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路引在身,皇宮暢行無阻.***劉冕徑直進了大明宮,在禦橋下了車步行而入。一路上他細細尋思,裴炎這種人要是這麽死了,無論如何是個巨大的損失。雖然我與他素不相識,可他身上那股子仕大夫的精神與氣節,還是很讓我佩服的。再說了,能做到當朝首輔,也必然才能出眾。而且……這一迴是我最先建議李賢為帥征討徐敬業,而裴炎則是反其道而行之不建議用兵。

    從某種意義上講,我與裴炎倒成了‘死對頭’。他要是真的沒了命,難說會不會有一些‘憤青’因此而牽怒於我。現在這般情形,多個朋友多條路,少個敵人少堵牆,我若能順手推舟的幫裴炎求個情,總不是壞事。

    計議已定,心中又想好了說辭,劉冕便朝含元殿而去。龍尾道下值哨的禦林軍兵卒仿佛都認識了劉冕,疑惑打量了一眼,還是客氣的拱手道:“劉中候前來何幹?”

    劉中候?聽得舒服。

    劉冕暗自一笑,今天上午的時候,你們還把我看作是關在牢子裏的雜耍猴子呢。

    “請兄弟進去通報一聲,劉冕有重要事宜求見太後。”

    “中候稍後,在下馬上就進去。”劉冕看著小卒快步奔去的背景,暗自嘖嘖的歎道:真是天壤之別啊!我現在隻不過是個小小的七品武官,這些皇城禦林軍大爺們也對我禮待有加了。嗯,宰相之孫這個身份的作用也不小。

    少時過後,那名小卒跑了來抱拳道:“劉中候,太後下了朝就去護國天王寺進香了,這時候是誰也不見的。不過,上官司薄倒是說了,有什麽事情可以托她代為轉告太後。她現在人在翔鑾閣,從龍尾道上去不遠。”說罷,小卒居然還曖昧的笑了起來。

    劉冕故意將臉一板:“笑什麽?不許笑!”

    “啊,是!”小卒一怔,站得筆直。

    劉冕滿意的點了一點頭,大步走上龍尾道。心裏舒坦極了。

    翔鑾閣,位於含元殿旁,一般是皇帝接見臣子、料理公務的臨時‘辦公室’。武太後則是在此批奏群臣奏折,上官婉兒這個司薄大人則是這裏當之不讓的‘辦公室主任’。

    通報過後,劉冕順利的走了進去。隻見上官婉兒正在伏案疾書,劉冕在一旁站了片刻也就沒出聲打擾。

    現在看來,這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認真做事的時候還真是有幾分灑脫幹練。側麵看去,那五官玲瓏精致,秀美中透出些許英氣。

    “來了怎麽不說話呢?”

    上官婉兒並不抬頭,隻顧悶頭書寫,“你別管我,有什麽事情就說吧。我這是幫太後騰寫一部經文,無甚緊要。”

    劉冕苦笑一聲:“在下……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同太後講。事關,朝堂大局。”

    “你呀,真不知道你有幾顆腦袋。”上官婉兒搖頭歎息,放下筆來轉頭看向劉冕,似笑非笑的道:“你一個囚徒剛剛撿迴小命,好不容易博個七品小官兒就想著僭越了,居然又來議論朝廷大事。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劉冕忍住笑:“上官司薄說笑了,在下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說吧,我代為你轉告。”上官婉兒說道,“今日是觀音菩薩出家日,太後會在護國天王寺禮佛敬香,恐怕要明天才迴來。你不說也行,等到明天自己跟她說吧。”說罷,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又拿上筆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劉冕知道這小丫頭有點不樂意了,於是道:“上官司薄勿怪,此事有些重大,在下還是當麵和太後說的好。若是傳話……唯恐上官司薄也受牽連。”

    “哦?”上官婉兒再度放下筆來,疑惑道,“你又想胡言亂語什麽了,你這木頭疙瘩,當真不怕死嗎?是什麽,說來我聽聽。若是真的幹係重大,斷然不許去太後那裏胡說。朝堂之上如此不得安寧,你也省心著點呀,莫非這性命就當真不值得珍惜嗎?”言語之間多有責備嗔怪之意。

    劉冕微自笑了一笑:“有勞上官司薄掛心了……其實,在下是想替裴炎求情。”

    “你瘋了?!”上官婉兒嚇得一彈,從坐蒲上站了起來走到劉冕身邊,睜圓了眼睛低聲道,“事情你親眼所見,裴炎實在是自尋死路……太後恨不得當場將其杖殺。你居然敢來替他求情。要管閑事也不是這麽管的,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司薄、司薄勿急,勿惱。”劉冕苦口婆心一般說,自己不由得發笑起來,“在下隻有一顆腦袋,自然也是怕死的。敢來替裴炎求情,也自然有我的一套說辭。而且必能打動太後。”

    “又來?”上官婉兒秀眉微顰,似嗔似憨的斜視著劉冕,看似還有點哭笑不得,“你呀,我從來沒見誰比你這雙嘴巴還能說,有誰比你的鬼點子還多。換作是別人,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你能活到現在,不得不說本就是個奇跡。好吧,先把你的說辭說來給我聽聽。若能先說服我,才能再說去給太後聽。”說罷,一副‘主任’的官架了端起來了,背剪著手緩緩來迴踱著步子,等著下屬劉冕‘匯報工作’。

    劉冕為難的撓頭,尋思半晌隻好避重就輕的道:“在下若是見了太後,就會如此說:要殺裴炎,也不急於現在。至少,也要等到皇子賢平叛得勝歸來之後,再行治罪。”

    “這也算說辭?”上官婉兒眉頭皺起,有些急惱的道,“不行,你迴去,少來這裏折騰找死了。”

    “你就這樣對太後說吧。”劉冕提高了一點聲音蓋過上官婉兒,執拗道,“太後隻要聽了這兩句言語,至少現在不會殺裴炎。”

    上官婉兒仿佛還吃了一驚,狐疑的打量著劉冕:“你和太後之間,打的什麽啞謎?為什麽好多事情,我們總是尋思不透呢?”

    “這個……”劉冕咧嘴一笑,“不知道,比知道的要好。人命關天,有勞上官司薄一定要將在下的這兩句言語告之太後,在下也不就不再去叨擾她老人家了。告辭!”言訖抬腳便走。

    “等一下!”上官婉兒仿佛點惱火,嬌聲斥道,“你當這翔鑾閣是你家廚房麽,衝進闖出沒一點禮數。”

    劉冕暗笑一聲,這小妞兒官架子還真大,挺能折騰人。於是迴過身來拱手長拜:“卑職劉冕,告退……”

    “這還差不多。”上官婉兒很有些小人得誌的揚起臉來笑了。

    劉冕覺得,她現在這樣很燦爛、很得意的笑的時候,嘴角揚得高高的,紅唇皓齒玉麵生香,很好看。他不由得一時微怔了一瞬,自己也笑了。

    “笑什麽?不許笑!”上官婉兒手一揚,“你退下吧,本官要料理公務了。”

    劉冕卻是索性哈哈的笑出了聲來。這句台詞可真熟啊,好似剛才也有人用過了。

    上官婉兒也仿佛意識到了自己這番做作擺譜,實在是有些滑稽幼稚,忍不住撲赤一下笑出了聲來。但馬上又故作嚴肅的幹咳了一聲連連擺手:“走吧走吧,你的話我會幫你傳的,以後少參預折騰這種事情。你以為你真是木頭腦袋,砍了還能再接一個上去麽?”

    這個小妮子,倒也有幾分意思。劉冕退了出來暗自笑了一陣,大步離開了翔鑾殿。

    一路上他都在想著,曆史上武則天以周代唐,也不知道殺了多少人。我若是能盡我的能力去救下幾個,也算是功德一場吧……裴炎的命運,看來應該是掌握在李賢的手上了。不出意外的話,短期內武則天應該是不會殺裴炎的。到時候李賢如果能‘說服’裴炎,或者是救下裴炎,無疑對對他對裴炎對武則天都有好處。

    武則天那麽明智的人

    ,肯定比我想得更透徹更明白吧……我這個順水人情,應該是做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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