧娘,你真是有個好夫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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