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鄭陽家中出來,望著街燈下斑駁的樹影,劉成峰的眼睛有些迷離,鄭陽的話觸動了他的心房,不禁想起進入四季這些年來發生過的事情。


    那是一年深秋,常年能見到綠色的街道上,罕見的蕭索。因為灰流大師辭世導致的acg行業動蕩還未消除,許多小出版社、小社團在這種地震中被碾碎,成了大社團,大出版社的養料。這就像是一口井,它原本能養活十個人,可突然大旱三年之後,這井現在隻能養活五個人,那麽為了生存,就必須有五個人出局,所以當年的動蕩一直從初春三月到深秋九月才逐漸停息,因為剩下的市場足夠生存了。


    《貓咪看》是由灰流大師創建的期刊,取自漫迷看的諧音和第一部漫畫《貓與狗》中人氣最高的貓咪形成。當初灰流在世的時候,整個雜誌社算得上英才濟濟——四十多位漫畫界先驅,上百位高級工作人員,十幾位相關編輯,全國市場占有率最高,好評率最高,滿意度最高,漫改率最高的大社。


    十二年前,隨著灰流大師身體變差,《貓咪看》賣給了初到妖都打拚的王社長。剛剛接手雜誌社的他立馬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妖都站穩腳跟,那兩年也是四季最後的餘溫,而劉成峰和鄭陽都是經曆過四季巔峰時期的人物,當年賣給王承繼並沒人反對,因為他確實履行了合同,沒有約束四季的發展,也沒有胡亂的指手畫腳,這樣很好,大家都以為找到了合適的接班人。


    可隨著灰流的辭世,他的弟子們開始大批大批的封筆,動蕩的這半年間,便有二十幾位大師宣布不再動筆,也正是這些人的選擇,讓漫畫界因為灰流的去世,經曆了長達8個月的動蕩期,也讓所有從事漫畫行業工作的人徹底記住了這個名字。


    之後兩年,鳳凰、龍華、山河等大型出版社紛紛整改。鳳凰開始專注於偏少女向的漫畫,龍華主打校園,山河選擇了異界冒險。鳳凰由於定位出錯,被後來的鵬程取代,鵬程主打機戰類,而他們正是憑借機器人一類的題材,火爆至今成了四大出版社的領軍人物。


    四季作為最大的出版社,在這場動蕩中受到的傷害最大,二十幾位大師中有十六位出自四季,所以四季徹底跌落神壇,雖然定位依舊是少年熱血漫畫,但在灰流大師留下“不能以任何方式主動宣傳”的條件下,缺少了高人氣大師的號召力,四季在流浪者的作品完本後,銷量銳減,僅僅四年,就從輝煌時期的近三千萬銷量降至六七十萬,足足五十倍的差距,就在這個時期,劉成峰從老主編的手中接過大旗,而他也知道了四季最大的秘密。


    四季之所以要求“不能以任何方式主動宣傳漫畫作品”的原因是它自身就拿著最具重量級的宣傳渠道。


    那是一紙合約,上麵的甲方已經填上了名字,獨留乙方和日期未填,為的就是選出漫畫界的王者,為其加冕,條件則是觀眾的自發封王。


    這便是龍華、山河、鵬程以及取代了四季的朝陽這四大老牌雜誌社不敢過分緊逼的原因。雖然不懼怕偽王,但總歸是個麻煩,所以不如就用現在這種方法,緩慢地擠壓四季的生存空間,待其自動死亡後,奪過王權。


    當初老主編是傾向於選擇敢說真話的鄭陽接任主編,可是當他從灰流大師手中接過王權任免權利之後考察了幾年,發現鄭陽他無法忍受長時間的壓迫,如果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他絕對會把這張牌打出來,這和灰流大師的遺願,以及初衷不符,所以最後時刻,他挑選了為人更加圓滑,更有韌性,答應的事一定會做到的劉成峰,他跟鄭陽一樣適合做主編,同時也更適合做這件事。


    去年的時候,劉成峰其實一直在思考,他有一種‘要不然就在這上麵填上月茗老師的名字算了’的想法,四季的慘狀早已將他這些年來的堅持打碎至一幹二淨,所以他給了月茗老師無數次機會,隻要她抓住,那麽這紙合約就會成為她的囊中物,隻是可惜,她一直都沒有察覺到這事,每一次都錯過了。


    當她的第一本漫畫《魔法少女心愛》完結之後,劉成峰打算:隻要月茗老師依舊選擇四季,且銷量保持在兩百萬以上一個月,那麽這紙合約就交給她吧。


    正是這個時候,青白老師攜《死神》橫空出世,將破落的四季重新推上巔峰,千萬級別的銷量,四季大概八年沒有見過了,甚至新來的這批編輯以及編輯部大部分人都未見過,更多的是如同神話一般聽聽而已。


    《死神》的第一話,讓劉成峰沉寂已久的心靈再次複蘇,這部漫畫在少年漫畫的基礎上,將帥氣兩個字發揮到了極致,而且在聽了青白老師的介紹後,發現作品的世界觀也極為宏大,這就是說,《死神》必然是一部能夠連載許多年的長篇漫畫,當時的他甚至在想:如果輕便老師能將成績穩定下來,那麽這王冠不如就給他戴吧……


    可惜的是,《死神》的連載還未到兩個月,作品銷量正處於上升期的時候,因為一場意外事件被文化部封禁了。


    王社長說這是音樂公司在背後搗鬼,想要牽扯青白老師在v家製作方麵的精力,可劉成峰清楚,這裏麵必然有那些老牌雜誌社的身影,他們絕對不希望看到有人加冕,而且是這樣一個有著大熱作品的新生代。


    通過《死神》被禁一事,劉成峰徹底冷靜下來。他知道現在的四季已經不再具備強行加冕的權利,如今的實力隻能夠順勢而為,所以他也就熄了這方麵的念頭。


    在聽到青白老師提出負麵宣傳的時候,他非常高興,因為他找到了約束自己的誓言中唯一的漏洞,所以他才在編輯會議上力挺小圓,甚至不惜得罪鄭陽,把他逼走。


    現在,青白老師的新作《海賊王》出版,他的心也徹底放下了。


    海賊怎麽了?海賊也可以加冕為王,隻要這部漫畫能按照這樣的劇情發展下去,不需要手中這份協議,就能做到這點,那麽還不如就任其發展。


    從迴憶中醒來,劉成峰發現自己已經在鄭陽家門口站了快一個小時了。迴頭望了望四樓那還亮著的燈光,他笑了:“我一定會把大家都召迴來的,現在和過去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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