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柔看向黎宵。


    黎宵走後麵,聽到這話,看了王嬸一眼,點點頭,“等會兒他來了再說。”


    “那行,你們待會兒自己說。”


    王嬸說的不錯,傍晚朱強又過來了一趟,跟黎宵說明天想請他們一家吃個飯,“我聽說你們迴來了,就想著過來看看,當初在南方那邊受你們很多照顧,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迴來怎麽說都要請你們吃一頓。”


    “我又結婚了,去年生了個兒子,順便帶給哥看看,沒叫別人,就我們兩家。”


    這個別人自然指的是王濤,自從朱強從南邊迴來後就跟王濤一家遠著了,朱強承認當初去南方那邊有自己的私心,想著自己一個人過去給黎宵他們添的麻煩少,不會被趕走。但王濤那個家夥傻,看到他去了南方,要是真跟著過來了也沒啥,黎宵周建那性子肯定不會隻留下自己,趕走王濤,是他自己不爭氣,沒膽子過來,隻知道在背後生悶氣說人壞話。


    再說,朱強覺得自己當初對黎宵和周建確實有些不地道,但他可沒對不起王濤,當初王濤夫妻倆進入江南賓館,全是靠了自己,後來他舅舅走了,王濤夫妻倆也跟著遠了自己,他是寒了心。


    他之所以一個人去南方,也是因為知道王濤夫妻倆是什麽樣的人。王濤那媳婦實在是得理不饒人的性子,誰跟她相處都吃不消。


    王濤本事不大,可他媳婦偏偏見不得人人都比他們家過的好,別以為他不知道,王濤兩口子在背後嘲諷自己越混越差,雖然這是事實,但聽著心裏不舒服。


    朱強現在也看開了,當然,他不看開也不行,他就是比不過黎宵他們,那日子太苦了,幹不下去,而且去年今年的非典鬧的,他很慶幸自己迴來了,在縣城這邊開了個小麵館,日子過還不錯。


    黎宵知道朱強又娶了一個老婆,對方是他麵館對麵中學裏的一個食堂幫工,之前也結過婚,後來男人在外麵發達了,找了外麵女人離了,帶著女兒嫁給朱強。


    這事是江柔聽王嬸說的,然後江柔又說給他聽。


    黎宵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後,便道:“行。”


    看到黎宵應下,朱強笑了,“那好,明天中午我們在紅葉飯店見,就是電影院對麵,你去就知道了。”


    黎宵送走人,迴頭看到江柔在院子裏忙,問了一句,“明天你去不去?”


    他應得是自己的,想著明天江柔要是不去的話,他就自己一個人去也行。


    江柔抬頭看他,神色淡定,“去啊,幹嘛不去?當初在南邊請他吃了好幾頓,咱們總要吃迴來一次。”


    主要是覺得,大家都是成年人,沒什麽過不去的,計較太多大家都不快樂。


    黎宵笑了,他就知道江柔比他看得更開。


    第二天一家三口出門,黎欣沒去,她這幾天可忙了,天天有同學打電話邀她出去玩。


    她以前上的是四中,四中學生管的不嚴,學生比較愛玩,所以同學之間感情特別好,黎欣雖然隻讀了一年,但班上同學知道她迴來後,都來找她出去玩。


    上午出門前,江柔去隔壁跟王嬸說了一聲,中午不迴來吃了,讓她不用準備他們的那一份。


    王嬸知道他們是和朱強出去吃飯,感慨道:“吃頓飯也好,畢竟從小一起長大的,最重要的是你們現在不常迴來,以後見麵的機會越來越少。”


    “對,我們也是這麽想的。”


    江柔和黎宵找到紅葉飯店時,朱強已經等在那裏了,朱強這幾年長胖了不少,昨天江柔看到人,都有些不敢認,她印象中的朱強還是很瘦的,但現在的他,跟發了酵的麵團似的,整個人都鼓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天炒麵的緣故,臉上還泛著油光。


    黎宵跟他站在一起,像是兩個年代的人。


    朱強看到他們過來了,忙小跑過來迎接,“來了?快進屋,外麵冷死了。”


    一邊說著一邊搓著手,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黎宵放下懷中的安安,跟著朱強一起往裏走去。


    四人去了二樓一個包間,房間裏已經有人了,他們推開門的時候,坐在椅子上的女人抱著孩子站起身,不自然的笑著,人很拘束。


    朱強臉皮厚多了,“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老婆陳玲,那是我兩個女兒,香香和慧慧,抱在懷裏的是我小兒子,浩浩。”


    然後又讓陳玲喊人,“來,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我哥黎宵,嫂子江柔,還有他們的孩子安安。”


    “哥好,嫂子好。”


    女人乖乖喊人,朱強他們沒坐下,她也就沒坐下。


    人瞧著很老實。


    江柔怕她尷尬,就上前一步笑道:“這孩子像朱強,快坐,抱著孩子累吧?”


    “沒有沒有,不累。”


    江柔又看旁邊兩個女孩,大的那個長得比較像朱強老婆陳玲,皮膚黑黑的,不過五官端正,不醜,應該是他老婆和前夫生的孩子。小的那個也不像朱強,但隨了朱強前妻梅子,是個很漂亮的小女孩,江柔一看到她就想起來了。


    小的那個膽子要大一點,看到人過來,還好奇歪著腦袋看,坐著也比較靠近陳玲,可見她對這個後媽挺親的。


    兩個女孩收拾的都很幹淨,身上衣服雖然不是什麽大牌子,但都是很舒服的棉質料子,看得出朱強這個老婆對兩個孩子很上心。


    朱強招唿著黎宵坐下,“來來來,哥坐這裏。”


    說著掃了一眼桌子,“怎麽菜到現在都沒上?我去催一下。”


    安安看桌子太高了,直接往爸爸腿上爬,爬到一半,黎宵伸手將她抱到腿上坐好,她一點都不客氣,伸手指著桌子上的盤子道:“爸爸,我要吃糖。”


    黎宵將她手握住拿迴來,“等會兒要吃飯了,吃完飯再吃。”


    安安又看向桌子上的大瓶可樂,又道:“爸爸,我要喝可樂。”


    黎宵這次沒拒絕了,直接打開可樂準備倒半杯給她喝,江柔正跟陳玲聊天,看到了忙阻止了他,拿著茶壺用熱茶水將餐具燙了一遍,才把杯子遞給他,然後又問旁邊兩個小女孩,“你們要不要喝?”


    兩個女孩都有些不好意思,大的那個忙擺擺手,“不用不用。”


    小的那個沒開口,隻眼巴巴看著,有些羨慕坐在黎宵腿上的安安。


    江柔給她們麵前的杯子都燙了一下,然後讓黎宵都倒了半杯可樂進去,遞給兩個孩子道:“不能喝多,這東西是涼的,對胃不好。”


    大的那個接過後舔了舔唇,沒有直接喝,小的那個眼睛一彎,忙送到嘴邊嚐了一口,喝完湊到姐姐身邊小聲道:“姐姐好喝。”


    姐姐看了眼江柔他們,見人沒看自己,才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朱強從外麵進來,身後跟著兩個端著菜的服務員,他進來後對黎宵道:“其他的正在做,過年迴來的人太多了,再等等。”


    黎宵讓他坐下吃。


    然後朱強就坐到黎宵旁邊,給他酒杯滿上酒,倒完還問江柔要不要?


    江柔忙搖手,讓他們自己喝。


    朱強舉起杯子和黎宵喝酒的時候,黎宵隻輕輕抿了一口,然後給懷中的安安夾肉吃。


    坐在陳玲旁邊的小女孩突然也伸手指著肉,讓朱強給她夾,“爸爸,我要吃那個。”


    朱強看了一眼,沒放在心上,“讓你媽給你夾。”


    小女孩鼓了鼓臉,有些不高興。


    她旁邊的大女孩夾了一塊肉放進她碗裏,“吃吧。”


    陳玲聽到正準備伸出筷子,看大女兒夾了,就把筷子收迴去,給她夾了一塊土豆,“這個也好吃。”


    小女孩又看了眼對麵坐在爸爸懷裏吃得很香的小姐姐,她低下頭去吃,不再說話了。


    雖然她年紀還小,但似乎懂了什麽。


    這頓飯吃的還算熱鬧,走之前黎宵拍了拍朱強的肩膀,祝他日後生意興隆。


    朱強直接紅了眼睛,“哥,以前對不起,我這人吧,就是見識短,以為自己最聰明,其實最蠢的就是我,我要是聰明也不至於走到這一步。”


    從南邊迴來他就想清楚了,他這輩子都達不到黎宵那種程度,沒什麽好嫉妒的,還是做自己吧。


    所以他找了陳玲這個老婆,兩人都半斤八兩,誰也不嫌棄誰,他媽一開始還不同意,想給他找個好的,把梅子比下去。他沒聽,找個年輕漂亮的,得自己哄著,他不想再過那樣的日子了。


    他不是黎宵,一無所有的時候就有女人跟他,江柔漂亮又聰明,死心塌地愛著黎宵,這樣的福氣不是人人都有的,他羨慕不來。


    黎宵聽了頗為觸動,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遠處的馬路,最後點點頭,釋然著說了一句,“都過去了。”


    說完這句話,他自己也鬆了口氣。


    這話不僅是說給朱強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確實過去了,這一刻,隨著這句話的說出,他決定忘記以前所有的不愉快。


    朱強抬起頭看他,感動道:“哥。”


    黎宵再次拍拍他肩膀,“走了。”


    然後攬住旁邊江柔的腰,帶著她和孩子離開。


    朱強目送著他的背影,又哭又笑。


    第71章


    過年那一天,兩家人是一起吃的,江柔一早就帶著黎欣去王嬸家幫忙。


    雖然加起來隻有五個人,但王嬸準備了很多菜,整個廚房都堆滿了。


    黎宵不在家,天不亮他就開著三輪車和王叔出去了,安安非要鬧著一起,便也將她帶上了。


    然後上午十點多的時候,他和王叔帶著半扇豬和一桶豬血迴來,安安已經完全看不出早上漂漂亮亮的樣子了,頭上的兩隻小辮子幾乎快散了,身上的衣服髒兮兮的,尤其是腳上的兩隻棉鞋,上麵踩的全都是爛泥巴,兩隻小手還抓著一團白膩膩的脂肪。


    她還很開心,從三輪車上下來後噠噠噠跑向廚房裏,人還沒到,就大聲喊:“媽媽,我迴來啦——”


    江柔聽到聲音從廚房裏出來,看到她,整個人幾乎窒息了。


    王嬸也出來了,然後一拍大腿,“哎喲,你爸也不看著你,怎麽弄成這麽一副樣子?”


    走近一看,發現她身上紅色的小棉襖上還有豬血,豬血都幹了,一塊一塊的斑點,頭疼道:“這怎麽洗啊?男人就是不會照顧孩子。”


    後麵進門的黎宵和王叔抬著半扇豬進門,聽到這話,臉上訕訕,不光是安安身上髒,他身上也髒。


    剛才沒注意,買好豬後直接扛在肩膀上了,想著王叔腿還沒怎麽好,別傷著了,等把豬扛在肩膀上後,才想起可能會弄髒衣服。


    忙道:“等會兒我洗。”


    江柔和王嬸上前幫忙抬,“怎麽買這麽多?”


    黎宵道:“這豬不錯,是人家家裏養的,跟飼料豬不一樣,幹脆就多買一點了,過幾天王嬸家裏還要來人,應該能吃完。”


    江柔點點頭。


    王嬸笑道:“趕緊把排骨切下來,我要給安安做糖醋排骨。”


    安安一聽到糖醋排骨,立馬又高興了,“我要吃糖醋排骨。”


    王嬸好笑道:“趕緊讓你媽帶你去洗洗,看看髒成什麽樣子了。”


    江柔沒好氣道:“就你這樣還好意思嫌棄你爸臭。”


    安安嘟起嘴,舉起手中的脂肪,“奶奶,給你做菜吃。”


    王嬸看著她手中捏得不成樣子的脂肪,哭笑不得,“喲,這孩子還知道用這個做菜吃呢。”


    江柔也笑,“她什麽都知道,鬼精鬼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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