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10月,頭一件事就是連休七天的國慶節假期。


    何書墨已經期待這天很久了。


    在顧凜沒迴來的一周裏,她先是把自己沒出完公差的親哥送走,然後因為調休連上了好幾天的課,跑輔導員辦公室遞交幾千字的檢討書,累得幾乎快散架。


    所以假期一開始,她就睡掉了第一天的大半部分時間。


    南京的初秋,沒有北方那麽幹燥肅冷,幾乎也感覺不到什麽氣溫的變化,反而是秋高氣爽,滿天碧藍,適合會親訪友出去嗨的好天氣。


    但是現實是,她就算脫單了,現在也是跟自己的被子肌膚相親,約會周公,看起來比單身狗還苦逼……


    何書墨賴床賴到下午,最後是被三個師兄的輪番轟炸給叫起來,歐陽起蕭甚至跑到她宿舍樓底下喊她名字……


    畢竟宿舍剩下三個姑娘都是江浙滬的,家離得近,早就歸心似箭地或是有人來接、或是有人去送,全都迴家了,就隻剩何書墨一個人呆在空蕩蕩的宿舍。


    國慶節,多適合約會啊!


    結果自己呢?竟然要跟三個師兄去訓練館比劃拳腳,這到底是造的什麽孽……何書墨在聽著三師兄在樓下喊了十分鍾後,隻好飽含怨恨地套上褲子,收拾衣服,跟著歐陽起蕭一起去訓練館。


    “師妹,我總覺得你最近不太對。”剛到訓練館時,歐陽起蕭盯著何書墨的臉,擰眉說道:“你前幾天還失蹤了,你之前建的那個幫你追人的微信群也散了,你最近在搞什麽啊?”


    何書墨被問得心虛,躲躲閃閃地看了眼三師兄,打算轉移話題:“師兄,你懂的,女孩子嘛,每個月總有那幾天,覺得自己跟這個世界無法溫暖相擁……”


    歐陽起蕭聽見她這麽中二病的台詞,又眼神怪怪地看了眼神情古怪的小師妹,但還是什麽也沒看出來,隻能作罷,走在何書墨前麵進訓練館。


    關於她跟顧凜在一起這事,何書墨算是考慮了好久,最後對師兄還是選擇緘默不提。


    畢竟他們三個,也就除了賀蘭靠譜,其他倆糙漢嘴巴大得沒邊沒沿的,要說出去的話,第一個知道的肯定是曹鞠華,曹鞠華知道了,還愁訓練館裏其他人不知道嗎?


    她自己倒是無所謂,顧凜肯定不喜歡被人議論這事兒……


    何書墨覺得有必要跟卓知揚商量商量,結果剛到了搏擊訓練館,就聽曹鞠華說那貨去泰國比賽了。


    “誒?好突然啊,為什麽?”何書墨聽說這個消息有點懵。


    “哎呀,顧凜讓他去的,不知道為什麽,走得很急呢。”曹鞠華叼著香煙,煙灰撲簌簌地往下落,他眯著眼指揮前台的小妹給他捏肩揉背,然後吐了個煙圈,跟何書墨說道:“墨啊,今天練完別走,跟你三個師兄和教練們開趴,顧凜出差就是嗨,他明天迴來之前大家先爽爽。”


    何書墨白了他一眼,不過心情頓時大好。


    顧凜短信的確是說2號迴來,明天他迴來的話,會不會第一時間找自己?想想這事就隱隱興奮。


    都過了一個星期了,七天裏通過四次電話,短信迴得也不是很多……


    再加上他從來不說什麽“我想你”“我愛你”“好喜歡你”之類的情話,跟平常也沒什麽區別。


    ***


    晚上七點的聚餐,動靜還搞得挺大的。


    把休息區的兩張長桌拚在一起,都得有三米長,何書墨根本沒想過是誰把那麽重那麽大的桌子從負一層搬上來的,因為在座的都不是常人的體能。


    少了氣氛製造者卓知揚,果然比上次飯局安靜了點,但是一兩紮啤酒下肚,大老爺們兒都麵色酡紅,開始脫衣服光膀子,整個休息區烏煙瘴氣的,混雜著煙酒和食物的味道。


    何書墨差不多已經習慣了,從小跟著何律新的好哥們兒到處吃大排檔,上了大學跟著師兄們聚餐,次次都是男多女少,她不抵觸這種場合,反而覺得更自在。


    訓練結束後她洗了澡,穿了身特別輕便的短袖t恤和長褲,純素顏,從頭到腳哪裏都沒收拾,她現在這個不修邊幅的形象,倒真的跟一群糙老爺們兒更相襯。


    不能喝酒,何書墨用吸管吸著賀蘭給她買的養樂多,啃著油膩膩的雞爪,聽幾個師兄吹牛,吹嗨了,她才發現……話題不知道什麽時候聊到顧凜身上了!


    “你們說凜爺是不是性取向有問題啊?”某教練第一次把話題點到高嶺之花顧美人……


    “啪”何書墨手裏的紅燒雞爪子掉在桌上,濺起好多湯汁,她趕緊找紙擦手。


    這不是胡說八道呢嗎?!顧凜隻能那麽直男了!


    “你的意思是,凜爺喜歡男的?”有人質疑:“得了吧,他見著我們的時候,眼神多嫌棄,你看不出來啊?”


    何書墨咬了咬吸管。


    “他看誰都那樣,那就不好說了對吧?不然就是身體有問題,哈哈哈……”


    “砰!”一罐啤酒猛地砸在桌子上。


    “說什麽呢,你們喝嗨了也不能胡沁啊!”何書墨迴過神的時候,她已經砸了啤酒罐,並且義憤填膺地脫口而出了。


    桌上的人紛紛轉頭看她。


    何書墨愣了三秒,訥訥地端起養樂多猛吸,已經到底了,發出滋滋啦啦的聲音。


    好尷尬,臉紅成大番茄。


    “師妹,大家都知道你喜歡他,可是上次飯局大家都親眼所見他是怎麽拒絕你的,嘖嘖,你們說,我師妹這麽貌美青春,年僅十八的百年校花,他都不要,他是不是有毛病?”周慶喜很是憤懣地拍了拍胸脯。


    “閉嘴吧你!”何書墨扯了個雞腿塞進身邊周慶喜的嘴裏:“說誰有毛病呢,二師兄你整天對著毛片擼,你就不怕自己有毛病啊?!你……”


    何書墨因為氣憤,說話聲音很大很大,但是說著說著,底氣越來越弱,因為她忽然察覺到氣氛有點不對……


    誒?怎麽了?


    她說完,動作僵硬地迴過頭,當場被嚇得魂飛魄散。


    不止是她,一桌子的糙老爺們兒,包括嘴裏塞著油光光的雞腿的周慶喜都動作暫停,像是時間瞬間靜止了一樣。


    顧凜出現在一樓休息區,身後拉著個箱子,眼神涼涼地看著一桌子吃飯的人。


    “……”沒有人知道他是從哪句開始聽的,於是都在祈禱他沒聽見自己說的那句!


    “哎呀,小顧啊,我們吃飯呢,你要不要來點五糧液?”曹鞠華看見他風塵仆仆地迴來,笑眯眯地開腔。


    這老家夥應該是認真的,因為他才不會化解尷尬呢,他整天笑嗬嗬的,從來不知道什麽是尷尬!


    一周沒見,顧凜的頭發似乎長了很多,穿著一件軍綠色襯衫,扣子全解開,露出裏麵的黑色t恤,何書墨不知道為什麽,估計是因為他沒休息好吧,似乎輪廓更加棱角分明了。


    他靜靜地掃視了一圈周圍的人,就在所有人都覺得他會拎著箱子徑直走進辦公室時,他找了個空座坐下。


    何書墨覺得渾身一僵,因為他直接坐在自己對麵了!


    顧凜旁邊的賀蘭立刻往旁邊撤了撤,曹鞠華繼續嚷嚷:“哎呦,真是頭一次啊,你也會跟我們一起,來來來,小賀給他拿個新杯子倒酒,哎呀,他不喝啤的……”


    何書墨覺得心砰砰直跳,耳邊曹鞠華的聲音風一般掠過耳際,自己剛才那一堆話,也不知道他聽見了多少,嘛,有點丟臉,但是說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她認了!


    緊緊咬著吸管,但是養樂多已經喝完了,何書墨腆著臉跟倒完酒遞給顧凜的賀蘭支吾道:“大師兄,我飲料喝完了……”


    她隻覺得臉燒得滾燙,因為顧凜從坐在她對麵的那一刻開始,就在目光沉沉地盯著自己看。


    賀蘭掃了眼何書墨麵前喝光的空瓶子,又摸了瓶養樂多插上吸管遞給她:“哎,何書墨,說了多少遍別咬吸管,你屬老鼠的啊……”


    “對啊,我真屬老鼠呀……”何書墨眨巴眨巴眼,接過飲料。


    “哎呀呀,我聽說喜歡咬吸管的女孩子那個方麵的*很強來著,是在哪個地方看到的這個說法,哎呀,人老了記不清楚啦。”曹鞠華夾了口菜,然後說道。


    “噗……”何書墨差點一口飲料噴出來。


    顧凜神色冰冷地、靜靜地側了下臉,看了眼說話的曹鞠華,後者根本沒感覺到凜冽的眼風掃過猶如刀割,兀自低頭樂嗬嗬地給自己斟酒,小口小口地抿,喝爽了還砸吧嘴,“啊”的一聲唱個小曲兒助興。


    何書墨如坐針氈,曹鞠華這個老頭兒怎麽做到什麽話都說,說出來也不覺得丟老臉的呢?


    “那個方麵的*很強烈”是什麽鬼?!


    她膽戰心驚地繼續喝飲料,然後抬眼試探性地看了一下顧凜。


    隻覺得一瞬間望進他眼裏的一片讓人沉溺、眩暈的沉黑裏。


    桌上的氣氛現在開始重新活躍起來,可是唯獨到了他這一角冷下去,顧凜靜靜坐著,靠著椅背,沒係襯衫扣子,黑色t恤露著鎖骨顯得讓他比平常氣質更慵懶了點。


    麵前那杯酒,他沒動,就這麽安靜沉默地坐著,然後凝視著她。


    目光沉熱得簡直能把她生吞活吃了。


    何書墨不知道應對,臉紅得不敢迴看他,然後就被他下一動作弄得整個人都僵了。


    桌子下麵,她能感覺的到,他的腳移了移,雖然沒什麽大動作,但是就這麽若有若無地緊挨著她的腳,一時間讓何書墨覺得心跳得差點飛出來。


    這麽多人在,卻在桌子底下搞小動作這種事……真的好曖昧啊。


    她再次有點心虛地看他,但顧凜臉上依舊是沒變的表情,隻是靠著椅子背,用一雙黑亮的眼睛,眼神熾熱、毫不轉移地望著她。


    然後慢慢右手端起杯子喝了口酒,喉結微動,把被子放下時,輕輕舔了舔下唇。


    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


    何書墨覺得他每個動作都在撩自己,比如從坐下來之後就一直靜靜盯著自己看,卻一句話不說,比如桌子底下,有意無意地靠上來的腳,比如現在喝了口酒,漫不經心地舔唇的動作……


    但是,又無法確定……


    好熱啊,不是十月份了嘛,為什麽這麽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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