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冕心中不由得有些慍怒,猛揮馬鞭照著馬臀就抽了上去,火猊負痛長嘶了幾聲,昂首奮蹄跑得更快了。劉冕猛提疆繩怒夾馬腹,提得它頭都昂了起來硬是速度不減。到後來,那奔跑的速度簡直可以用離弦之箭來形容。劉冕隻覺得耳旁風聲鼓鼓,兩旁樹林如同飛影一般逝去。

    這馬跑得可不是一般的快!

    情況不妙,可以看到前方軍營了。這要是放馬衝進了軍營裏,還不落個攪亂軍營的死罪?劉冕又急又惱,奮力提那馬韁幾乎都要將它的嘴扯出血來,火猊硬是速度不減。它這性子也當真是倔強到頭了。

    就快跑到軍營門口時,閃出一隊騎兵來擋在前方:“大膽,何人膽敢擅闖軍營?!”

    “閃開!這馬發瘋了,我控製不住!”劉冕情急之下也隻得如此大喊。眾人方才吃了一驚各自閃避。正在這時旁邊奔出一騎來,馬上那人手中捏個繩套甩了幾圈,大喝一聲‘著’,居然淩空穩穩套到了火猊的脖子上,同時大聲喊道:“打它!”

    劉冕知道是遇到降馬的行家了,自己也正好憋了一肚子怒氣,一記老拳就砸到了馬脖子上。火猊慘叫一聲連昂了幾下脖子,猛然收住腳想把劉冕摔下來。劉冕倒也機靈死死攀住沒有落馬。不料,那馬前蹦後跳的起了舞,像條瘋牛一樣的亂跳騰起來,嘴裏還不停發出陣陣怒吼似的長嘶。突然一個人立,劉冕始料不及,屁股離鞍眼看就要落馬。

    劉冕自知騎術一般,照這麽折騰下去遲早被掀下馬來。於是情急之下索性棄了韁繩死死抱住馬脖子,使盡渾身力氣怒吼一聲,魚死網破一般和火猊一起連人帶馬倒翻在地。

    一聲巨響,眾人一起驚唿。劉冕幸得沒有受傷,此時奮起神力將火猊的脖子死死按住。那畜牲死命的掙紮力氣也非常之大,四蹄一陣亂蹬。

    “不要放手,摁死它!”

    劉冕聽到有人這樣喊,怒吼幾聲使出吃奶的力氣,終於是將火猊的脖子死死給摁停了。

    一人一馬居然在地上扭打起來。半晌,人累馬乏,劉冕的一身衣服也弄了個七淩八落,火猊也不怎麽掙紮了。

    “放了它,起來吧。”旁邊傳來一個深沉而帶點嘶啞的聲音,口音還不是很純正。

    劉冕這才迴頭看了一眼。隻見一個三十左右的漢子正站在自己一旁,手裏就捏著套住火猊脖子的繩索。看他麵目,倒有點像胡人。

    “多謝兄台。”劉冕放開了火猊,它蹭的一下跳起來看似

    餘怒未消。那漢子急忙一扯韁繩,嘴裏吹了幾聲口哨。

    奇跡,火猊居然就這樣安靜了下來。

    “從現在起,它歸你了。”漢子走上前,拍了拍火猊的脖子。看那神情,仿佛和火猊是久別重逢的情人一般,“真是一匹好馬,萬中難尋。”

    旁邊已經圍起了一圈的人,有人正議論:“胡伯樂又相到好馬了。”

    不等劉冕發問,那漢子道:“我是鐵勒人,他們都喜歡叫我胡伯樂。以後對你的馬好一點,它剛剛和它的親人朋友們分開,心情很不好。其實它性情很溫馴的。”

    “胡兄懂獸語?”劉冕不由得有些驚詫。

    “不懂。”胡伯樂笑,仍然輕輕撫著火猊的脖子都沒有迴頭看劉冕,“可是我能從馬的眼神裏讀懂它的心情。馬和人一樣,也是有喜怒哀樂的。你必須像親人的一樣對待它、關心它、了解你,它才會正真的歸屬於你。很多時候,在戰場上馬匹將決定你的性命長短。愛護它,就是愛護你自己的性命。”

    很奇怪,胡伯樂輕撫火猊的時候,它一點也不焦躁了。就像溫馴的孩子一樣,還低下了脖子來。

    “來,給你。”胡伯樂將韁繩遞給劉冕,“你已經用力量將它降服了。但是,要想它完全的忠於你,必須試著和它交流。它可能聽不懂你的話,卻能感受到你的眼神和心情。一般的駑馬是不會這樣的,它們隻是愚昧的聽命行事。隻有真正的龍駒寶驥,才有這樣的靈性。”

    劉冕狐疑的接過馬韁走近火猊,它仍有些反感的昂了一下脖子打著響鼻。劉冕也不發火,輕輕撫摸它的鬃毛,聲音低柔的道:“乖,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以後我會好好待你的。”

    說來也怪,那匹當仿佛當真能聽得懂人話,瞬時溫馴了許多。碩大明亮的眼睛仿佛有些濕潤,流露出許多的哀傷來。

    “真是一匹通人性的好馬啊!”胡伯樂長聲感慨。等劉冕迴頭要跟他說話時,那人已經轉身走了。周圍圍觀的人也漸漸散去。

    劉冕也隻好耐心的撫慰火猊,直到它完全的安靜下來,輕輕甩著馬尾。這時,祝騰也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了來,看到劉冕這副狼狽模樣不由得吃了一驚,驚問何故。

    “沒什麽,火猊貪玩和我玩了一場摔跤。”劉冕輕輕拍了拍它的脖子,“軍隊裏,真是臥虎藏龍高人輩出。”

    巨大的軍營,延綿數十裏。三十萬軍隊的調撥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成的。無數的車輛拖運著糧草

    器械,從四方軍營大門湧入。各方征集來的兵丁,陸續分派物資劃分營帳,進行得有條不紊。

    劉冕和祝騰,就如同是汪洋一滴,絲毫不起眼。二人找到地點報道,排了許久的隊終於各自遞上了公文與調令。

    “你就是劉冕?”負責入記的小將仰頭看了劉冕一眼,眼神有些怪異,“你去主營報道。”

    “那這位祝兄弟?”

    小將略尋思了片刻:“既是和你一起調來,同去便是。中軍武官不在普通序列,你們徑直去中軍司馬那裏吧。”

    二人走了出來,祝騰低聲道:“公子,看來主帥這是早有話交待下來了。”

    “應該是吧。”劉冕暗忖,武則天頒旨時魏元忠也在場,應該知道我身份特殊。

    二人一路找人探問,走了多時終於到了中軍。遠遠可見到一頂巨大軍帳,上麵飄揚一麵血紅的‘唐’字大旗。那裏也擺了一張案台,有些許人正在報道。主持案台的,是一個身材頗為高大的將軍,金盔亮甲身披鬥蓬,有幾分威風。

    二人上前來遞上公文調令,書記員拿起一看就驚咦道:“你便是劉冕?”

    旁邊那名將軍聞聲拿過公文來,狐疑打量了劉冕幾眼,拿手一指:“你,隨我來。”然後起身,將劉冕直接帶到了帥帳外,自己在外拱手拜道:“大將軍,劉冕到。”

    “讓他進來。”

    劉冕有些疑惑的入內,見帥座上坐著一個披甲戴胄的漢子,正用犀利的眼神打量著自己。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便是三軍的實際統帥——魏元忠。

    “末將劉冕,見過大將軍。”劉冕抱拳,行一記軍禮。

    魏元忠也沒有急於說話,不急不忙站起身來走到劉冕身前,昂首凝神打量了他幾眼:“體格很健碩,你練過武藝?”

    “粗學了一點。”

    “可有學過兵法?”

    “略知一二。

    兩番對答後,魏元忠神色淡然的又踱迴了帥桌邊,指了一指帥帳中的兵器架:“還有一人與你同來吧?你們二人帥帳前伺候,執掌斧鉞。”

    斧鉞,即是出征時皇帝在太廟封授給統兵元帥的權力標誌物之一,與帥旗同為一體。迴帳執斧鉞,出行掌帥旗,劉冕倒是接了個好差事。

    “謝大將軍。”劉冕抱拳一禮。心忖多半是劉仁軌給我打通過關節了,再不就是魏元忠知道我身份來曆特殊或是受了武則天某些指示

    ,有意如此安排。

    “下去吧,會有人給你安頓營宿。”魏元忠眼神炯炯,“軍營裏不比別的地方,一切按規矩來。這一點,你要記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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