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和蒯越進入屋內,幾名漢軍立刻接替了已經撤走的荊州軍的位置。


    分賓主坐下之後,沒過多會,一個荊州軍便捧著托盤進入屋內。


    在二人麵前分別擺放了一盞茶水,那荊州軍才退了出去。


    目送著荊州軍退出去,直到他把房門關上,程昱才微微一笑,對蒯越說道:“先生在荊州也是頗有地位,不知因何會說出那些話來?莫非不覺著對不住景升公?”


    曉得程昱是什麽意圖,蒯越站了起來,抱拳躬身向他行了一禮說道:“程公,在下方才所說之言句句是真,斷無半點虛假!”


    程昱沒有說話,隻是盯著蒯越,等他把話說下去。


    門外的衛士已經全都換成了跟他來到荊州的漢軍,隻要蒯越有半點不適宜的表現,他立刻就能召喚漢軍進入,將他斬為肉泥!


    放下抱起的雙拳,蒯越對程昱說道:“程公,這荊州早晚落入朝廷之手,身為景升公麾下,我等是要眼看著景升公滿門抄斬,還是應勸服他交出荊州,從此做個富家翁?”


    凝視著蒯越,程昱並沒有說話。


    蒯越的話顯然還沒有說完,說這些,不過是引個由頭而已。


    “景升公對我等有恩,在下又如何肯眼看著他遭逢滿門屠戮?”與程昱相互對視著,蒯越說道:“勸服景升公交出荊州,陛下滿心歡喜,景升公也落得個安穩,豈非妙事?”


    “公意欲如何去做?”終於,程昱開口說話了。


    他對蒯越所說的這些,還隻是半信半疑,之所以接了話頭,不過是想要蒯越說的更多一些,也好從中分析出真假。


    蒯越當然曉得他的意圖,接著說道:“為景升公,為朝廷,這荊州都是要交還陛下手中。至於陛下日後安排何人前來掌管荊州,便不再是景升公應考慮的事情。我等作為荊州幕僚,獻出荊州,陛下定是也不會薄了我等……”


    “公之意圖,竟是如此!”蒯越話還沒有說完,程昱就微微一笑,端起茶盞說道:“口中雖是說著為景升公著想,可心內卻是尋思日後自家如何,公這般做,日後傳揚出去,怕是不好聽吧?”


    程昱並沒有向蒯越詢問用什麽法子能讓劉表主動交出荊州,隻不過是還不相信蒯越,向要探探他真實的口風。


    蒯越心內想著的,正是荊州被漢軍擊破,日後他們這些人會何去何從。


    曹操兵敗,麾下幕僚、將軍均被劉辯收編,那是因曹操麾下人才眾多,劉辯恰好需要這些人才。


    可荊州劉表手下,人才雖是不少,卻有一些根本無法得到重用。


    相比於曹操麾下的幕僚、將軍,荊州的人才,在以往表現中,少有突出的表現,荊州一旦被劉辯擊破,他們這些人能夠繼續在朝廷為官的,恐怕並沒有多少。


    說是為劉表考慮,蒯越更多的,還是考慮到他自身。


    漢軍強悍,南征北戰,整個中原以及北方,都已是被平定。


    一旦荊州和朝廷開戰,以雙方軍力,荊州根本支撐不了太久。


    早做謀算,也是蒯越給自己留了條後路。


    心思被程昱點明,蒯越嘿嘿一笑,對他說道:“程公慧眼,在程公麵前,若是說太多冠冕堂皇的話來,想是不合時宜!”


    “公有話隻管說便是!”微微一笑,程昱對蒯越說道:“陛下並無取荊州之心,隻是公既然提出,某也想聽聽,如何勸說景升公將荊州獻於朝廷!”


    程昱終於問起了奪取荊州的計策,蒯越趕忙說道:“公來到荊州,與荊州眾人可有接洽?”


    看著蒯越,程昱眼睛微微眯了眯,對他說道:“某來到荊州,直奔景升公府宅,又如何可與荊州眾人有所接洽?”


    “景升公懼內!”蒯越一句話,把程昱給說的一愣。


    見程昱臉上現出一片愕然,蒯越接著對他說道:“公隻須找尋個由頭,贈景升公夫人一些物事,其他的事情,便交於在下去辦了!”


    還是沒明白蒯越究竟有什麽意圖,程昱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眉頭微微蹙起,等待著他把話接著說下去。


    “掌持荊州的,雖說是景升公,可在荊州卻是有著兩股力量!”從程昱臉上看出了不解,蒯越接著對他說道:“其中一股,便是景升公夫人蔡氏掌持,以蔡瑁等人為首,另一些,則是力挺景升公,意圖將蔡氏從荊州驅趕出去。”


    “小小荊州,竟也是這般複雜!”微微一笑,程昱對蒯越說道:“這與某贈景升公夫人禮品,又有何關聯?”


    “公試想,假若贈於景升公夫人禮品,那些一直以來意圖抑製蔡氏者會作何感想?”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蒯越認為也沒有必要再接著兜彎子,對程昱說道:“他們會以為朝廷意圖扶持蔡氏,從景升公手中奪取權勢。屆時某再去與蔡夫人詳說利弊,蔡夫人終究是個女子,允她一些好處,她便會與景升公整日吵鬧。”


    “女子之言,景升公又如何會信!”笑著搖了搖頭,程昱說道:“景升公也是一方豪雄,又怎會因耐受不住蔡氏吵鬧,便將荊州拱手讓出!”


    “蔡氏吵鬧,定會要景升公煩不勝煩!”程昱並不相信蔡氏會對劉表造成太大的影響,蒯越接著說道:“荊州兵馬,大部在蔡瑁手中,景升公雖是心內煩惱,卻也不好拿她怎的。屆時某再喚上一些人,於景升公剖析利弊,將某先前與公所說之言告知於他,此事便是成了一半!”


    蒯越說的這些,程昱並不看好。


    計謀簡單,根本很難成事!


    正打算開口否決時,蒯越說出實情隻是成了一半,倒是讓程昱產生了些興致,向他問道:“如何隻是成了一半?”


    “景升公有二子,若要得荊州,還在此二人身上!”看著程昱,蒯越說道:“早年景升公對長子劉琦頗為倚重,荊州牧之職早晚也是要交於劉琦手中。自打蔡夫人有了劉琮,又與夫人侄女定下了婚事,夫人便是有心扶持劉琮,劉琦便被冷落了!”


    直到蒯越說出這些的時候,程昱臉上的表情才漸漸凝重了起來。


    無論是帝王之家還是地方豪雄,子嗣傳承,向來都是會產生一場爭鬥。


    袁紹當年若不是幾個兒子相互勾心鬥角,以曹操當時的兵力,很難從中撈到好處,擊敗河北袁氏。


    如今荊州劉表,也是麵臨著這樣的窘境。


    假若依著劉表,或許劉琦還能繼承荊州牧,可蔡夫人從中橫插一道,便會讓事情變的更加複雜。


    一旦劉琮真的得了荊州牧之職,劉琦心中不服,很難說會不會從中做出些什麽。


    即便劉琦什麽也不做,劉琮對他這位兄長也是有所忌憚,早晚會找個由頭將他誅殺!


    利用劉表的兩個兒子,要他們產生爭奪,確實是逼迫劉表獻出荊州的法子。


    凝視著蒯越,程昱沉默了片刻,終於嘴角浮起一抹笑容,對蒯越說道:“蒯公之計,著實是個法子,隻是……”


    先是讚了一句蒯越,程昱後麵的話隻說了一半,就盯著他沒再開腔。


    從程昱的神色,蒯越已經看出他想要說些什麽。


    眼瞼低垂了一下,蒯越抱拳對程昱說道:“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當今陛下文治武功一統江山,若這荊州妄圖螳臂當車,不過是自取其亡而已!景升公如不肯交出荊州,我等怕是隻有想些別的法子了!”


    “甚麽法子?”身體微微前傾,程昱斂起笑容,眼睛眯縫著向蒯越追問了一句。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蒯越也是沒有什麽可隱瞞,對程昱說道:“假若景升公不肯交出荊州,在下便慫恿蔡夫人,請他早日歸天!”


    說這些的時候,蒯越絲毫沒有遲疑,也並沒有半點悲憫之情。


    凝視著蒯越,程昱心內不免有些感歎。


    劉表身為荊州牧,以往也是有些賢名,且為人敦厚,不想麾下眾人卻早是人心離析,甚至連蒯越這種在荊州可唿風喚雨的人物,也有了害他的心思。


    心內雖是感歎,程昱臉上卻沒有半點流露。


    見程昱半晌沒有言語,蒯越心中反倒忐忑了起來,輕輕了喚了他兩聲:“程公!程公!”


    被蒯越一喚,程昱陡然驚醒,臉上頓時流露出了笑容對他說道:“蒯公隻管放心,此事若是促成,某必當向陛下為蒯公請功!”


    “多謝程公成全!”得了程昱這句話,蒯越心頭頓時大喜,趕忙站了起來,抱拳躬身,向程昱行了個大禮。


    蒯越引領著程昱來他住處,劉表此時也是沒有睡下。


    迴到臥房,劉表並沒有睡下,隻是坐在桌邊,飲著侍女為他送來的茶水。


    雖說品著茶水,劉表心內尋思著的,卻是程公帶來的那些條件。


    當今陛下允了他繼續做荊州牧,條件隻有一個,就是與漢軍一同擊破劉備。


    皇帝的旨意當然不會兒戲,劉表擔心的,倒是劉辯派到荊州來的這些文臣、將軍!


    為了立下功勞,他們難保不會想著從劉表的手中奪了荊州,獻給劉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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