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伏在地上不敢抬頭,“迴皇上, 下毒的是茶房的一個太監管事, 他把毒下在您平時用的補藥裏。”


    皇上冷笑,“人呢?”


    太監咽了咽口水, 頭更低了, “畏罪自殺了……”


    皇上沒有發火,聲音依舊冷靜。


    “他用的毒是哪裏來的, 幕後主使是誰,這些查到了嗎?”


    太監快說不出話了, “奴才無能, 沒有查到幕後主使, 隻查到那毒是前兩年他出宮的時候,從宮外帶迴來的。”


    皇上氣得心口發堵,“從宮外迴來,居然沒有人查他身上私帶了什麽東西!”


    太監不敢答話,這麽重要的差事他沒有辦好,他怕皇上一怒之下殺了他。


    皇上中毒這事真的不好查,下毒的人非常狠絕,他自殺的時候沒有半分猶豫,他們還沒來得及抓人審問,那個人已經吊死在房裏。


    他們審問了相關的人,從別人口中得知,自殺的太監管事人緣不錯,又愛美。他是少白頭,辮子黑白夾雜,看著不太美觀,因為這個他不能到禦前伺候。此人便買通了守門的侍衛,從宮外帶迴來大量何首烏用來煮水洗頭發。


    宮裏的太監宮女幾乎都有從宮外夾帶東西的經曆,深宮為奴日子清苦,他們也想弄一些宮外的新鮮玩意調劑生活。這種事大家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太計較。


    誰能想到,那一點何首烏就把皇上毒倒了呢?


    皇上氣得眼前發黑,想起太醫囑咐過,他這個病不能生氣,不能乎悲乎喜,皇上勉強平複心情,吩咐太監處理後續事情。


    “你繼續帶人悄悄地查,不要太張揚。那個畏罪自殺的太監拖出去喂狗,他的親族都秘密處理掉,一個都不許活!”


    太監連忙應下來,去處理皇上交代下來事情。


    皇上又命人請來幾個心腹大臣,吩咐他們考察人選,頂替十四阿哥的位置。


    他還殷殷叮囑這幾人,讓他們用心輔佐四阿哥。這段日子朝堂上的事情盡管放手讓四阿哥去處理,一切以四阿哥的意思為準。


    交代完這兩件事情,皇上疲憊地閉上眼,昏昏沉沉地睡去。


    他還記得昏倒前看過的那封十四阿哥寄來的家書,皇上不知道下毒的事十四阿哥有沒有參與,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縱容十四阿哥了。


    說來也怪,沒有中毒的時候,皇上總是信不過四阿哥,經常提防試探。但中毒以後,皇上最信任的也是他。


    至於原因,隻能說皇上是了解四阿哥的。


    他是真的孝順敬愛父親,即便皇父無理取鬧,脾氣暴躁,他也能容忍。所以皇上之前總是衝他發脾氣,因為他知道四阿哥不會做出傷害他的事。


    想到自己的身體狀況,皇上沉沉地歎了口氣。


    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皇上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在逐漸衰敗。


    他向眾多太醫詢問自己的身體狀況,太醫們誰也不敢保證能治好他,隻讓他安心養著。聽到這樣的話,皇上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皇上艱難地翻了個身,皺著眉頭,忍受著身體上的病痛。


    他心想,趁著現在他還能動,腦子還清楚,他得給四阿哥鋪路了,再晚一些恐怕來不及了。


    西北,十四阿哥又收到一封信,據說這封信是十阿哥寄來的,收信的人不敢怠慢,急忙呈到十四阿哥的書桌上。


    十四阿哥一邊拆信,一邊覺得稀奇,他在西北這麽長時間,十阿哥別說信件,連個口信都沒有,好端端的他怎麽會寄信過來?


    展開信紙的一瞬間,十四阿哥就知道這封信不是十阿哥寄的。信紙粗糙,筆跡潦草,這不可能是皇子寄出來的信。


    待他看完這封離奇的信件,十四阿哥嚇得把信紙扣在桌上,額頭後背瞬間冒出冷汗。


    他又把信紙撿起來看了兩遍,忙點燃燭火,把這封信燒了。


    伺候的人看十四阿哥臉都白了,急忙問道:“您有哪裏不舒服?要不要請大夫過來看看?”


    十四阿哥擺手讓他出去,“我沒事,你出去我要冷靜冷靜,沒有我的吩咐,不許放人進來。”


    十四阿哥呆坐在書房裏,鼻端還有信紙燃燒後留下的味道。


    信件其實是八阿哥的心腹寄出來的,他假借十阿哥的名義把這封信送到西北。信上說八阿哥留在皇宮的暗線給皇上下毒,現在皇上命不久矣,請十四阿哥立刻率兵迴京。若是十四阿哥有半點猶豫,這個皇位就是別人的了。


    十四阿哥閉上眼,狠狠地捶了捶桌子。


    他真是服了八阿哥,都已經被關起來了,還能給他出難題。


    皇位當然誘人,他當然想迴京,但這其中他要承擔多少風險!


    沒有聖旨傳召,他不能迴京,更別想率兵迴京。那些駐守西北的將士又不是傻子,沒有聖旨誰敢跟他走?


    若是假傳聖旨,再威逼利誘一番,想帶兵迴京卻也不難。可是京城的情況真如信中所說嗎?


    皇上真的中毒了?真的沒救了?


    迴去後他怎麽進城?怎麽進宮?除了八阿哥還有誰會支持他?這些都是十四阿哥要解決的問題。


    想到這些十四阿哥冷靜下來,他喊人進來,命他們派人迴京,探聽清楚京城的情況,快馬加鞭報給他知道。


    他又命人準備酒宴,他要請跟他交好的幾個將軍吃飯。


    他得先透出口風,讓支持自己的人心裏有個準備。如果信上所寫全是真的,等確切的消息傳迴來,他就帶人立刻出發。


    十四阿哥已經開始做準備,四阿哥和淑婉還被蒙在鼓裏。


    四阿哥兢兢業業地處理政事,每日都會抽出時間去陪陪皇上。


    皇上一改往日的陰陽怪氣,跟四阿哥說話的時候又溫柔又有耐心。


    “皇阿瑪,該吃藥了。”四阿哥端來藥碗,把皇上扶起來,讓他靠在迎枕上。


    他把藥碗遞給皇上,等皇上一飲而盡,他又遞上一碟冰糖梅子。


    “皇阿瑪,這藥喝了七八天了,您感覺效果如何?”


    皇上笑著點點頭,“效果還不錯,祛病如抽絲,可能再養幾個月才能大好吧!”


    四阿哥皺了皺眉,他覺得全然不是那麽迴事。


    皇上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暈倒那幾日是蠟黃色,近幾日是暗黃色,灰突突的,不像是好轉的樣子。


    四阿哥放下藥碗跪在地上,“皇阿瑪恕我多嘴,太醫們開的藥方似乎不太對症。可否讓兒子看看您的藥方,再給您把把脈?兒子家中養了個醫術不錯的大夫,能不能讓他進宮給您看看?”


    四阿哥怕皇上誤會,他補充道:“兒子並沒有別的心思,隻是覺得您好的太慢了,有些擔心。”


    皇上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四阿哥點了點頭,不愧是他選定的繼承人,這份實實在在的孝心很難得。


    明知道皇上不喜歡別人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但為了皇上的健康,他寧願被猜忌也要問一問。


    皇上笑了笑,“我的身體沒有大礙,宮裏的太醫是最好的大夫了,若是他們都治不了,民間大夫更不行了。你起來,搬個凳子坐在床邊,咱們爺倆說說話。”


    四阿哥搬了個凳子過來,皇上對他說道:“你小時候跟現在很不一樣,你小時候人小脾氣卻大,動不動就發火要打要罵,我總是因為這個訓斥你。”


    四阿哥有點不好意思,他都是有孫子的人了,還被父親提起小時候的黑曆史。


    “皇阿瑪,我早就改了。”


    皇上搖頭,“那隻是你覺得,你現在做事還有小時候的影子呢!隻不過你到底長大了,知道掩飾了。


    老四,你啊,愛較真,眼睛裏揉不得沙子。別人對你有一分的好,你就要迴十分,對你不好的,你恨不得打殺了。


    你重情自然是好的,但禦下不能太重感情,你想真心換真心,你的下屬隻把你當上司,隻想從你那裏得到榮華富貴,你的真心可能會被利用,會讓他們失了分寸。”


    四阿哥連忙答應下來,“皇阿瑪的教誨我記下了,請皇阿瑪放心,我一定改。隻是……”


    他抬頭問道,“隻是您為什麽要說這些呢?”


    聽起來像是道別前的殷切囑咐,讓人聽了心裏難受。


    第226章


    皇上沒想到四阿哥那麽敏銳, 他笑著打哈哈,“人老了就愛嘮叨, 我不過白囑咐幾句, 你不愛聽就算了。”


    四阿哥被皇上糊弄過去,他怕皇上不高興連忙說道:“我沒有不愛聽,皇阿瑪您接著說, 您的話我肯定牢記在心裏。”


    皇上輕歎道:“別的也沒什麽好說的了,你處理政務的方式已經很成熟,不需要我再教你什麽了。你有衝勁, 有毅力,把江山社稷交給你, 我很放心。


    康寶和小寶都是好孩子,雖說我更喜歡小寶,但論才學論能力, 還是康寶強一些。況且他又是嫡長子, 繼承皇位名正言順。你要好好培養,辦事能力倒在其次, 最重要的是品行。


    辦事能力不強,隻要會使喚下麵的人就行了, 但品行不夠, 不堪為君啊!”


    這是皇上在挑選繼承人的時候積攢下來的慘痛經驗, 在廢太子年幼的時候,皇上忙於政務, 覺得太子隻要好好讀書習武就夠了,忽視了品格教育, 養成了廢太子乖戾跋扈的性格, 這是皇上一輩子的痛。


    “至於別的……”皇上右側腹部抽痛, 他把被子拉高,右手藏在被子裏摁住肚子。


    “至於別的,我沒什麽可囑咐的了。我剛喝完藥,困了,你迴去吧!明日再過來!”


    四阿哥行禮告退,等人走了,皇上痛苦地蜷成一團,軟軟地倒在床上。


    太醫沒有特別好的治療方法,暫時隻能用湯藥再輔以針灸。


    身體分解湯藥須得經過肝髒,可是皇上肝髒受損,太醫不敢下猛藥,針灸的效果也不太理想,皇上的病情隻能說是勉強維持。


    等痛意消退,皇上伏在枕頭上長出一口氣。若是他的身體還不能好轉,他就必須得跟四阿哥說實話了。


    皇上生病的消息算不得秘聞,十四阿哥的心腹迴到京城沒費多少力氣就得知皇上生病的消息。十四福晉也寫信加急傳到西北,將皇上突然暈倒的消息告訴丈夫。


    得了消息的十四阿哥坐不住了,看來八阿哥的心腹沒有騙他,皇上應該是中毒了,目前大概是用突發疾病做借口粉飾太平。


    迴京要冒著巨大的風險,但不迴京十四阿哥心裏總是不甘心。


    萬一皇上真的熬不住了,他在西北隻能眼巴巴地看著四哥上位,從此以後在四哥手底下討生活。


    冒著風險迴去一趟就不一樣了,如果成了,從此以後他就是皇帝。如果沒成也不要緊,他可以說自己是擔心皇阿瑪才迴來的。


    最慘的結果也不過是被圈禁罷了,失去自由而已,他不怕這個。


    十四阿哥熱血上頭,立刻召集心腹密謀大事。他在兵部和西北不是混日子,這兩段經曆讓他收攏了不少軍中的支持者。


    支持者們自然也了解擅自迴京的風險,但他們能投靠十四阿哥就是想搏一個從龍之功,利益麵前,誰會怕風險?


    幾人一拍即合,開始商量如何迴京,應該帶多少人馬和糧草。商議妥當後,眾人分頭行動。幾日後,十四阿哥假稱出城演練,帶走上萬兵馬趕往京城。


    十四阿哥怕途中有人阻攔,不敢走官道,隻能撿著偏僻小路走,行軍速度自然慢了下來。


    風吹雨淋的趕路途中,十四阿哥心裏暗罵八阿哥行事激進不靠譜。


    時間緊迫他能召集的人手有限,這點人馬不太夠用,若是再給他一段時間,他肯定能策劃得更加周全。


    十四阿哥偷偷摸摸地往京城趕,皇上這裏身體日漸衰敗。


    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不用太醫說,四阿哥隻看他的臉色就知道情況不妙。


    皇上不再瞞著,他把四阿哥一家召進宮裏,留下自己最後的叮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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