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唐軍大營。刁鬥森嚴旌旗獵獵,秋風掠過營帳,發出一陣嘯響。一股清冷寒意讓軍士們嗅到了冬天的氣息。

    中軍主營裏,雷仁智雙手負背肅然而立,聽麵前一位斥候迴報軍情:“報將軍。我軍已探明,敵軍大部已經攻陷潤州,正調頭朝淮水掩殺而來準備抵擋朝廷平叛大軍。另,敵軍偽將韋超率三萬人馬已開抵淮陰,準備迎麵阻擊我軍。”

    雷仁智麵色一沉:“擂鼓聚將!”

    少時眾將到列,並排立於下手盡皆拱手而拜:“將軍!”

    “叛軍偽將韋超,率三萬烏合之眾準備殂擊我軍先鋒。”雷仁智麵帶怒容,大聲道,“傳我將令,點起一萬越騎,本將要親自殺上前去打他個丟盔棄甲,拔得頭籌!”

    “將軍勿急。”一名偏將閃出身來,急忙抱拳道,“魏大將軍臨行有言,如若敵軍來犯,可據城而守避其鋒芒。待大軍到後,再與之拚敵。”

    雷仁智冷笑一聲:“馬敬臣,你素有武勇之名,難不成還臨陣怯敵了?兵法雲,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臨機製機方為上上之策。敵軍遠來疲憊立足未穩,更兼是烏合之眾戰鬥力低下。我精銳鐵騎趁勢掩殺蔫有不勝之理?休得多言,本將將令已下,違令者斬!”

    馬敬臣惶然一怔,尷尬的退了迴來:“末將……聽從將令行事。”

    “點兵,出營——殺奔淮陰,突襲韋超!”雷仁智大手一揮,親提一柄鐵槍就朝帳營外大步去走。

    與此同時,潁州李賢房中。

    劉冕掌著燈燭,李賢奮筆疾書,終於將一篇檄文寫成。他自嘲的笑道:“我這文章,自然沒有駱賓王那般神采飛揚驚世駭俗。”

    劉冕拿過來看了一眼,點頭道:“殿下文辭雖不如駱賓王華麗飄灑,卻也有一股凜然正氣與磅礴之勢。‘離間皇族,混淆視聽;名為匡複,實為謀逆;禍國亂器,人神共憤’,這幾個字就足以將徐敬業的麵目揭露在眾人麵前了。相信傳檄天下之後,徐敬業的陰謀野心將被世人一覽無疑。到時候,他就會越來越難以為繼了。”

    “嗯。”李賢搖了搖頭歎息道,“話雖如此,我仍覺得有些惋惜。徐敬業畢竟是開唐名將之後,徐勣的一世英名,恐怕就要被他這麽毀了。其實,天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過要用這種方式來對抗太後,隻不過他們都沒有徐敬業這麽魯莽。無論徐敬業真正的出發點如何,我總有點兔死狐悲的感覺。但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應該如此魯莽的揭竿

    造反,偏又誌大才疏隻求自己的富貴,屢屢搬起石頭來砸自己的腳。他若不敗,天理不容啊!”言語之中,還多有憐憫、可惜的味道。

    劉冕微笑道:“殿下就是太過仁義了。從立場上講,徐敬業肯定是更傾向於李唐一些。但是從大局上說,他這樣舉兵謀叛非但不能推翻太後,恐怕還會讓更多的人受到誅連,戰火也會給當今天下帶來無法彌補的巨大損失。我估計,揚州平叛之後,朝堂上會掀起一場新的腥風血雨。殿下你想一想,太後經曆了這一場叛亂之後,肯定會更加多疑、更加謹慎。任何有可能像徐敬業這樣反對他的人,恐怕都會被提前扼殺。到時候……一片白色恐怖恐怕就要降臨了。”

    “這也正是我所擔心的事情。”李賢濃眉深鎖,“正如你所說,戰爭的勝負本沒有太多懸念。重要的是戰爭打完之後會是一個什麽樣的局麵。這一次徐敬業打的是‘匡李反武’的旗號,難保太後不會因此而牽怒李家皇室,然後來個大開殺戒防微杜漸。還有那些關隴仕族,她也一直很不放心。據我估計,裴炎是絕對不可能再在朝堂上立足了,能流放出去保住一條性命,就是不幸中的萬幸。看來,我的責任很重大啊!戰爭結束後,我就要與虎謀皮一般的在太後裏斡旋,盡可能的爭取讓她少殺人。”

    “殿下能想到這一層,已是李唐宗室與關隴仕族們的福氣了。”劉冕多少有點欣慰,李賢果然還是很有政治覺悟的。

    李賢苦笑:“就怕我愛莫能助。你知道的,我也多少有些自身難保。”

    劉冕揚起手中的檄文:“這篇檄文,就可以給殿下多加幾成保命的機會。祝兄弟!”

    祝騰貓在門邊一直放哨,聽到這一聲喚急忙跳起身來,卻一下險些摔倒。原來他一直蹲在那裏一動不動,都有些腿腳發麻了。

    劉冕急忙上前來扶他一把,嗬嗬笑道:“祝兄弟做事就是這般認真。這裏有一篇檄文,你快馬送到軍營裏交給雷仁智將軍。告訴他這是永壽郡王連夜書寫的《討徐敬業檄》,讓他頒發出去傳檄天下。”

    “是,我馬上動身!”祝騰二話不說,將檄文收在懷裏轉身就走。圍在門外的守兵果然阻攔盤查,祝騰說明理由出示了檄文方才被放行。

    此時東方已露晨曦,遠處傳來雞鳴之聲,二人這才各自歸房歇息。

    唐軍駐紮之地離潁州不過數十裏,策馬而去一天可以打好幾個來迴。不料,祝騰一連兩天不見人影迴報,李賢和劉冕都略微感覺有些不妙:莫非祝騰還能出

    什麽事不成?

    無奈二人被軟禁在這裏,對外麵的消息也一概不知。那些守備的兵卒們雖然客氣殷情,但不許他們二人離開宅院半步。

    直到第三天清晨祝騰才迴來。但見他神色緊張腳步匆忙,李賢和劉冕急忙上前問道:“怎麽迴事?”

    祝騰一身灰土之色上氣不接下去,連擺了幾下手:“出、出大事了!”

    劉冕神色略變,急忙拉得祝騰進了屋來讓他坐下喝了一杯水。“發生了什麽事情,慢慢說,不著急。”那些守備的兵卒也一齊圍了過來,驚訝的看著祝騰。

    祝騰連喘幾口粗氣才平緩了唿吸,緊張的說道:“小人奉命去傳送檄文,卻沒能見到雷仁智將軍隻好在那裏等。原來,他已經率一萬兵馬突襲叛軍韋超所部。起初戰事對我軍有利,於是雷將軍率軍趁勝追擊,不料卻落入了叛軍的包圍圈。一萬精銳騎兵死傷大半,雷仁智死戰得以逃脫性命,但身負重傷虛耗太過已經陷入昏迷。現在,我軍先鋒營裏群龍無首,幾名偏將急論不休亂成了一鍋粥。小人無奈隻得快馬迴報消息。”說罷,他拿出藏在懷裏的檄文:“雷將軍昏迷了,旁人也沒有誰再理會小人,隻好……”

    李賢麵色一沉:“這麽說,平叛大軍首戰失利了?!”

    劉冕的心頭卻是微微震動了一下:眼下,或許正是個不錯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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