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弟你沒事吧?心跳很快啊?”


    “無礙。”


    “真的?有哪裏不舒服你要給師姐說。”


    “說了能怎麽樣?”


    “師姐給你找大夫。”


    “……”


    “對了,要去茅房嗎?”


    “你。”


    “放心啦,我會叫嘴大陪你去的,或者我可以在門外等你,為了避免你掉茅坑,用繩子牽著吧。”


    淩馳甩開我的手就走,結果被翹起的地磚絆了下,整個人趔趄著一歪。


    還好他下盤穩,在我伸手前站定,接著又氣唿唿地走了。噫,這不是沒有我扶著,也健步如飛?


    哎,他這是每日一氣,就算眼睛受著傷也不妨礙生氣。


    我自然是不能放任他這個眼殘地瞎跑,隻得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應該是聽到了我的腳步聲,淩馳猛地一停。


    “還跟著做什麽。”


    “我怕你撞到,畢竟死物不像活物那樣有氣還能動。”


    “哼。”


    “今日趕集,我讓下山的師妹給你買根竹拐。”


    “要拐幹什麽。”


    “你用唄,會更方便,我看你也不是很想讓我跟著。”


    “還不是你總說討厭的話。”


    “師姐又哪裏惹你了嘛。”


    “哪裏都惹。”


    “從昨天伺候你到今天,你還給我蹬鼻子上臉,你比笨笨的二師兄還難管哦!”


    “……”


    我其實沒生氣,不過是學著他的模樣把這話丟了出來,淩馳驀地變了臉色,氣焰被打壓不少。


    看他有點心虛,我立即竄上前,牽起他手,“行了,我看這天有些陰沉,外麵也冷,走走就迴屋,保不齊要下雨。”


    少年撇撇嘴,卻扣緊了我的手,跟著我走。這之後就沒說什麽風涼話了,隻不過歎氣的次數變多了!


    他這麽歎氣比陰陽怪氣還恐怖是怎麽迴事!


    晌午過後,淩馳不需要我再守著,趕我迴去休息。這時吳嘴大才有了用武之地,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把小師弟照顧好。


    我還是有點不放心,所以交代得特別多,吳嘴大也很認真地聽著。


    等我覺得差不多時,我這才當甩手掌櫃,迴屋洗澡休息。這一睡,反而讓自己做噩夢了,晦氣!


    過得一天,我去找吳嘴大問情況,他很是懷疑地拉著我走到門口說悄悄話。


    “師姐,和你說的不一樣啊!”


    “怎麽不一樣?”


    “小師弟雖然眼睛蒙著藥紗,可他心裏明鏡似的,房間裏的布局一清二楚,根本撞不到。外麵的院子,甚至是北苑,他摸著走,也挺快,我都不用攙扶。”


    我愣了愣,“真的?”


    吳嘴大:“騙你我爹就是豬。”


    “可能是淩馳這兩天熟悉了,畢竟都是習武之人,目不能視,還有口耳鼻手腳,處處都能感知。”


    “有道理!”


    我開心道:“這樣的話,可能小師弟就不用我們貼身照顧了。”


    吳嘴大剛想讚同地點頭,就聽到屋裏頭哐當一聲,我倆立刻拔腿進屋。


    不小心打翻了高腳鐵盤的淩馳跪在地上,摸索著去撿四處滾落的果脯。


    我快步走到他麵前,將人扶起來,“沒事沒事,師姐和你嘴大師兄來撿,你小心點。”


    少年乖乖地坐迴椅子上,我和吳嘴大收拾好了,互相對視一眼。


    吳嘴大不是很懂,但捧著盤子說道,“今天還是有勞師姐看著小師弟,我還要幫三師兄核對雜物房呢。”


    “去吧,這裏師姐看著。”


    目送他離開,我拿過床頭邊的竹拐,遞送到淩馳的手裏,“你怎麽不用呢。”


    淩馳傲氣道:“我又沒瞎。”


    “剛剛是誰打翻盤子。”


    “……”


    強行讓淩馳拿上,我探頭一看窗外,這幾日烏雲厚重,時不時下幾滴雨,風倒是刮得厲害。


    我:“今日還是不去北苑了,就在走廊走走。”


    淩馳:“我的藥還沒換,眼睛也沒洗。”


    “我以為嘴大給你弄過了。”


    “嘴大師兄是準備弄,你就過來了。”


    “行吧,師姐來。”


    打水煎藥,剪裁藥紗,將混合的藥膏一層層地覆上晾在一旁,我牽著淩馳走到盆架旁清洗眼部。


    一圈圈的紗解下來後,他的眼皮還有些紅腫,像是把胭脂塗抹了上去。卷翹的睫毛上麵還沾了些許藥膏,我伸出手謹慎地撥弄了下。


    淩馳敏感地後仰躲開,“師姐?”


    他現在眼睛看不見,感官好似更靈敏了。


    “睫毛沾到藥了。”


    “……”


    “好,我不多手了。反正也要洗,馬上就能溶解掉。你眼睛還疼麽?”


    “不那麽疼了,你休息得可好?”


    “不太好!”


    “嗯?”


    “我夢到你徹底瞎了!”


    “你這是盼著我瞎了?”


    “你怎麽不想是師姐太擔心你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啊!”


    頭頂傳來淩馳的笑聲,他閉著眼睛,嘴角卻是揚起的。


    少年循著我的唿吸緩慢湊到我眼前,意有所指地問,“很擔心我?”


    又、又來了,這種被他逼著的感覺,仿佛身子被閃電劈了那樣,麻麻的,腦子也開始轉得緩慢。


    “還夢到別的了麽?”


    我拒絕這樣被動,控製著力道,踮腳抬手,扣著他的後頸就說:“洗眼睛吧你,話那麽多。”


    “咕嚕嚕……”整張臉被我摁進去的淩馳。


    這之後他挺生氣的,照常使喚我,但就沒說什麽別的話。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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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不困


    淩馳養傷的第六日, 這天黃昏終於下起了傾盆大雨,秋後的雨沒有夏日那般暴烈,但也著實談不上溫和。


    剛給淩馳換過了藥, 我起身將他房間的窗戶都闔上,免得飄雨進來打濕地麵, 連累他摔跤。


    屋簷被驟雨打得劈啪響,還沒到夜裏,屋外陰沉得都看不清了。


    剛點上的幾處蠟燭被門口的狂風吹熄,屋內登時陷入一片朦朧的黑暗。


    眼睛眨了眨,我看著模糊的周圍,原來淩馳看不清是這種感覺。


    稍微能視物後, 我用火折子點起燭台上的蠟燭, 再用燈罩扣上。


    “小師弟,今夜風雨大, 輕易不要出門, 早些歇息吧。”


    “現在什麽時辰?”


    “酉時吧,早睡也可以。”


    “睡不著, 師姐困了?”


    這話剛說完,又是一陣狂風灌進屋內,外麵的殘葉汙水都吹進來了。我上前幾步將大門也給關上,看這風力這麽強, 必須得插上門栓。


    拴了門, 我拍拍手掌, “這下好了。”


    門窗都緊閉後, 屋外的斜風冷雨就被隔絕開了, 好似那是另一個世界, 屋內是暖的, 明亮的,幹燥的。


    此情此景讓我想到了數月前與淩馳在破屋裏躲雨的一幕,他當時對於和我共處一屋,很是不自在。


    如今來看是鎮定多了,可能也因為不需要脫衣服晾幹吧。


    安靜了一刻,淩馳伸手摩挲著找茶壺茶杯,倒了一杯茶遞給我,“不如師姐再陪我坐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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