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兼暇一個從大族裏出來的子弟,著實看不上席家村這種小家子氣的做法。


    這算什麽迴事,拿刻意的好來拴住一個人?拿大部分人的利益來供養小撮人?


    這種被困在一隅之地的源師再怎麽有潛力也會被養廢。


    蒼古就是一個例子。


    說實在的,她知道蒼古是個德行、能力都上乘的人,可眼界也確實隻停留在一畝三分地。


    這說好也好,說壞也壞,倒適合一家三口安靜過日子。


    而恰好她在蒼古身上隻圖一個安適、契合、快活,不在意他往村裏貼了多少錢財,又如何忠心宗族,否則也不會在此享了十來年的山野之趣。


    但她不可能讓女兒繼續留在這種村裏。


    那邊席告蘭又說話了,“你怎麽這麽自私,但凡念著那麽多年的同族之情,你也該為村裏考慮考慮。”


    “別說了別說了。”席告水一副疲憊樣地擺了擺手,“還是說迴蒼古的家底吧。”


    他從懷中取出一張羊皮卷,朝顧兼暇那邊推過去,“你瞧瞧吧,這是當時蒼古上族譜時立下的字據。”


    站在娘親身邊的席歡顏也跟著瞄了一眼,上麵幾條約定總結起來是說,如果蒼古沒有同契、同衾、子嗣、弟子等直接關係人,家底由族裏接收。


    如果有直接關係人,但直接關係人中沒有源師、武師、於族功勞大者,在保證直接關係人溫飽的情況下,家底由族裏分配。


    如果直接關係人裏有源師,則全部家底由擁有源師身份的關係人繼承。


    如果隻有武師或功勞大者,那七成家底由武師或功勞大者繼承,剩下的上交給族裏。


    席告水往羊皮卷上用力點了點,“你看清楚了,穹東是蒼古的弟子,是靈覺者,早晚會成為源師,有權力繼承全部遺產,而你與他不過是同衾。”


    席蒼今跟著點點頭,他覺得理所當然,入族譜時他也立過這樣的字據。


    這不算是壞事,上交遺產,換取族裏對生者的照拂罷了。


    幾百年都是這樣過來的。


    “學徒跟弟子還是有差別的。”顧兼暇摩挲著右掌心的傷痕,沒有跟族裏的權威人物在這個問題上死纏爛打,幹脆道,“穹東成為靈覺者,終究是件好事,蒼古的家底給他也行,你們打算何時清點?”


    這下,席告水、席告蘭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和了下來,席告水客氣道,“不急不急,等異魔的事情解決了再說。”


    他懂什麽叫張弛有度,怎敢在異魔降臨的關頭,把一個武師趕出家。


    裂星人都會幾手功夫,隨便挑出個成年人來都可以劈塊磚給你看,但能被評上星級的不多,村裏也就四個一星武師,而顧兼暇是二星。


    如席告水、席蒼古、席誓妍則分別是一星、三星、三星源師。


    星級是按實際戰力評定的,所以理論上,同星級的武師、源師實力相差不大。


    這也是顧兼暇敢不給席告水麵子的原因。


    “村長還有什麽事嗎,無事的話我帶著孩子去休息了。”顧兼暇下了逐客令。


    席告水卻不起身,“異魔沒找到,村子仍處於危機之中,我希望你擔任護村隊長一職,領著人日夜巡守,你覺得行不行?”


    這可是個危險差事,要拚上性命不說,死了人還得擔責。


    可她一日還在村中,就沒法推脫,誰讓她是武師呢。何況眼見異魔殘害無辜性命,她不能坐視不管。


    “我來也可以,不過我希望顏兒能去誓妍老太那裏學工匠手藝。”


    席歡顏驚異地看向顧兼暇,得到了一個安撫的眼神。


    席告水一張老臉皺了起來,為難道,“這......誓妍姑母二十多年不曾收徒了,而且她身體狀況堪憂,沒精力教啊。”


    顧兼暇喝著茶不說話。


    在這沉默中,席告蘭打了個圓場,“我去問問誓妍姑母,這到底是要看老人家的意見的。”


    “我等著。”


    一場談話散去,大堂隻剩下娘倆。


    席歡顏問,“娘親為什麽要誓妍老太太來教我,爹和她的關係不是不好嗎?”


    爹對村裏誰都好,唯獨跟傳授他工匠手藝的誓妍老太太不相往來,爹雖沒有說過什麽,但她聽村裏人閑談,誓妍老太太經常打罵、苛待他,後來徹底鬧翻了。


    顧兼暇伸手點她的腦袋,“你隻需虛心學習,別管教你的人是誰,再說了,你爹都承認他還沒法超過誓妍老太,你要真能跟著她學,也算一樁好事。”


    席歡顏抱住她的手,“再點就笨了。”


    顧兼暇歎息,“你要真笨了,我將你丟在這裏混日子也好。”


    席歡顏:∑(っ°Д°;)っ


    “剛剛我們的談話你都聽到了嗎,以後這都是另一個人的了,你可有怨?”


    席歡顏沉默了一下,“變相來說,這是爹生前的選擇,我尊重這個結果。”


    顧兼暇目光柔和,口中卻還氣她,“那你爹的工具、珍稀木料礦石,包括他的手劄和各種專業書籍,我都要封存起來,交給下一任了嘍。”


    席歡顏的腦子裏一瞬間劃過她爹說的話——我自會教你。


    她鬱悶道,“封吧。”


    “罷。”顧兼暇心疼地捏了捏她的臉,“你爹將東西都留給了村裏,娘的東西是留給你的。”


    “你好好地就夠了。”席歡顏含糊不清道。


    顧兼暇露出了這些天來的第一個笑容,“長大了啊。”


    “我一直都是懂事的。”席歡顏分辯了一句,目光落到她的右掌上,“其實我很好奇,娘親這道傷痕,是不小心留下的,還是結同契時留下的。”


    同契禮儀中,二者需劃開手掌,滴血於酒,而若要結束這種關係,則得再劃一刀,斬斷這條傷痕,是為斷掌。


    她記得她爹的兩個掌心是沒有傷痕的,多年來娘親也沒提過什麽同契,所以隻當是不小心劃上的。


    今天莫名有感,就問了出來。


    顧兼暇怔了怔,笑了一下,卻沒有迴答。


    翌日,族老席告蘭帶來消息,誓妍老太答應了。


    顧兼暇一大早就去組織巡守了,席歡顏自己收拾了東西,跟著席告蘭去誓妍老太的住處。


    誓妍老太沒有住在村中,她老早前就搬進了風過崖旁邊的靈靈山,平日不與人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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