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的病,拖得二十五六日,就算原來隻是簡單的小病,也很有可能會並發出其它更複雜的症候來。


    又何況,金小郎原先就高熱以致驚厥過!


    江慧嘉就問:“小郎君近段時日反複發熱次數多不多?當時就驚風了一迴,此後可還有驚風?可有嘔吐、嗜睡等症狀?”


    雲娘連連點頭,目光中露出期盼又驚喜的光亮:“我便不說,江娘子竟也能猜知。正是反複驚風,嘔吐,又總是睡得沉,叫都叫不起的。”


    江慧嘉想說,你驚喜什麽,你覺得我猜中的這些是好事嗎?


    她又問了些細節,可再細的雲娘也不清楚,她訕訕道:“小的並不貼身伺候小郎君,所知有限。”


    江慧嘉點點頭,便不再問。


    其實她心裏已經大致下了結論,判斷金小郎這是從急性咽炎轉成了病毒性腦炎。


    本來隻是一個上唿吸道感染,高熱驚厥雖然麻煩,可有秋神醫那神奇的給藥手段,要治好也不難。


    可惜後來病情反複,以至於並發成病毒性腦炎。


    病毒性腦炎在華夏古代甚至沒有專門的論述,中醫們隻將其歸類為“驚風”、“溫病”範疇。


    而最麻煩的是,溫病學派真正興起還是在明代末年。


    如今的大靖朝在時間線上可是等同於北宋,同時期中醫對病理病機的研究還停留在張仲景《傷寒論》的路線上。


    以此時的醫療條件而言,病毒性腦炎應該算得上是真正的疑難雜症了!


    當然,這些都隻是江慧嘉的初步判斷,真正金小郎如今得的是不是病毒性腦炎,還要麵對麵診斷過,才能真正下結論。


    馬車很快就橫穿了幾條街,從府城中心又駛入偏東南一向。


    談知府的府邸便在官衙旁邊不遠處,馬車沒有停留,直接就從側門駛進。


    很快又過了二門,在一道垂花門前停下。


    談知府的府邸顯然不如鄭家在粟水城的老宅大,江慧嘉下車後,雲娘就帶著她直接走上一道抄手遊廊。


    這邊匆匆而行,不多時又過一道月亮門,就進了一座套院。


    迎麵瞧見的就是一間花廳,花廳門敞開著,裏頭或站或坐,加上丫頭婆子等,竟足有十幾二十個人在。


    當然這花廳十分寬敞,縱是這許多人呆在裏頭,竟也不顯擁擠。


    一道略帶邪氣的男聲響起:“大嫂,咱們家可沒虧待你,你氣性多大呀,就是跟老祖宗置氣,也說迴娘家就迴娘家!你看看,我們金家說什麽沒?老祖宗還說你既是想念家中父母了,便在娘家多住些時日也是使得的,還叫你務必要住舒坦,住痛快了再迴!”


    說著,這聲音“哈哈”了起來。


    雲娘的腳步就頓了頓,隨即她的臉色難看起來。


    江慧嘉跟在旁邊,因雲娘停了腳步,她也就隻好跟著略略停腳。


    又聽到談元娘的聲音怒說:“我自己娘家,我當然住得舒坦痛快!”


    那男聲道:“可不是嘛,大嫂你倒是住得舒坦痛快了,可憐我那小侄子,病得人都快傻掉啦!救不救得活還兩說,便是能撿迴一條小命,隻怕又變成個傻子!嘖嘖……”


    “金頌遠!”談元娘怒斥,“你給我出去!我麟兒好好的,你再敢胡說八道,迴頭我……我叫人把你外頭那些相好的全給領迴到老太太跟前去!”


    全場頓時:“……”


    不是叔嫂吵架嗎?


    這事兒本來就很沒品了,結果金夫人你一爆就爆出這樣彪悍的話來!


    下限都要被毀了好不好?


    金頌遠氣急敗壞:“我好心領了江南道的名醫來為小侄子診治,大嫂你說話做事這樣寒人心……要知道,麟兒他可是姓金,不姓談!你再無理取鬧,我這就將麟小郎領迴家去!”


    “你敢!”談元娘更是憤怒,“什麽名醫,我聽都沒聽過,你說是名醫就是名醫了?你金頌遠是什麽人品我能不知?我敢信你?你……”


    這等同於撕破臉的話說到一半,談元娘不經意一轉視線,終於見到了站在花廳門外的江慧嘉。


    她大喜:“神醫娘子來了!”


    自己就三步並作兩步,直奔出來將江慧嘉的手一挽,臉上露出笑:“神醫娘子快來瞧瞧我麟兒!”


    拉了江慧嘉就往花廳裏頭一道小門跑。


    偏偏金頌遠一晃身就擋在兩人前頭。


    他手上還自以為風流地拿著一把折扇,這時候手持折扇,張開雙臂,直哼笑道:“太有意思,大嫂莫不是瘋了?竟叫這樣一個小娘子做神醫?這叫天下神醫聽見了,還不都得通通羞愧死?哈哈!”


    談元娘氣勢逼人,冷笑道:“世上能人的本事,原本就是你等庸人看都看不懂的,更不必說理解!我身旁這位江娘子,卻是連秋神醫都誇讚過她,你再做張做致,耽誤了麟兒的治療,迴頭他再有分毫差錯,責任便全都在你!”


    江慧嘉:“……”


    秋神醫誇我了?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倒是金頌遠有些被震住了,當下收迴手,將折扇拿在掌中敲了敲,直笑道:“大嫂少唬我!”


    邪氣的目光就是一轉,落到了江慧嘉身上。


    看了江慧嘉幾眼,金頌遠的目光頓時有些發直。


    江慧嘉隻是半舊的家常打扮,頭上戴著上迴宋熠在府城給她選的一支珍珠攢花釵。


    花釵上的珍珠個頭並不大,映襯在她烏鴉鴉的秀發上,散發著瑩瑩的光潤。


    她身量窈窕,五官秀麗,尤其是一雙杏眼生得極好,烏瞳黑黝黝的,似清泉含珠,寒星垂露。


    而尤其吸引人的,是她身上那種說不出的氣質。


    素淨而從容,俏麗而靈動。


    金頌遠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眼睛黏在江慧嘉身上,幾乎要拔不開了!


    江慧嘉豈能感覺不到這人色性明顯的目光?頓時心裏一咯噔,立生惱怒之氣。


    偏偏金頌遠還刷地一下打開折扇,故作風流道:“不過這位小娘子嘛……神醫娘子?”


    折扇一指江慧嘉。


    江慧嘉眼觀鼻鼻觀心,看都不看他一眼,心裏冷笑:“演技差評!台詞差評!形象差評!”


    金頌遠嘿嘿笑:“大嫂,麟小郎是你生的,你非要這小娘子給他治也不是不成。可這要是治不好,那我也把醜話說在前頭,治不好的話……小娘子,可就全是你的責任了啊!”


    最後一句話,則是對著江慧嘉說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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