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建築考究的如意門,兩旁抱柱紅漆,青石磚台階平整幹淨,薛妙妙不禁在心裏感歎一句古人的建築藝術造詣實在是高。


    牆磚上細致的紋路和帶有祥雲的瓦當搭配起來,顯得精致而高闊。


    蘭滄王在河間府的別院,是薛妙妙這麽多年所見過最考究的院落。


    正門東麵的角門裏,正有家丁從裏麵出來。


    第一次進大城市的“土包子”薛妙妙,停在門外,頗有些不自在。


    而這時,陸蘅才緩緩從車內下來,任何時候,他皆是能保持著極其肅然的姿態,即便是迴家,亦讓人有種遠遠不可侵犯的疏離感。


    “看來將軍在各地都建有居所。”薛妙妙看著迎門而來的家丁數人,覺得這排場是蠻大的。


    陸蘅眸色波光粼粼的,格外晶亮,從她手中接過醫藥箱,順手交給管家,“本王祖籍便是河間府,自幼生長於此,這別院也可算作本王的王府。”


    沒想到,自己竟然自投羅網,投到了蘭滄王的老巢…


    多少年來,管家劉伯從沒見過將軍帶外人迴過府上,即便是達官顯貴想要拜訪攀關係,將軍多是不見的。


    何況常年帶兵在外,每年能迴府居住的日子,一雙手亦能算的過來。


    今日倒是頭一遭,帶迴了個清秀的少年,劉伯還在猜測這少年的身份,許是軍中的文士也說不定時,陸蘅已經上前,展手接下了自己的外披,披在少年肩頭,“夜間起風了,進去吧。”


    令在場所有人都詫異萬分,卻也不敢多言一句。


    什麽時候威震天下的大將軍,竟然變得會如此柔和地對待人了?


    再看這弱冠少年,年紀尚小,若說是有兄弟之誼,但將軍的眼神裏分明含有一絲的溫柔。


    薛妙妙受寵若驚,掙紮了一下,卻被他大手按在肩頭,攏了攏。


    衣擺下麵那很小的一塊血漬,雖然不明顯,但陸蘅是絕不想讓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看到的。


    “這位是薛大夫,乃是本王的貴客。”他言簡意賅地介紹,薛妙妙和氣地對著正望著自己的所有人笑了笑,便不再多說話。


    穿過如意門,是一麵鏤刻著壁畫的影壁,繞過去,才到了外廳。


    雖然見慣了現代社會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光影霓虹,但這種淳樸的古色古香的園林院落,卻能給人以心靈上更大的震撼和享受。


    外宅四方的庭院迴廊環繞,正廳房簷高起,屋角種著鬆竹,卻並無一絲鮮豔的顏色。


    透過垂花門,可見庭院深深,直到後來住下了,才知道這看似占地不大的院落,乃是五進的庭院。


    穿過垂花門,眼見府中雖大,家丁並不多,而且目前所見都是小廝,沒有一個婢子。


    薛妙妙疑惑,怎麽和電視劇中大宅院裏一堆丫鬟小妾的設定不一樣呢?…


    一路上,陸蘅皆是若有若無地陪在一旁,但卻沒有再觸碰她的身子,因為忽然知道了一直以來救人行醫的小大夫,竟然是個女兒身,再麵對她時,心境卻不相同了。


    仿佛有她在身邊,連日來陰霾的心緒、朝政紛繁,亦忽然變得開朗了許多。


    就連看到府中的青鬆百草,都在薛妙妙的映襯下分外好看。


    再瞄一眼她微微垂著眸仔細走路的樣子,身上還披著自己的衣服,滿足感繼續攀升。


    越看越覺得,即便是薛妙走路雷厲風行的樣子,也似乎有幾分婀娜。


    薛妙妙這會子渾身酸疼,並沒有發現身旁男人的異樣。


    內宅第二重,便是蘭滄王的臥房和書房,東西兩廂房,一般是給家中人備著。


    陸蘅沒有停步,反而是將她帶到了第三重小院,眼前的景致驟然變了。


    不大的小院內,西麵一方小花圃,映著幾點鮮黃的花朵兒,門頭上行雲流水刻著“秀園”二字。


    “廂房本王已經命人收拾妥當,你先去房裏歇著,沐浴的水一會教人送過去。”


    一切,都安排的很是妥帖。


    “今日天色已晚,那就先在府上打攪一晚…”薛妙妙盡量說的客氣。


    “且安心住著,客棧魚龍混雜,你一個…”女子二字停在唇邊沒有說出。


    “我一個身無長物的男子住店,還怕不安全呐?”薛妙妙心道,住在你這裏才是不安全好麽…


    現在再聽她自稱男人,陸蘅卻不由地聯想到方才車中纖細柔白的…


    灼灼的目光,凝在自己臉上,薛妙妙被他看的有些發慌,記憶又將她拉迴那個霍州城不堪的夜晚,便連忙岔開話題,將矛頭引到他身上去,“君子一諾千金,喜宴上的賭是我贏了,你不能再強迫我做任何事情。”


    分明就是自己在理,但什麽在他麵前,總覺得氣勢不夠,底氣不足。


    陸蘅微微一笑,就像是萬仞冰峰中的一瞬綻放,稍縱即逝,“本王是說過,你輸了要隨我入京,但並沒說過,你贏了就不隨我入京,是也不是?”


    薛妙妙站在台階上,誒?好像真的是這樣…


    小臉兒一皺,這才明白過來,這個男人原來一早就設好了圈套,等著自己往裏跳呢!


    “你…”她搜腸刮肚,又不敢發作,瞪著他,陸蘅麵不改色。


    最後隻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了一句。


    那句輕飄飄的“你無恥”三個字傳入陸蘅耳中,他非但沒有生氣,卻迴味著,聽起來好似更像是嗔怒。


    “而且霍謙術後還未恢複,你既然接手診治自然要負責到底。”


    薛妙妙秉承著不和他理論的態度,先以退為進,推開門進屋。


    難得陸蘅並沒有跟上來,而是靜靜看著她走進去,才沉步邁出拱門。


    劉伯跟在一旁問,“老奴吩咐了明喻去薛大夫廂房做事。”


    豈料陸蘅腳步猛地一停,俊眉蹙起,“去把明喻喚迴來,不許去。”


    劉伯不明用意,“可是嫌那孩子手腳不利落?老奴這就去再挑一個。”


    陸蘅思忖片刻,“去雅園找一個丫鬟服侍薛大夫。”


    事到如今,他怎麽會允許薛妙妙的房間裏有男子進出?


    劉伯再次詫異,素來將軍隻用小廝,不用丫鬟,何況那雅園裏住的還是唐姑娘。


    陸蘅素來說一不二,沒有商量的餘地,無人敢違背。


    --


    劉伯親自帶著人抬來熱水時,薛妙妙正心神不寧的坐在桌邊,滿臉沮喪。


    方才換衣服時發現,月事竟然來了,而且要命的是弄到了衣服上…


    那陸蘅是不是也看到了?


    “劉伯,能勞煩帶我去馬車上看一下麽,有樣東西落下了。”薛妙妙微微紅著臉。


    即是將軍的上賓,劉伯自然是唯命是從,領著她一路往側院馬棚過去。


    懷著忐忑的心情上了車一瞧,薛妙妙這才鬆了口氣,蒲團上幹幹淨淨的,沒有任何血漬。


    心頭石頭落了地,再想到陸蘅方才的舉止尋常,並無異樣,想來是不曾發現。


    若要問起衣服上的血漬,那便好解釋多了,就說是手術時濺上的。


    劉伯見薛大夫出來以後,整個人明顯輕快了許多。


    正走著,忽然一陣悠揚的木笛聲從幽深的院落裏傳出來,薛妙妙觀花看柳,隨口問,“原不知王爺還會吹笛,好聽的緊。”


    不曾想陸蘅那樣的錚錚鐵骨,竟然還有風雅的愛好。


    豈料劉伯卻搖搖頭,笑答,“這笛聲是雅園裏的,並非將軍。”


    能在府中吹笛,即便不是將軍也必然是他的親眷,但似乎聽他說過,並未成家娶妻。


    但瞧著劉伯欲言又止的表情,這雅園裏定然還住著一位重要的人。


    至於是誰,自然也不會和她一屆外人細說,薛妙妙也無心打聽八卦。


    吃了個定心丸,泡在浴桶裏,滿屋霧氣氤氳,可著實讓酸疼的身子得到了舒緩。


    沉在水中,輕輕按摩著“受罪”的胸脯,近段時間來,好像越發脹滿…


    雖然在清遠城時對秋桐謊稱自己十九歲,是為了掩人耳目。


    事實卻是,五年前那次下跟著救護車下縣區搶救病患,在高速路上遭遇車禍。


    巨大的衝擊和疼痛之後,薛妙妙便莫名其妙地來到了鳳凰穀。


    看著水麵倒影裏還沒長大的小女孩,分明就是自己小時候的模樣,隨身而來的,還有急救車裏簡易的一枚醫藥箱。


    所以,如今的薛妙妙實際年齡隻有十六歲,還處在長身體的階段。


    想著房門已經被反鎖了,便毫無顧忌地盡管多泡一會兒,王府上給她準備的沐浴盛放在瓷盒裏,皂角混合著花露的凝膏,散發著好聞的香氣。


    四周垂簾低落,遮蓋的嚴密。


    薛妙妙索性就站起來,細細地塗抹在手臂上,正在專注享受的時候,忽然聽見簾外傳來了腳步聲。


    嚇得她猛地縮迴水中,隻將嘴巴以上露出水麵,“誰在外麵?”


    陸蘅隔著簾子,隱隱約約能看到裏麵水汽蒸騰,方才進來時,好像無意間晃到了映在簾子內窈窕的身影…


    “本王怕薛大夫住不慣,特來看看你。”


    說罷,又往前走了幾步。


    薛妙妙慌張地尖聲道,“為何房門反鎖了你還能進來?!”


    陸蘅嘴唇抽了抽,“你反鎖的是哪個門?”


    薛妙妙氣鼓鼓地道,“就是方才進來的那個!”


    頓了頓,似乎有清淺一聲笑意飄來,“是本王忘記和薛大夫說了,府中下人往來進出,都是從東側門入內的。”


    薛妙妙此時臉紅的像熟透的蝦子,果然是見識少真可怕…


    “可需要本王替薛大夫擦背?”他帶著淡淡清冷的聲音越來越近。


    薛妙妙死守陣地,“不需要…不需要勞煩將軍!”


    那雙手已經挑開垂簾,薛妙妙猛地撲過去,拽住抵在一起。


    隻能從縫隙中,看到她秀美還掛著水滴的臉龐。


    此時,隻是驚鴻一瞥,陸蘅更被她不加掩飾的女兒樣貌撩的心頭一動。


    已然坐實了心中所想,他便緩緩收迴手去,竟有些情怯,“幹淨衣衫就在外麵的藤椅上,薛大夫沐浴完畢去正廳一起用晚膳。”


    薛妙妙一心想讓他趕緊離開,自然很快地答應下來。


    東門緩緩關閉,哢嚓一聲,想來是陸蘅替她鎖上了。


    泡在水裏薛妙妙嚇得魂不能定,匆匆洗淨了就連忙出浴,自己將水倒完收拾幹淨,就見一個明眉大眼的小姑娘進來,“晚膳擺上了,請薛大夫過去。”


    原來府中還是有丫鬟的。


    但不料薛妙妙卻是先到了,主座空著,陸蘅還沒來。


    小丫鬟笑吟吟地解釋道,“王爺還在雅園探望唐姑娘,很快就到,薛大夫請先飲茶。”


    淡淡笑了笑,現下小腹酸疼,她更想喝一杯黑糖紅棗水。


    猶記得從前陸蘅說過,不曾娶妻,遂隨口道,“唐姑娘可是王爺的姊妹?”


    那小丫鬟隱晦的目光微微一撇,搖搖頭,“唐姑娘她是…”


    薛妙妙恍悟,人家是說過沒有娶妻,但並未說過府上沒有姣妾美人嘛…


    此時,從背麵穿堂走來的陸蘅一身清爽的常服,凜然的冷眼將那丫鬟的話語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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